從“虛空”得到的這些數據中，能夠解讀的部分來自“摘錄者”這個文明，這也解釋了他為什麽使用“無限神機”的解密方法能夠解讀這部分數據。
    雖然“無限神機”機體的打造者是另一個文明，但“無限神機”本身就是“摘錄者”要求建造的，其所使用的程序語言一定會與“摘錄者”適配。
    而通過這串數據得到的信息，李文淵意識到了“虛空”或許並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種“完全虛無”。
    “虛空”並不空，至少“摘錄者”成功將信息留在了其中，並能夠解讀。
    不僅如此，還有與“記錄者”有關的畫麵也在內部，讓李文淵看到了“記錄者”的起源。
    那巨量的“冗餘數據”也說明了“虛空”之中是有很多東西的，雖然無法解讀，但那些“亂碼”都代表著曾經有過“什麽”存在，並以有序的狀態展示。
    從某種意義上說，“虛空”本身就是一個龐大的數據庫，其中儲存的就是這種亂碼式的“冗餘數據”，以及像“摘錄者”留下的那些能夠解讀的“加密數據”。
    但為什麽接觸過“虛空”的生命或文明都認為“虛空”是一種災難性的宇宙現象呢？
    李文淵認為，或許是因為那些“冗餘數據”沒有被用正確方法提取。
    而這又涉及到了另一個東西熵。
    熵泛指某些係統物質狀態的一種量度，在不同的學科體係中有著不同的定義，其在物理定義中是體係混亂程度的度量。
    熵越大，體係的混亂程度也就越大，就像液體的蒸發、從液態變為氣態，分子間的混亂程度增加，這就是一種熵增。
    在熱力學係統中，將宇宙看做一個孤立體係，宇宙的熵總是會隨著時間流逝增加，從有序到無序，所有能夠利用的有效能量都將被轉化為熱能，而宇宙中將再也沒有任何能夠維持運動和生命的能量存在。
    這是與“大撕裂”理論類似的一種“終點”學說，代表著宇宙的“熱寂”結局。
    而在信息中同樣可以適用“熵”，當信息量已經混亂到了無法從中獲得任何的信息，那這是否可以代表著信息也達到了一種“熱寂”？
    李文淵懷疑，“虛空”其實就是一片熵增達到了最大值的信息，其中的所有信息都是混亂無序且無法解讀的，“虛空”的入侵實際上就是這些混亂信息對整片宇宙的汙染。
    那所謂的“虛無”就是信息混亂程度達到極限後反而所表現出來的一種平衡態，就像“熱寂宇宙”中一切物質都衰變為了光子和輕子後的“平衡”。
    而既然“虛空”這種完全無序的“冗餘數據”能夠入侵他們的宇宙，那似乎說明了另一件事……
    ——他們的宇宙，也是數據構成的。
    信息並不是一種實質化的東西，其物質部分隻是為了方便記憶由人為定義的物質載體。
    就像記錄著信息的報紙，其物質載體不過一群經過特殊排列的分子，人類人為定義了這些特殊排列的分子，它們便成為了“信息”。
    而這並不代表著“信息”就有實體，它們的實體依然是分子、原子這些物質的基礎構成，而不會因為定義而改變他們在物理中的作用。
    能夠入侵“信息”的，也隻有信息。
    他們的宇宙其實並不是一場宇宙實驗，而是一個更大、更複雜的“虛擬世界”？
    李文淵感到了世界觀的扭曲，倘若他們其實就是一群缸中腦、或者更極端一點，隻有他是“缸中腦”，他所知道的一切、不知道的一切、疑惑的一切都是提前規定好的“虛擬世界”、而他隻負責切身實地體驗這一切，那麽他會怎麽做？
    他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麽銀河中的“觀察者”失落帝國會那麽堅定地集體自殺了，因為在嚐試過一切辦法都無法脫離這個“虛擬世界”、而他又堅定地認為這一切都是假的之後，那麽他或許也會選擇自殺。
    死去之後再睜開眼睛，看到的或許就不是這片虛假的世界了，而他其實隻是在一款沉浸式的遊戲中遊玩、為了代入感徹底讓自己的原本的記憶陷入了沉睡而已。
    這縱然是僥幸心理在作祟，但不失為一種“最後的希望”，當一切的努力都破滅後，哪怕是最極端的選擇，也會成為最後的選擇。
    這一瞬間，他如果有生物實體，或許就要開始呼吸急促、麵色發白、瞪大眼睛、渾身顫抖地抱住腦袋，瘋狂地思考“我該幹什麽、我要怎麽辦、這個世界究竟是不是真實的”。
    不過他並不是，他隻是一串莫得感情的數據流，世界觀扭曲了一會兒後，便回到了正常，畢竟他的目標從來都不是“發掘世界的真相”，而隻是找人類。
    哪怕他真的是“缸中腦”，人類也是幻想出來的數據，也得等他親眼見到了他們再說。
    更何況“虛空”中全是數據、就一定代表著他所處的世界是“虛擬世界”嗎？
    李文淵立即再次通過“虛空連接”從“大傷口”中獲取那些“冗餘數據”，並將前一次被灌輸的“冗餘數據”全數轉移到了數據倉庫中，為自己的內存騰出了空間。
    他發現“虛空”的灌輸實際上是一瞬間完成的，這個速度甚至快過了他這個機械智能的反應速度，以至於當他反應過來時，他的內存已經被灌滿了，也就自動和“虛空”斷開了聯係。
    但這一次在他有意識的轉移“冗餘數據”下，“虛空連接”可以維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而他既然能從中得到“摘錄者”的信息，那自然也可以得到其他的信息，其中說不定就有現在的他能夠解讀的。
    可惜直到他已經將數據庫都塞滿了“冗餘數據”後，也依然沒能再次得到能夠解讀的部分。
    這也讓他意識到了一件事，“虛空”之中恐怕還是“冗餘數據”居多，他能夠解讀的少之又少，遇到一個“摘錄者”都算撞大運了。
    不過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他將承載這些“冗餘數據”的職責分攤給了他領導下的其他文明之後，他終於得到了另一串能夠解讀的部分。
    而有些出乎他預料的是，那串數據是——人類的。
    隻不過似乎不是他現在這個宇宙的人類，而是另一批更早之前的“人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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