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道 第二十六章 十進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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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六,天柱峰白玉廣場。
連續兩天半的比武會試,此時第三天上午場比試結束,隻剩下十個人,分別是天柱峰齊若飛、陳真一,大明峰張若麟、吳若靜,顯定峰韓若虎,小筆峰秦若雪、魚玄機,紫霄峰孫無極、逍遙峰袁若亭,巨門峰魏若琳。
陳真一一路過關斬將,勝利挺近十強。
這讓五百天柱峰弟子都意想不到,他們本就對這位才入門三天的小師弟沒抱多大希望,但陳真一狠狠打了他們的臉。更讓人沒想到的是,今年小筆峰竟然有兩人進入十強,這還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
十人中,除了齊若飛、張若麟、韓若虎、秦若雪和孫無極五人是上一屆十強之外,其餘五人都是新晉的,也算是今年的一大奇觀。讓人最為可惜的是顯定峰趙若季,他可是兩屆的十強之一,去年還進入五強,今年不知為何會在第一場比賽中就被淘汰。
眾人除了議論新晉級的五位新人,就是猜測趙若季第一輪就被淘汰的原因。至於他是被誰打敗的,也在眾人的猜測之中,除了顯定峰弟子和天柱峰小道童之外,隻有兩位當事人清楚此事的來龍去脈。
午飯時間,陳真一發現很多人都在偷偷看他,相比於其他四位新晉級的弟子,陳真一先前太過寂寂無名,就是七峰星主中,除了李玄玉和鶡冠子,其他五人也不曾聽聞天柱峰還有陳真一這號人物。
最高興的還是鶡冠子,自打柳若虛退出比武,連續兩屆,天柱峰都沒人能挺近十強,這次一下就進了兩人,還有什麽比這更讓人高興的。他捋著稀疏的胡須,眉眼含笑,樂嗬嗬對身邊的白衣少年道:“道兄,你覺得我武當這些後輩弟子,如何啊?”。
白衣少年喝了一口酒,指了指張若麟道:“我觀此子宛如日月,形似寒霜,傲然而不自大,英武而存仁心,日後定能登臨巔峰……”
胖胖的張玄道笑的兩隻眼睛就剩下一條縫了,舉起酒杯道:“道兄慧眼,我這位弟子平日裏就是這種不急不躁,穩若磐石的性格,癡迷道術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就是我這個做師父的也自愧不如啊!”
喬玄樓冷哼一聲,端起酒杯自酌自飲。
白衣少年尷尬一笑道:“隻是,他在五年後將有一劫,躲得過去就能登臨武道巔峰,若是躲不過去,恐怕……”
聽聞此言,張玄道臉色突變,細長的眼睛仿佛一瞬間睜開了,低聲道:“敢問道友他有何劫?”
白衣少年搖頭道:“天機不可泄露……”
眾人皆是無言。
白衣少年周子休眉頭微皺,若有所思地盯著陳真一。他先前並未發覺陳真一有什麽不同,但是,越看越覺得此子於這四千弟子中猶如鶴立雞群,身上隱隱有種從未見過的氣質,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氣運包羅萬象,雜而不亂,不由地給人一種豁然開朗卻又心生敬畏的壓迫感,亦或是那種可望而不可即,朦朧玄妙而又光芒萬丈的感覺。
不管他怎麽琢磨,總是不得要領。
一會兒覺得此人身上有師父李伯陽的影子,一會兒又感覺和至聖先師很像,一會兒又是一種從未見過的莊嚴,一時又好似三者合一了,變化無窮,虛虛實實,總也無法看透。
混在人群中間的青衫儒生匆匆吃完飯,偷偷摸摸的溜出了飯堂。這兩天他有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盡量不再人前的露臉,就是吃飯也一個人偷偷躲在角落裏,生怕別人發現他。
白衣少年自打上了武當,也就沒管他,因為還沒到用他的時候。隻要今天下午的比試結束,七星劍陣啟動,七星劍才會露麵,屆時再說借的事,他們推脫的理由就會少很多,成功的幾率也更大。
青衫儒生溜出飯堂,徑直去了白玉廣場。
遠離人群是避免被認出來最有效的手段。
他在廣場西側的一處石階上坐了下來,看著身前巍峨俊秀的山峰,隻覺微風不燥,陽光溫暖,困意隨即襲來。
“孟子輿?”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青衫儒生心跳加劇,拉起衣領將頭捂住,假裝沒聽見。
身後的腳步聲原來越近,他的心跳隨著腳步聲不斷地加快,再快點好似就要跳出胸膛。
“你是孟子輿嗎?”熟悉的聲音,帶著一絲期待,夾著幾分淒然。
就是我,我也不能承認。青衫儒生假裝睡著,故意弄出呼嚕聲,想以此拒絕相認。
丹江口的滔滔巨浪下,那位白衣仙子人見猶憐的淒楚神態不由在腦海浮現,她手中長劍還在滴血,而血泊中躺著那個拚命保護他的師兄,一位帥氣英武的青年,他嘴角掛著釋然的笑容,猶如開在血海中一朵潔白蘭花。
青衫儒生感覺身後之人走上前,在自己身邊坐了下來,她輕輕歎了口氣,悠悠說道:“若無漣漪亂心湖,怎懼青鋒問仙途?終是白衣相思苦,不見人間一大儒”。
這是自己當年在丹江口寫下的,她還記得。
可這又能說明什麽呢?有些錯是無法彌補的,就如丹江怒濤,一去不返。當年如此,今時依然如是,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又何必勉強?
青衫儒生內心雖有萬千波濤,但依然不動如山。不是不想認你,畢竟當年那麽愛你;隻是,不敢認你,因為我怕重蹈覆轍。
白衣女子怔怔的望著前方高聳入雲的山巒,亦如當年望著丹江,一雙明眸有淚水無聲滾落,隻是,身邊的人壓根不敢抬頭看她一眼。
吵雜的人聲遠遠傳來。
青衫儒生察覺到身邊的人站起身了,然後,她應該是在看自己吧!很久之後,她淒然開口:“你就是個懦夫……”
腳步聲漸漸遠去,青衫儒生這才偷偷回頭看了一樣,亦如當年一般的白衣,亦如當年一般決然,他眼圈泛紅,再次將頭縮進衣服裏,身體劇烈的顫抖!
不久之後,白衣少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世間真的沒有雙全法麽?”
青衫儒生沒有回答。
他想起年少時,立誌為萬世開太平的豪情壯誌,也想起在諸侯國君主的金殿之上,自己意氣風發的模樣,同時,也想起那些高高在上的王拒絕自己時的冰冷眼神,那些身披銀甲的將軍臉上的嘲諷,金殿武士推搡自己時的粗暴,以及,廟堂之上肆意的放聲大笑。
這所有的東西,此刻,都化成一柄柄利劍,一遍遍刺痛著心田。
“咚…咚…咚…”
鍾聲渾厚的聲音蕩漾在山穀中,也蕩漾在心田。
迷霧仿似被驅散,又有明媚的陽光穿透烏雲,在頭頂爆發出刺眼的光芒,青衫儒生深呼吸,將心裏的五味陳雜盡數驅散了,站起身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隻要還活著,我孟子輿就一定有機會……”
白衣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這才是我認識的孟子輿……”
白玉廣場上的對決已經開始。
很不巧的,陳真一這次遇上了強勁對手。女道士光滑白皙的臉上,有清傲,有不屑,有厭惡,就是沒有一絲對同門師弟的疼惜。
大姐啊!你怎麽整的好像我霸王硬上弓奪了你的第一次一樣,咱們隻是比武切磋,也沒啥深仇大恨吧?陳真一不明白這位號稱武當第一美人的秦仙子怎的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就這模樣,怎的成了師兄們幻想的對象?他們要不是眼瞎,就是雞不擇食,這也難怪,二十啷當歲的年紀,三年中隻有三天能見到女人,哪來的什麽審美?
陳真一將視線從秦仙子臉上移到胸部,這才有了驚天發現。
當日在紫竹林被抓,緊張之下仿佛錯過了什麽。
師兄們都說秦仙子既美且凶,凶是真的凶,而且不是一般的凶,至於美嘛,我就不敢苟同了。
秦若雪發現對麵的色痞盯著自己的胸部,一臉壞笑,既羞且氣,顧不上自報家門,抽出劍就刺了過去。
陳真一發現的時候,劍尖就快挨到喉嚨了,下意識的後仰,然後從秦仙子的裙擺下鑽了過去。這種流氓打法徹底激怒了這位冷若冰霜的仙子,回身一甩,一道熾白的劍氣貼著陳真一的頭皮飛了過去,削下一縷發絲。陳真一驚出了一身冷汗,心下這姐姐這是要自己命的打法啊!
眼看秦仙子的劍招又要打來,他連忙擺手道:“等等,能不能讓我下去拿件兵器?”
秦仙子冷笑一聲,收回了攻勢。
陳真一以為她答應了,準備下場去取兵器,可是,走出去幾步,就發現自己好似在一個密閉的透明空間內,出不去,他大聲喊了幾聲小師兄,小師兄就在跟前,卻是一臉疑惑地看著自己,不明白他怎麽不打了。
秦仙子一種看土鱉的眼神,冷笑道:“現在想起要兵器,晚了!除非你認輸,否則休想離開玉鏡幻界……”
“艸,為什麽沒人告訴我比武開始就不能停止?這不是比賽嗎?規則呢?你們這是玩賴啊……”陳真一氣急敗壞,卻也無可奈何。
他悻悻然走回去,苦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們重新打過……”
秦仙子舉起劍,朝著陳真一胸口刺去,劍尖劃破衣服,但是對手卻沒有要躲閃的意思。秦若雪不知這小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知道自己這一劍刺下去,這小子肯定就會一命嗚呼了。
就在劍尖刺破皮膚的瞬間,將劍身側拉了過去,但還是在陳真一胸前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傷痕,鮮血瞬間就將白衣染成了紅色。
陳真一不僅沒有因為輸了而感到失落,反而一臉心滿意足,笑道:“謝師姐手下留情,我輸了……”
外麵吵雜的聲音傳來,玉鏡幻界應該解除了吧?
陳真一朝著小師兄走去,小道童一臉複雜地看著陳真一,略帶懷疑的低聲道:“你小子輸的太明顯了吧?”
“有嗎?人家劍法超群,我就是個入門三天的學徒而已,打不過很正常的……”陳真一發現了遠處正盯著自己的魚玄機,那個剛剛褪去稚嫩的明媚女子,眼神複雜。
“看來我猜的不錯,和你雙修的就是秦若雪吧!不過你就算把她讓進五強去,她也不可能受籙的,你看那邊,張若麟和孫無極已經勝了”小師兄咂舌道。
陳真一腦袋轟的一下,好像突然明白了秦仙子臉上的厭惡,以及魚玄機眼神的複雜,問道:“我和女道士雙修的事,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小道童嘿嘿笑道:“這幾天所有人都在一起吃飯,你也知道,吃飯時間正是八卦這些的時間,你小子現在可出名了,幾乎所有武當弟子都知道天柱峰有個和女道士雙修的陳真一……”
“艸,人言可畏啊!”陳真一苦笑,他現在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沒有的事經這麽多人的添油加醋,也成了真的了。
比武結束,大明峰張若麟,小筆峰魚玄機、秦若雪,紫霄峰孫無極,天柱峰齊若飛五人勝出,成為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