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恣意瀟灑的人也身不由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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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誰啊?”江山不怎麽客氣地問。
    見對方手裏有酒,他的態度當即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朋友!”
    瞧著他兩眼放光的樣子,褚淩月抿唇,“想要?”
    自看見酒的那一刻起,江山眼睛都直了,也不再細究來人是誰,隻一心想拿過酒暢飲。
    正要伸手去接,褚淩月便將酒藏到身後:“我那兒比這好的酒多的是,你想要的話,得跟我聊聊天。”
    江山聞言“噗”地笑出聲,稍即用著一股不屑的目光掃過眼前人,抓了一把癢癢方答:
    “小小姐,你打的什麽算盤我心裏清楚得很。我雖然愛酒,但更愛這條賤命,我這裏沒有你想知道的東西,你走吧!”
    褚淩月語塞。
    這人出來的時候一身酒氣,她本以為對方喝醉會很好套話,沒想到……
    “是我太自大。”自嘲,她一手將酒提到江山眼前,“你前天晚上溜進聆音樓,偷了賀知卿不少東西,聆音樓的人已經報官了,你要是不想被抓,就配合我點。”
    這老頭警惕性很高,褚淩月原以為不會成功。沒想到他聽了這話暴跳如雷:
    “什麽叫偷?賀知卿那王八羔子是我徒弟!我拿他點東西怎麽了?他們居然敢報官?一群豬狗不如的畜生!”
    此話一出褚淩月眉眼瞬展,揣著明白裝糊塗:“您是他哪方麵的師父?賀知卿會的蠻多。”
    江山白了她一眼,奪走猴兒釀就往屋裏去:“像閣下這般鷹犬,朝廷怕是不敢用吧?”
    他這話讓褚淩月一時半刻還真有些分不清究竟是貶是褒。
    進屋之前,江山從窗棱格子裏抓起一塊木條扳動,屋內立刻傳出轟隆巨響。
    好在鋸木廠還在做工,極大的噪音將房間裏的聲響蓋了個嚴實。
    不久後,江山推開門,映入褚淩月眼簾的,是大小不一種類不同但不停轉動的齒輪,它們帶動各式機關,使每一處都在進行時。
    這根本就是一場視覺盛宴。
    如此超前的蒸汽朋克風,讓褚淩月腦子裏隻有一個信息。
    江山就是張簡子!
    據陸沉魚所說,其人是懂機關術但嗜酒如命的糟老頭。
    江山的言行舉止以及功底,和他完全對得上!
    “張老就是傳說中的機關鬼手?”她問。
    張簡子並沒有她期待中的驚訝,反而嗤笑進屋,自顧自地搗鼓起操作台上那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看著他一邊喝酒一邊操作所露出的滿意笑容,褚淩月不禁想到其他事。
    賀知卿那消失的差不多一年裏,應該是拜了張簡子為師學習機關術的,聆音樓裏的那個機關密室,張簡子來去自如,必定經他之手設計出來的。
    再有,張簡子以機關鬼手的身份設計過那麽多東西,神秘到秘辛閣都沒什麽記載,卻和賀知卿做了師徒……但根據他的態度來看,他們師徒二人多半是掰了。
    想到這兒,褚淩月關上門直言相問:
    “您目前這個假身份,是在被賀知卿找上門之前就有了,還是和他分道揚鑣之後才有的?”
    對方沒吭聲,又咕咚了幾口酒。
    見他遲遲不回應,她語調更為平緩:
    “您隱姓埋名卻選擇留在最危險的地方,是為了躲唐太後吧?”
    賀知卿為唐太後效命多年,找上他學機關術定不是為了傳承,他對機關術如此癡迷,怎麽可能容得下心思不正之人?
    更何況,他是不屑於為權謀生的,否則也不會隻給世人留下一個機關鬼手的稱號便查無此人了。
    “嗝~!”
    張簡子打了個酒嗝,看了褚淩月半天,肩膀一抖笑了起來:“你這小女娃,話可真多。”
    話落他一蛄蛹翻上操作台躺著,將酒壇子抱在懷裏,笑得睜不開眼:“可憐我張某一身絕術無人可承!你總該知道有句話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張簡子後來又說了很多話,褚淩月每一句都有認真聽。
    從一開始拚命想獲得什麽線索,到最後對他隻有無限敬佩和尊崇。
    但從頭到尾,她都沒能和他搭過話。
    “你帶的酒我很喜歡,算你是我朋友。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我會搬家。”
    這是張簡子說的最後兩句。
    離開這裏後,褚淩月內心波瀾久久未能平複。
    這樣恣意瀟灑的人,原來也時時身不由己?
    將自己得知的消息整理一番,剛命人派去禦龍司,秋日就來了。
    “奶奶,藏書閣那邊又鬧起來了。雲小姐聽說王爺出事,在裏麵又哭又喊,最後居然從樓上跳下來了……不過好在隻摔折了一條腿。”
    得此消息,褚淩月很快便抵達北苑。
    還沒進門就聽見雲送晚在哭。
    見她來,雲送晚瞬間收聲,但還是一抽一抽地喘不過氣,“王妃姐姐是來看我笑話的?”
    瞥著她紫青且內翻的腿,褚淩月支走屋內所有人,“你消息倒是靈通。”
    知道她在說管家新送回家的消息,雲送晚嗓間卡上一口惡氣:
    “知道消息早晚又怎樣,還不是比不過姐姐的鐵石心腸?半時哥哥出事的消息傳回來這麽幾天了,你有過半點行動?他待你那樣好,你果真半點都不在乎?”
    “他失憶了,你不是該想辦法讓他永遠記著你?”褚淩月似笑非笑,說完將手撫上她的腿。
    確定對方真的骨折,她輕飄飄地道了句:“景王府的女人少,外頭的女人可多著呢,他失憶這毛病要治不好,有的人一忘就是一輩子。”
    雲送晚倒抽涼氣。
    她要不是擔心自己被忘了,也不會選擇跳樓脫身,好等楚半時回來之後刷一刷存在感。
    “你什麽意思?”
    “忘了的倒還好,就怕不僅忘了,還認錯了。”笑罷,褚淩月又給她心口一擊:
    “這府上的醫師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雖然你我之間不大和睦,但救死扶傷是他本分,他竟拿著王府給的錢卻不做分內之事?你傷的這麽厲害,他就沒給個巧方兒?”
    督馬可是雲送晚費了心思送進王府的,以他的本事,要想讓雲送晚免去傷痛盡快恢複是輕而易舉的。
    但他偏偏選擇讓她靜養。
    從他助唐詩靈脫困,雲送晚迫不得已另謀出路來看,他這是另選了個合作夥伴。
    意識到師父沒有給自己好好治療的雲送晚,現在情緒很低落。
    但沒多大會兒,她出語驚人:“姐姐身為半時哥哥的正妃,難道不該更擔心他認錯人?沒了他和這正妃之位,姐姐身後可就真的沒人了。”
    原來是個戀愛腦?
    褚淩月眼色一冷,將已經拿在手心裏的玉息凝骨丸收回魂間,起身離開:“整個景王府裏,最該擔心的除了你再沒別人。”
    這雲送晚雖不是什麽好利器,但也不至於一點沒用。讓她到時候作作妖,與唐詩靈鬧騰鬧騰,也是極好的。
    “阿月你可來了,出事了!”
    這日,褚淩月剛以金月的身份來到醫館,劉祈年就憂心忡忡地說:
    “昨天張氏商會下令,抬高了全藥業的價錢,我仔細算了一遍,幾乎每一樣藥材的價格都翻了五倍!除此之外,他們還提出,想要原價獲得藥材,必須通過他們商會的考核完成預定,否則就隻能花費五倍的價格去跟他們進貨了!”
    這話一鑽進褚淩月耳朵,就立刻叫她起了殺心。
    張家壟斷藥材將藥業做成暴利的生意本就可惡,現在又坐地起價,層層影響下來,不就是在用別人的性命賺錢?
    尤其現在放眼望去,整個京城沒有加入張氏商會的醫館屈指可數,但或多或少也是向著他們的。
    張家做出這個決定,是吃準了妙春堂新鋪開張,沒有人脈資源毫無背景。
    他們花這麽大的心思,視他人性命為蜉蝣,隻為對付這個與他們頻生矛盾,屢次讓他們顏麵掃地的“異類”,簡直喪心病狂!
    “咱們醫館的藥材已經不多了,阿月,你說該怎麽辦才好?”劉祈年委屈問。
    壓住心頭怒火,褚淩月唇角下壓,忽的又一笑,悄悄地湊在她耳邊:“你忘了景王妃是我朋友?”
    劉祈年還沒回神,她就給賈掌櫃使了眼色,一同往後院去了。
    當夜,褚淩月拿著調查到的貨源,換了個身份,從小商小販那兒開始,到中層結束,挨個找了一遍,最後來到一戶大宅外。
    “你要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時辰?誰登門拜訪這會兒來?你有病啊?”
    門口的小廝揉著眼睛怒罵,正推搡去通報的那人,就見車上下來個儒雅公子,身邊還跟著一群佩刀的侍衛。
    他雖未穿金戴銀,但配飾及衣物,處處都是白花花的錢。
    光是腰間那塊墜子,都是價值連城的墨玉!
    “您、您是?”小廝現在十分清醒,但不大能認出對方是誰。
    “在下林笑,勞煩通報你家老爺,說我有門生意想和他談。”
    文老爺才清算完賬本沒躺多久,被叫起來很不爽,思索一遍確定記憶裏沒這號人,立馬喊小廝叫外頭那人滾蛋。
    怎料小廝驚慌道:“老爺您糊塗,咱們整個洛城,姓林還有錢有勢的,除了禦龍司那位爺,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