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丫！”

    “過來幫忙！”

    王重的爆喝聲，便是在日軍的轟炸聲中，仍舊清晰無比的傳入眾人耳中。

    聞言的康丫立即起身，在林子裏朝著曹臨的方向狂奔起來。

    高射炮並不是一個人就能駕馭的了的，就跟機槍手一樣，同樣需要副手，這時候作為炮手的克虜伯不能輕動，康丫就成了最好的人選。

    王重趕到高射炮所在之地，立即開始裝填彈藥，挪動早已經過掩飾的炮口，指向天空中的日軍飛機，可還沒等曹臨瞄準，扔下了數顆炸彈的兩架日軍的戰鬥機就拖著長長的尾焰沒有片刻停留的瀟灑離去。

    “他娘的！”

    王重一巴掌拍在高射炮上。

    旁邊還沒跑到王重這兒的康丫仰頭看著頭頂有些陰沉的天空，感慨著喃喃說道“鬼子飛機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精了？”

    王重已經從高射炮上下來，正用剛才被他扔到一旁的枝葉，準備把高射炮重新隱藏起來。

    “想什麽呢？還不趕緊過來幫忙！”王重沒好氣的道。

    “哦哦哦~~~來了來了！”康丫急忙跑到王重身邊，幫著王重一塊把高射炮重新隱藏起來。

    “現在咋個辦？”

    “咋個辦？”

    “當然是留在這兒等著，萬一小鬼子的飛機去而複返呢？”王重沒好氣的道，眼睛卻一直盯著方才那幾架日軍轟炸機遠去的天邊。

    王重的眼力再好，也看不見早已消失在天邊的日軍轟炸機，之所以一直關注，不過是想看看日軍的轟炸機是否真的會去而複返。

    康丫聞言點了點頭，就竟找了棵樹當做掩體，躲了起來，仰著頭學著王重的模樣，看著天上。

    下邊沿江的陣地上，眼瞅著飛機遠去，龍文章又領著人從林子裏鑽了出來，再度進入挖了還不到一半的防禦陣地上，架好機槍，子彈上膛，瞄準著江邊的區域。

    可等了半天，卻不見半個鬼子兵從從江邊摸上來，反倒是虞師主力所在的區域，被雲霧籠罩的江麵之上，隱約間，似有黑影若隱若現。

    日軍的轟炸機雖然已經走遠，但炮聲卻還在繼續，一顆顆炮彈在半空中拖曳出一條長長的拋物線，自對岸的南天門飛向虞師主力所在的陣地上方。

    江邊連綿數裏的山坡，早就被虞嘯卿派人修築了堅實無比的防禦工事，戰壕、沙袋、防炮的坑洞。

    主力部隊的戰士們，早在日軍的炮彈砸到陣地上的第一時間，就跑進了戰壕的避炮坑裏。

    可還是不免有些倒黴鬼，被日軍的炮彈覆蓋，死在炮彈爆炸產生的衝擊波下，被無數四散飛射的彈片撕裂身體，洞穿髒腑。

    龍文章並不知道虞嘯卿的指揮部已經被日軍的轟炸機精準命中，隻剩下一片斷壁殘垣，他的注意力，全都被雲霧籠罩的江麵所吸引。

    拿著一副望遠鏡，趴在江邊一處視野極佳的斷崖之上，掃視著雲霧籠罩的江麵。

    旁白，如今是團長專用傳令官的孟煩了，此刻正跟旁邊的新兵們講解日軍的戰術。

    “這些小鬼子，這麽多年了，還是這三板斧，沒有一點變化。”

    “每每進攻之前，必然都會先讓炮兵轟上一輪，隻要炮兵開了炮，就代表小鬼子要進攻了，他們的步兵肯定早就在對岸準備好了，這會兒估摸著都已經到江心了。”

    “既然鬼子這麽多年還是這三板斧，怎麽我們還是打不過他們嘞？”一個新兵對孟煩了發出了靈魂拷問。

    “誰說我們打不過！”孟煩了立馬毫不客氣的回懟道“你們難道忘了，我們川軍團是怎麽從緬甸殺回禪達的了？”

    “小鬼子的三板斧雖然厲害，但我們也不是吃素的。”

    “為啥子小鬼子的三板斧那麽厲害？”又一個新兵發出疑問。

    旁白的不辣插了一句“因為他們的羅圈腿走得穩嘛！”

    這話一出，頓時引得眾人紛紛哈哈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孟煩了故作不耐煩的對著不辣就是一句“是小太爺說還是你說？”

    “你講！你講嘛！”

    旁邊的要嘛撞了不辣一下，好奇的問道“你個龜兒子，啥時候還會開這種玩笑咯？”

    不辣笑著低聲回了一句“跟王老板學的嘛！王老板講了打仗要嚴肅，但也不能一直那麽嚴肅了，要適當的活躍活躍氛圍，讓兄弟們放鬆哈子，這叫鼓動軍心。”

    “哦豁，你個龜兒跟以前還真的不同了喲！”要嘛有些意外，這些日子，他們一直都待在一塊兒，可自打死黨跟著王重去了一趟省城回來之後，身上竟然發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變化。

    “龜兒子的，你們到省城都搞莫子了喲？”要嘛既好奇又不解的問。

    不辣壓低了聲音說“還能搞莫子？天天跟到王老板大魚大肉，跟到王老板，撩撥那個姓杜的戲子。”

    “戲子？”

    要麻頓時就來了興趣“昨晚上咋沒聽你說這事兒？”

    “你又沒問我！”不辣一臉理所當然的道。

    “趕緊跟我說說！”要麻往不辣這邊湊了湊！

    “說啥說，打著仗呢，待會兒鬼子就上來了！想聽，等打退了鬼子我再跟你說！”

    要麻雖然心裏酥癢難耐，可也知道什麽才是正事，眼下最要緊的，是打退小鬼子的進攻，其他的，以後有的是時間。

    不過他倆沒繼續說，卻堵不住話癆孟煩了的嘴。

    “你們可別看小鬼子平時打仗的時候就兩板斧，炮兵轟完步兵衝，步兵衝完炮兵轟，可要是到了後方戰場，小鬼子可精著呢！”

    “我們在緬甸的時候，那些小鬼子往往三五成群，貓在樹上，躲在反坡後邊，用枝葉遮住身體和槍，以鳥鳴猿啼為暗號，要是來人沒有接住他們街頭的暗號，鬼子埋伏的機槍手就會人毫不猶豫的對著來人扣動扳機。”

    “鬼子的野雞脖子你們見過沒？”

    “跟崔勇那家夥使得馬克沁一樣的重機槍，那家夥，往路兩邊的高地這麽一架，同時掃射，別說幾十號人，就是你有幾百上千人，也擋不住。”

    “你隻能看著前麵的人，跟割麥子一樣，一茬接著一茬的倒下······”

    過了約莫七八分鍾，日軍的炮擊頻率不似剛開始那般高的，，龍文章透過望遠鏡，已然看到了江麵上乘坐筏子渡江的日軍，距離主力部隊所在的江邊，隻剩下十多米的距離。

    “傳令兵！”

    “三米之內！”

    龍文章一聲爆喝，打斷了正在嘰嘰喳喳吹牛的孟煩了，孟煩了趕緊抱著槍，拖著瘸腿，躬著身子，一瘸一拐的朝龍文章靠過去。

    “咋了又？”

    “日軍要登陸了，你去通知克虜伯，把炮口對準江邊，瞄準了，聽老子的命令。”龍文章立即吩咐道。

    看著遠處江麵上出現的日軍，孟煩了的臉色也嚴肅起來了，當即便去通知克虜伯，縱使瘸著腿，也是一路小跑著，速度飛快。

    “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檢查槍支，子彈都給老子上膛了，瞄準江邊，隻要鬼子一露頭，就給老子打！”

    看著上遊江邊出現的鬼子兵，祭旗坡這邊川軍團的將士們也跟著緊張起來，槍口全都對準了江邊。

    可惜是，他們麵前的江麵上，除了繚繞不散的雲霧之外，根本就沒有鬼子的身影出沒。

    伴隨著鬼子的炮聲落下，一架又一架載滿櫃子的竹筏，在江邊靠岸，鬼子們迅速登陸，主力陣地上也響起了槍聲，密集的子彈如暴雨一般朝著江邊的鬼子傾瀉而去。

    而早有準備的鬼子，也立即在江邊組織起了防禦。

    龍文章卻再度叫來孟煩了。

    “傳令兵！”

    “三米之內？”

    “又怎麽了長官？”孟煩了雖然不耐煩，但還是耐著性子。

    龍文章道“問問克虜伯，咱們的炮口，能不能瞄準主力陣地前邊那些上岸的鬼子······”

    龍文章話還沒說完，就見孟煩了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上遊的主力陣地方向。

    “傳令兵，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龍文章扭頭見孟煩了出神的看著上遊的位置，立即皺起了眉頭，正欲嗬斥。

    孟煩了卻指著上遊主力部隊所在的陣地對著龍文章道“團座，怎麽才剛打起來，那些主力就往後頭跑？”

    龍文章被孟煩了說的一愣，當即調轉望遠鏡，朝著主力陣地望去，隻見陣地之上無數士兵，竟然爭先恐後的朝著陣地後方跑去，半點陣型也無，跟潰逃沒有半點區別。

    看的龍文章都愣住了！

    就算是一觸即潰，也不是這種潰散法啊，小鬼子的先頭部隊才剛剛登陸，兩邊才剛交上火，戰爭不過剛剛才打響，這就潰散了？

    難道是見著小鬼子心裏害怕，望風而逃？

    “不好！”

    “傳令兵，去通知王重，讓他帶人去主力陣地那邊看看情況！”龍文章當即便做出了決定。

    “不用了，我來了！”龍文章話音剛落，就連王重黑著臉飛奔到了他身邊不遠，對著一眾老兵就到“不辣，帶上一連的戰士，都拿上槍跟我來！”

    又對著龍文章道“這邊就交給你了！”

    龍文章麵色嚴肅的道“去吧！這裏有我！”

    王重口中的三營一連，主要就是當初一塊兒在收容站吃豬肉白菜燉粉條的兄弟，連長不是別人，正是如今已經成功升為中尉的不辣。

    不辣當即叫上一連的兄弟，要麻、康丫、豆餅、迷龍等人紛紛起身，抱著槍跟在王重身後。

    王重坐上軍用吉普，不用提醒，迷龍和豆餅當即跳上副駕駛和後座，不辣和康丫上了後邊卡車的正副駕駛，剩下的兄弟們紛紛呢鑽進車鬥裏，汽車發動，幾十號人呢浩浩湯湯的朝著主力陣地所在的方向而去。

    等王重他們趕到時，主力陣地已經徹底亂了，士兵們爭先恐後的往後方跑。

    王重不管不顧，開著車摁住喇叭不放，直接就朝著潰兵的隊伍裏衝了過去，潰散的隊伍立馬被截停。

    王重抽出腰間的馬牌擼子，一臉寒霜的站在潰兵的隊伍前頭，迷龍迅速趴在地上，架好機槍，不辣也迅速領著一車幾十號戰士，迅速跑到王重身後，拉動槍栓，推彈上膛。

    王重舉槍朝天，扣動扳機，連打三槍，直接將所有潰散的士兵震懾住了。

    “都給老子滾回陣地上去！”

    “鬼子現在就在江邊，你們是想跟當初在緬甸一樣，被鬼子追在屁股後頭跑嗎？”

    “還是你們的屁股會開槍，會反擊？”

    “啊？”

    王重高聲厲喝，攝人的氣勢直接將一眾潰散的士兵們給震懾住了。

    “虞嘯卿都被鬼子炸死了，你不想跑，別攔著我們！”一個潰兵擠開人群站到王重跟前，話剛說完，“砰”的一聲槍響，王重手槍的槍口硝煙未散，那潰兵的額頭上就多出了一個彈孔，人也徑直仰麵倒了下去。

    一槍爆頭的王重再度舉槍朝天，清空槍中彈夾。

    劇烈的槍響震得周遭一眾潰兵身子連連震顫。

    王重淩厲的目光掃過眾人，無人敢跟他對視。

    “臨陣脫逃者，這就是下場，老子是王重，川軍團副團長，半個月前，帶著四百多兄弟，剛剛從緬甸殺回禪達。”

    “所有人都說，小鬼子厲害，我們不是對手，可我們一千多號兄弟，在緬甸殺了將近兩個大隊的鬼子，打下了小鬼子的機場，炸了小鬼的運輸機，生生怕小鬼子進攻的時間拖到了現在。”

    “為什麽老子跟川軍團的兄弟能打過小鬼子？因為我們不怕死，小鬼子也是兩條胳膊一個腦袋，槍打在他們身上，他們同樣會痛，會死！”

    “你們手裏的是槍，不是燒火棍，我不明白，都是爹生娘養的，你們為什麽要怕他們？難不成你們天生都是沒種的太監嗎？”

    “現在老子要帶著兄弟去跟登陸的日軍交戰，不想死在自己人槍下，都給老子轉身，跟在我們身後，想死在自己人槍下的，就繼續跑吧！”

    說著王重就率先從龐大的潰兵隊伍旁白朝著主力部隊陣地的方向小跑而去，迷龍、不辣等人一言未發，抱著槍緊隨其後，用行動來說明了他們的決心。

    潰兵們看著地上的屍體，又看了看大步流星，沒有半點畏懼的王重和川軍團的同袍，相互對視幾眼，然後便有人率先調轉方向，抱著槍主動跟在了川軍團後邊，口中還南岸說著“老子是男人，不是沒卵子的太監。”

    “老子寧願死在小鬼子的槍下，也不想被自己人殺了。”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人，第三個。

    大多數人其實都是盲從的，他們或許原本心中的確害怕，可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毫不猶豫的轉身去找小鬼子拚命，他們心中的恐懼害怕也漸漸消散。

    從攔住潰兵到槍殺出頭鳥，殺雞儆猴，然後帶頭衝向陣地，整個過程不超過兩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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