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內，一個個還僥幸存活的煉氣士各施手段，紛紛飛起。
    看向這驚天異象。
    “終於來了麽？”
    “這就是時空長河？”
    “……”
    柔娘也隨之出現，依舊一襲紅裙，但卻沒了往日的嫵媚，隻是滿臉驚恐，甚至還湊近了些。
    黃良握住了她冰涼的小手，隨即看向臨安城上空的那群煉氣士。
    有人惶恐，有人驚喜，有人解脫……
    甚至還有人趁著這個時候遞劍，隻為一解心頭恨。
    不等眾人感慨。
    一聲大喝便從東海之上傳來。
    “來來來，賊老天，要你爺爺命是吧！”
    一道粗大劍光升起，宛如撐天大柱，劍光之上，依稀能瞧見一個人影，其筆直朝著時光長河殺去。
    似要將其一劍斬斷。
    劍光恢宏肆意。
    直直插入了時光長河。
    然後，也就沒有然後。
    連水花都沒有濺起。
    天地雷鳴響起，血雲陣陣。
    又是一名飛升境隕落。
    “這是釣鯨客前輩！沒想到他竟然一直隱居在東海！”
    “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麽？下一個就輪到我們了。”
    臨安城頭的煉氣士們議論紛紛。
    大劫已至，釣鯨客的死，仿佛為這場大戲拉開了帷幕。
    黃良下意識便朝臨安城看去，隻是再沒見到那位來自赤城山洞天，鎮守臨安城的紫袍道人。
    西方佛國。
    一位位煉虛合道境的僧人開始現出法相，佛光普照天地。
    他們念著佛經，一個個漫步朝著長河走去，好似歸家。
    可隨後一聲接連一聲的雷鳴響起，血光閃耀，濃鬱欲滴。
    梵音在這天地回響。
    “那批老僧倒是果決。”
    天幕之上不知響起誰的大笑。
    而這炮仗一般的雷鳴，好似打開了天地之間的禁製。
    “來，我劉開，這輩子從未退過，今日亦然。”
    一持刀大漢腳踩虛空，步步登天而去。
    “我曾醉酒鞭名馬，今日不曾醉。”
    一位背著巨大酒葫蘆的劍客禦劍。
    “世人皆道我廣白膽小，可我不畏死！”
    “阿彌陀佛。”
    “我叫唐宋，也叫宋唐！”
    一聲聲言語響徹天地，一道道流光沒入長河，好似飛蛾撲火，盡皆無濟於事。
    此景之下，圍觀的煉氣士都已臉色慘白至極。
    ……
    就在這時。
    一位蒼顏白發，穿華貴紫袍，身負長劍的老道士現出萬丈法相。
    “這是龍虎山的那位大天師。”
    “大天師終於出手了！”
    “放心，大天師出手，肯定能成的。”
    無數煉氣士隻能將希望寄托於那些站在人界山巔的幾名大修士。
    “貧道這有仙劍一柄，火符一張，看看到底能不能焚碎你這時光。”
    大天師說完，一道赤練出現在時光長河底下，隨即猛地張開，似要將這時光長河燃燒殆盡。
    其上更有一道道紫雷劈下。
    可都還未真正觸及，便已煙消雲散。
    “再斬！”
    大天師雙手握住龍虎山的仙劍，劈出一道萬丈劍光。
    時光長河洶湧向前，倏忽卷起一個浪花。
    吞噬了劍光，也吞噬了那位大天師。
    死了。
    一股難掩的惶恐彌漫了人間。
    龍虎山洞天的大天師都沒有絲毫反抗之力，還能有誰？
    看著此情此景。
    黃良心中突然蹦出了一個詞。
    世事無常。
    哪怕這是一場滅道，這是一場無可抵禦的大劫。
    天道不會事先通知，也不會有什麽大道顯現，一切的一切，就是這麽突然。
    “今日我蜀山劍修，不服！”
    忽然間。
    煌煌大音響徹天地。
    一道道恢宏劍光，從西境開始顯現，一個個劍仙掠上高空，匯聚，宛如一條劍氣長河。
    自此，十大洞天之首的蜀山洞天，終於出現。
    “來來來，你這吃劍老兒，我還以為你們蜀山這次要當縮頭烏龜了呢。”
    天幕之上。
    一個手持旱煙的老頭落下，刹那間，天地雲開霧散，隻剩一條時空長河猶存。
    “李劍神！”
    不知是誰呼喊了聲。
    隨後臨安城內的煉氣士便開始沸騰。
    “李劍神還在，我們還有希望！”
    若說天底下誰最可能劈開這時光長河，也就隻有李乘風李劍神了，若是連他都不能。
    那就隻能……等死。
    雖然就目前來看。
    希望近乎渺茫。
    這一刻。
    天底下所有的煉氣士都在看著，看著李乘風到底能不能驅散這吞噬了無數煉氣士的詭異長河。
    “今日，我領劍！”
    李乘風聲音肅穆，抬頭看向那條洶湧長河。
    “若有出劍者，皆可起劍！”
    一語落畢。
    彌漫天際的蜀山劍修紛紛劍光衝天。
    “蜀山，起劍！”
    “王屋山，起劍！”
    “李劍神領劍，我十萬大山的妖族自然隨同。”
    “鬼哭淵亦不例外！”
    “嘿嘿，這天下可不是你人族的天下！”
    “我們這幾條老龍，還能走上一遭。”
    “……”
    一道道各色劍光從九州升起，直指天際。
    黃良看著這恢宏一幕，有些熱血沸騰。
    雖說這兩年來，已經見識了許多人性深處的惡。
    但黃良從未對世間放棄過希望。
    隻要大勢傾軋，總有人能義無反顧出劍，縱使已經有了飛升境死在先前。
    但亦無懼。
    就在這時。
    一聲長笑從臨安城外的群山之中響起。
    “赤城山鬼修，白星河，今日屈為陰神，但亦可出劍！”
    言罷，一道雪白劍光飛起，衝入那天幕雲集的劍修之中。
    “白大哥……”
    黃良輕聲喊道。
    就在這時。
    樂安轉身，眼神之中滿是苦澀，但亦有決然。
    “阿良，我想了很久，還是去吧。”
    “你……”
    “我不想等死。”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或許也就是這無數煉氣士的心裏話。
    不想等死，不願被這時光長河所收割。
    “好……”
    黃良聲音有些顫抖。
    樂安強行擠出一個笑容，“阿良，雖說來這凡界不久，但認識了你，這凡界，不白來。”
    黃良淒慘一笑。
    “我有個水君朋友，叫樂安！”
    樂安大笑著一掠而起。
    “我去也！”
    ……
    “沒曾想今日，還能見到諸多豪傑。哈哈，幸甚！”
    “今日貧道，便為諸位護道一程。”
    “今日，談笑風生！”
    天地之間響起一聲大笑。
    一股和煦春風裹挾住了人間，也護住了所有起劍的煉氣士。
    眼看人間再無修士飛起。
    劍神李乘風大笑道：
    “我有一劍，壓星河！”
    其右手猛地揮下，一柄巨劍憑空出現，沿著時光長河直直落下。
    萬千劍修緊隨其後，一劍斬入時光長河。
    刹那間。
    整座天地，隻剩那耀眼的劍光。
    原本洶湧的時光長河終於被觸動，好似決堤，瞬間鋪展遮蓋住了整個天幕。
    天幕上出劍的修士，甫一觸及光陰之水，便化作塵埃消散。
    甚至就連李乘風，都隻是堅持了幾個呼吸時間。
    最後天地之間隻剩他的一身慘笑。
    “練劍？”
    “若有下輩子，再也不練了。”
    “再不向外求！”
    忽然間。
    黃良忽然察覺到了一絲異樣，不管是本尊還是分身，盡皆開始衰老。
    遠處臨安城內也傳出驚懼的呼喊。
    “這……”
    “怎麽這麽快。”
    “死？我不想死啊”
    “……”
    “主人，我，我是不是也要死了。”
    黃良猛地回頭。
    隻見柔娘原本絕美的麵容，此刻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衰老。
    美人白發。
    黃良下意識就要伸手，可還沒等他動手。
    柔娘便隨風消散。
    天地寂靜。
    衰老依舊在繼續。
    可黃良腦海中的長生果位也始終在散發著金光，不斷抵禦著侵蝕。
    不知過去多久。
    黃良猛地抬頭。
    他看到自己身前出現個幻影，是自己現在的模樣，約莫二十來歲，隨後一步步衰老，直至身形佝僂，最後隨風散去。
    “長生果位，天道不可欺！”
    黃良腦海深處，憑空響起一道聲音。
    這是……長生果位？
    所以是它替自己扛過了天道的窺探？
    思量許久，黃良隻能如此認為。
    可這也不正是說明了，這天道已經有了自己的意識？
    黃良無言。
    天地寂靜。
    仿佛整個人間，都隻剩他一人。
    所有的朋友，仇人，過往，都在這場大劫之下。
    被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