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拂衣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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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無言,閱盡千年興衰,西風無語,獨有寒鴉瘦馬。
晚霞依舊豔麗,隻是紅了山川,映了大漠!易老溪邁著輕快的步伐,自河穀田間中走來!老人已是出門第三天,期間行遍此處戈壁大漠,隻為破境之需!
行立坐臥是修行,從小處著眼,體悟天道循環之妙,老人已是修至靈門秘法的最高境界,是為“無邪”!
肩上的口袋,自是裝滿了剛收獲的穀物,穀物清香沁人心肺!
隻是那風卻是卷著黃沙從河穀中飄過,雖然帶來了風沙,卻是也帶走了酷暑!
夕陽西下,那黃狗衝著河川流去的方向叫了幾聲,犬吠悠長。卻似是要送別那光陰!
幾聲“汪汪”不過是豐收的餘韻而已,狗兒依舊是在易老溪的身前身後不停奔跑跳躍著!間或又幾聲犬吠,似是繼續抒發著自己的喜悅與憧憬!
黃犬通靈,卻是與主人心意相通,老人心中高興,狗兒卻也歡快!
那小院已是漸漸顯出輪廓,遙遙觀之,那柴扉似是已洞開!忽見屋前那大樹上晚鵲飛舞,寒鴉陣陣,老人卻是神識一動,便停住了腳步,隻是眼中有精光透出!
易老溪微微眯起了眼睛,看著那小院在風中無言,卻是喃喃的說道,“桃源之人,膽子卻是不小!”隨之摸了一下腳下那狗的腦袋,身形卻是無聲間飄起,須臾之間便已落於那小院大樹之上!老人輕踏那枝葉,隻隨清風揺?,卻是不沾世間分毫,高大的身軀似與這情景相融,竟似無一人察覺!
此時小院中那大樹下,有一人著勁裝,卻是麵向茅屋的大門處而背手聳立!身形瀟瀟間如利劍出鞘!頭發花白,蛇眼勾鼻,正是那桃源一脈的遲貪狼!
此時的遲貪狼麵容雖是不悲不喜,隻是那陰惻惻的眼中卻似有焦灼之色!隻是盯著那房門不動!屋內隱有聲音傳出,竟有人在這屋中翻找,似是尋覓什麽重要物事!
“長老,沒有找到!”時間不長,有蒙麵的兩人卻從那屋中奔出,急急向那遲貪狼揖禮說道!
“嗯!可曾細細搜尋過了?”
“是,屬下二人不曾有遺漏!”
“回去繼續搜尋!”遲貪狼大怒,嗬斥道!“哪怕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找到!我細細想來,當年那孽徒,定是把蜙蝮令放於那孩子身上了!”
“長老,掘地三尺,是否,咳咳,動靜太大了?那易先生——”那二人偷眼看了看遲貪狼的臉色,戰戰兢兢的反駁道!
遲貪狼頓時勃然大怒,抬手就是一巴掌!隻聽著“啪”的一聲脆響,隻見剛才那出言之人已是手捂自己的腮幫子摔倒在地!
那遲長老冷笑了笑,卻是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卻把手帕放入懷中!嗬斥道,“真是廢物!那蜙蝮令何等重要,爾等怎麽敢等閑視之?豈不快去!無論如何,今天必須找到!”
二人正要狼狽而起轉身進屋,忽然那樹梢之上有人在大笑,“哈哈哈哈——不速之客不請自來,問過我這主人沒有!”
遲貪狼心中一驚,猛抬頭驚怒喝道,“誰!”身形卻是急急後退!
隻是這遲貪狼身法雖迅捷務必,卻是依舊感覺一陣勁風撲麵!恍惚間,前胸卻已是中一指,氣力瞬間如泄氣的氣球一般,便已是委頓在地!
待這遲長老細看來人,卻是亡魂直冒,結結巴巴的喊道,“易,易老——”頓時目瞪口呆起來!
大漠上,一輛越野車正在沒命的逃竄!
隻是車內,那遲貪狼卻是一邊咳血,一邊狠狠的說道,“這老匹夫,竟然截了我的陽和之脈,讓我畢生修行毀於一旦!咳咳,”咳血之餘,還不忘衝著那司機嗬斥道,“快點,速速離開這S省!”
弦月已上樹梢,風卷朗星卻無蕭殺之意!老人站立院中,卻是望天無語!隻是那狗兒卻在老人褲腳邊蹭了蹭,仰頭看著老人隨聲嗚咽,老人便蹲下身來,輕輕摸了摸狗頭,眼角已是微濕!
“雛鳳清於老鳳聲,離巢的雛鳥兒,總是要見風雨而滌身心啊!”說完,卻不再回頭,已是飄然遠去,就此遠去!
隻餘晚鵲幾許,犬吠幾聲。三日後,易霖於校門口處大展威風,腳踹逼哥,遂成留校察看之事。
蹉跎幾日,便是高考的正日子來臨,考點不遠,就在縣中心小學,早上抬頭看天,天略顯陰沉,清風徐徐,多日酷暑隨之而去。
易霖手拿文具,施施然的便進了考場,如此三日後,考試畢,易霖出考場望天大笑三聲,隨手將考試之文具拋之,中心小學門口眾陪考人員皆齊齊側目,以為又一被考試逼瘋之人矣,遂遠避之。
仲夏之日,正是離別的好時節;三年的高中生活,自今日起便要宣告結束了!
十日後看成績拿通知書,在高考結束後的第二天上午,最後一堂班會上,高三一班的班主任如是說!
麵對著這最後一次班會,老師和學生們都唏噓不已,回味三年的點點滴滴,愛恨情仇,自然是情多愛多,所謂恨乎仇乎?
本就是激揚文字的年輕學子,自然是拋諸腦後了,人生四大鐵,同過窗的可也算一鐵的。
唏噓之餘,正在回味想當年的偽帥哥班主任看到易霖,自是搖頭歎息,不過對於所謂的處分,年輕的卻已然頭發謝頂的老師則拍胸脯保證,拿通知書之日,就是撤銷之時!
易霖聽罷,自是萬分感謝雲雲,對於班主任轉身扭頭時,那眼神中狡獪的一點笑意,易霖權當看不見,離別之時,留一點麵子總是江湖好相見罷了!
班會結束的時候,正是易霖準備回宿舍收拾行囊的時候,人生總是有分別,何必在意這一次一次又一次?
易霖正低頭捆紮被褥的時候,忽聽到同宿舍的俞勇大呼小叫的喊著易霖的名字跑了進來,易霖笑笑,站起身來回頭一看,隻見俞勇一步竄進宿舍後,一把抓住易霖的胳膊,擠眉弄眼的笑著說:“易霖,趕緊的,李梓文找你!”
“找我?找我幹啥?”易霖不動聲色的把胳膊從俞勇的手中抽出,狀若不解的說道。
“行了,別裝了,美女有請還不趕緊的,我可都聽說了,這次要不是人家李梓文——嘿嘿——你的處分夠你小子喝一壺的,快點!”不由分說的,俞勇又一把?住了易霖的胳膊,攬在懷裏拉著就走!
易霖苦笑,隻得隨步而行,跟著俞勇跑下樓去。
宿舍樓下花壇中,幾株江西臘和雞冠花正開的豔!
一小女生正俏生生的站在花壇邊,眼望男生宿舍樓門口做羞澀狀!小女生時而幽怨,時而明媚,變幻的表情更添色彩,引得路過的小男生紛紛回頭觀望,不時有撞牆的“哎呦”聲傳來,引得嘲笑聲一片!
於是,小女生更加的忸怩不安起來。
自從“校門變”之後,這幾天林林總總的事情蠻多的,二人便少了接觸!何況,關於這次易霖的校門曆險,小姑娘始終認為是自己給易霖惹來的,沒看見那天高美力那咬牙切齒的樣子麽?!
於是,李梓文在班裏看到易霖就更加的不好意思了,二人總是有意無意的相互躲閃著,唉,年輕的人兒啊,殊不知落花始終有意,流水未必無情!
不過今天是畢業班離校的最後一天了,小姑娘終於忍住心中的歉意和不安,央求俞勇把易霖約出來!美女有令,俞勇自然是凜遵了,何況,俞勇可是把易霖當“恩人”看的,二嫂有指示,那還不趕緊的?!俞勇如是想。
二人相見,俞勇自覺辦了一件大好事,便撒腿就跑,邊跑還邊嚷嚷著,“哥嫂你們好好聊,我走了——”
易霖看著小姑娘 緊抿雙唇惱羞成怒的樣子,不禁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別管他了,要不,咱們去操場邊說說——”
易霖四周看了看那些貌似無視,卻是俱都一個個支棱著耳朵的狀若路過的學生們!隻得提議道!小姑娘白了易霖一眼,卻是點了點頭!二人相依,隻是並排向操場走去!
清風無言,蟬鳴依舊,李梓文終於打破沉默,勇敢的抬起頭來,凝視著易霖好看的眼睛說道:“易霖,對不起,這幾天給你惹了那麽多麻煩?!”
“有啥麻煩?我不知道啊?”易霖睜大眼睛,眼睛裏含著笑意狀若無故的打趣道。
“你,討厭!”小姑娘紅紅的臉更是羞澀無比。
易霖笑了,說道,“沒事的,不過是一點小事情,就算不是你,我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聽到易霖如此說,小姑娘更加惱恨起來,卻是跺了跺腳,抬頭恨恨的說道,“易霖!你竟然把我當做普通的同學?!你!哼——”
易霖卻是沒有接話,隻是抬頭眼望那藍天!那視線卻在極高的遠處,似是搜尋著那恍若可見的雲絲!
此時的易霖,滿臉的笑意卻眼含冰涼!
“梓文,不是你給我惹得麻煩,是我——給你帶來的麻煩——”易霖轉身看著小姑娘,眼睛裏已是溫柔似水。
李梓文瞪大了美麗的眼睛,隻是滿臉的不解——
易霖笑了,卻是輕輕的攬了攬小姑娘後,隨之便鬆開!本是失落滿心,忽覺嬌軀入懷卻是須臾將逝,小姑娘一驚卻是逡巡不安起來,隻是那心中卻已是幸福滿滿!隻是看到易霖眼中那一閃即逝的那絲失落,芳心中卻是不由得一痛,反過來卻輕輕抱了下易霖。
“以後常聯係!”
“嗯。”
“我會去省城大學找你”,李梓文狡獪的一笑,“我知道你報考的是省城大學。”
“好的”
“還有——”
“還有什麽?”易霖納悶道。
“到了大學,不準認識其她女孩!”
“嗯,啊?”
李梓文推了易霖一把,嬌笑著便向教室跑去,邊跑邊笑,銀鈴般的笑聲響徹操場。
易霖呆若木雞——
雖已仲夏,戈壁卻依舊荒涼,隻是河穀中的流水,卻在近日幾場雨的滋潤下有了點澎湃的樣子,涓涓清水變作濁流湧動,裹挾著些許的泥沙一往無前。河岸依舊高聳,隻是高聳的岸邊卻有一隻黃犬,形單影隻的時而跑動幾步,時而停住悲鳴幾聲——
這隻靈犬,正是常伴易霖長大的那隻黃狗,隻是不知為何,這狗今日卻略顯疲憊,吠叫聲中也多了些許無助,多了一絲的倉惶!
寒鵲已在茅屋頂歇息,屋內卻再無老人走出。這狗正嗚咽間,忽然一頓,本已經無精打采的眼睛忽然間就有了色彩,有色彩的眼睛自然就靈動起來,蹲坐於地的黃狗忽然跳起,隨之就順著河穀向著遠方奔跑起來————遠方,那易霖正肩扛著行李快步走來。
那少年正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