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極樂天治安所，幾個隻有七八十厘米高的鐵籠子整齊焊在一起。就算是狼狗困在裏頭，也會顯得極其逼仄，難以轉身。
    所以三德子等人被關在裏麵，自然是受了大罪。站不能站，坐不能坐，趴在裏頭又得蜷縮著腿。這一關就是大半天，連大小便都得在裏麵解決，臭不可聞。
    可是看眼前這態勢，估計還會沒完沒了。
    對麵擺了一張椅子，新任所長楊意林手裏甩著根硬皮鞭，仿佛看馬戲團一樣看著籠子裏的人。
    “一群人渣，狗一樣的東西！”
    “楊所長，我們絕對是被冤枉的！”三德子馬上叫冤，“那小鳳就是個舞女，這種女人裁衣裳還怕被碰兩下，那不是胡扯嗎。還有，一個舞女買件衣服哪還有帶著好幾個保鏢……”
    楊意林冷笑著打斷了他的話：“對，是冤枉你們的，你能怎麽著？”
    三德子等人都怔住了，竟不知該怎麽往下接話。
    楊意林：“就你們這群沒腦子的東西，也配走江湖，陳安歌手底下養的就是這麽一群豬嗎，哈哈哈。”
    說完揮了揮手，於是旁邊兩個治安官各自端來一盆涼水，二話不說劈頭蓋臉潑了出去，
    這可是初冬的天氣，而且還是淒冷的深夜。
    “隻可惜洪坤等人沒跳進來，就逮了你們這幾個小蝦米，真踏馬掃興。”
    三德子等人當然也已經明白，陳安歌當初下達的命令是對的，對方就是挖好坑等自己跳。可自己就是傻缺，竟真的跳了進來。
    就在這時，一個治安官匆匆進來，表示千禧集團的法律顧問李寧來了，希望能見一見自己的當事人。
    楊意林：“終於來了嗎？就在我的辦公室吧。去，把咱們請來的那幾位記者喊來，大家一起理論一下。”
    於是幾分鍾後，楊意林施施然來到自己辦公室，看到李寧已經在裏麵等著。一見麵，李寧馬上遞煙笑道：“今天這些事讓楊所長費心了。”
    楊意林打著官腔說：“我費心不算什麽，人家受害者才是最該關心的。”
    “對對，我們會為受害者提供全程醫療服務，以及一定的賠償，這些公司會代為墊付。”
    楊意林拍了拍手，於是辦公室的門打開，進來了四位記者。
    兩個是《丹江晚報》的，另兩個分別來自東大區的《東方晚報》和大聯盟重量級媒體《光明時訊》的駐丹江記者。
    其中《丹江晚報》那位甚至還帶著照相機，要給李寧拍照采訪。
    李寧頓時確定了，人家壓根兒沒想著私了，而是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把事情鬧大！
    “楊所長，這是什麽意思！”李寧霍然起身。
    “沒什麽意思，人家新聞媒體覺得這件事很有新聞價值，想要采訪一下。那幾個打人的小嘍囉也說不出個一二三來，剛好請你這位千禧代理人講一講。”
    李寧大窘。三德子等人出了事，還可以推脫說是員工個人行為。而李寧一旦代表他們出麵，那就等於說是千禧集團的問題，問題瞬間變成了有組織行為。
    於是幾位記者也馬上嘰嘰喳喳起來，詢問李寧事情的前因後果。
    李寧當即擺手否認，一退六二五：“對不起，我也不清楚什麽前因後果，我們千禧公司對此事也一概不知。隻是因為被拘捕的是我們公司員工，而員工家屬也沒什麽文化，所以才委托公司來問一問情況。”
    《丹江晚報》的那位女記者問道：“可打人的都是千禧公司的員工，如此有組織的行為，貴公司怎麽能說毫不知情呢？”
    李寧：“幾個同事關係好，下班後經常湊在一起，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女記者：“可有人舉報說，千禧集團說到底就是一夥江湖幫派為基礎……”
    “這位小姐請不要信口亂說，我們千禧娛樂集團是正規企業，也是丹江的合法納稅大戶。”
    旁邊《光明時訊》的那位男記者補刀問：“可是據楊所長介紹，最近有關千禧集團的惡行案件已經發生了五起之多。如此密集的案件，出自同一個公司，請問李先生怎麽解釋？”
    《東方晚報》記者：“我們還曾了解到，貴公司董事長陳安歌小姐，上月還曾遭遇數名槍手刺殺。請問，陳安歌小姐和這些江湖勢力的瓜葛很多嗎？”
    李寧心道這些家夥準備很充分，自己再被動“配合”下去，隻能越描越黑。而且話語權掌握在對方手裏，鬼知道他們回頭會不會掐頭去尾，故意帶偏。
    所以他隻能繼續推脫，並尋機狼狽抽身。
    背後是楊意林輕蔑的笑容。
    而回到千禧總部把情況轉述之後，陳安歌就知道段曦的推測是對的——對方的圖謀很大，非常大。
    很顯然，那一幫記者都是董氏組織起來的。雖然《東方晚報》和《光明時訊》不歸董氏，但大家都混同一個圈子，且那幾位記者又都在丹江做事，早就被董氏收買同化。
    也就是說，錢氏掌控的治安司和下屬的杜沙集團在搞事，董氏掌控的媒體圈子要推波助瀾，形成一股巨大的輿論風潮。最終，恐怕不僅僅是要把陳安歌吹翻吧。
    也不知道段曦這家夥去談得怎麽樣了。
    但就算談得順利，有用麽？能扛得住對方這波攻勢嗎？陳安歌心裏也沒底。
    ……
    與此同時，段曦正在嵐煙樓的小包間裏和沈嵐會麵。
    出了趙如意那檔子事之後，嵐煙樓的生意也明顯衰退了不少，好似整個沈氏逐漸式微的縮影。
    沈嵐貌似依舊當初那副大大咧咧的性格，但言語之中段曦能夠感覺出這大妞兒的一絲絲落寞。
    原本是丹江第二富庶之地花溪治安所的所長，事業正紅前途無量，甚至指尖已經觸及了副司長的寶座。一轉眼，竟落了個停職待安置。
    加上沈氏遭受的打擊，自己作為“重犯”沈如煙的侄女，幾乎成了人人唯恐避之而不及的官場瘟疫，說不盡的世態炎涼。
    “我都成這模樣了，跟你一樣是個小老百姓呀小老弟，你還找我幫什麽忙。”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關鍵時候嵐姐還是照樣能罩著我呢。”
    “滾蛋吧你！”沈嵐現在對這家夥的身份解釋依舊半信半疑，“就算你是什麽戴罪立功的特工，那身份也不是普通人。你多大本事呀，翻江倒海的主兒，把整個丹江攪和得翻江倒海。”
    段曦謙虛笑道：“哪有，那是江海本就在翻滾，我恰好掉進來了而已。”
    “別堆著一臉壞笑，”沈嵐幹脆挑破了話題，“說吧，是不是被人家治安司和杜沙聯手擺弄得焦頭爛額啦？”
    “嵐姐英明，慧眼如炬！”
    “那你找我做什麽？我如今在治安司裏人憎狗嫌，都不愛搭理我。要是我去幫你說和，肯定適得其反。”
    “不需要嵐姐親自出麵，也免得沈氏牽涉到這場糾紛之中。”段曦說，“隻要嵐姐提供杜沙集團的重大犯罪證據，這就夠了。”
    沈嵐白了他一眼：“我要有他的犯罪證據，豈不是早就將他繩之以法了呢。姐姐我這麽公正的治安官，像是那種包庇犯罪團夥的人嗎？”
    段曦：“……”
    就昆侖世界當下這個時代，你說這話誰信呐。你長期擔任花溪治安所的土皇帝，杜沙集團的總部又在花溪街，自己轄內的第一號大佬的是是非非，你能沒關注過？
    段曦：“要是沒證據，線索也行。”
    大不了自己費點功夫去查。
    沈嵐擺了擺手：“誒，你還是別拉我下水了。姐姐我都混成落水狗了，你還忍心讓我繼續摻和那種凶險的豪門之戰嗎？人家董氏和孔氏風頭正勁，而我家目前又夾著尾巴做人，我要是出了事，我伯父都未必能全力保我呢。喝酒喝酒……”
    她既然這麽說，就意味著並不是沒有杜沙涉案的線索，隻是不想趟這渾水。
    “嵐姐，就算是你伯父，也不至於準備一直甘居人下吧？要是任由董氏和孔氏坐大，甚至再將陳安歌小姐的產業和地盤都瓜分，最後沈氏連一線末席都坐不穩，搞不好就會成為第二個錢氏。”
    “別拿這些大事挑唆我，這都是伯父叔叔他們那幫老頭兒考慮的事情，我才懶得管。傻子你喝不喝，不喝我可走了啊。”
    沈嵐眯著迷離的醉眼，輕輕碰了碰段曦的杯子。
    “唇亡齒寒啊我的姐。”段曦搖了搖頭，一飲而盡。
    段曦能看出，其實沈嵐並不想斬釘截鐵地拒絕他。但她終究隻是沈氏年輕一代的人物，也隻是勉強接觸到家族的核心層，做不了主。
    但是沈氏的態度，真的至關重要。
    段曦隨後選擇告辭，沈嵐醉意微醺地將他送到嵐煙樓外。微涼的夜風之中，段曦在摩托車上的身影消失於花溪街的盡頭。
    沈嵐回身來到酒店前台，臉上的醉意一掃而空。向家裏撥了個電話，當得知伯父尚未休息，她當即乘車回去當麵匯報。
    在這個關乎未來格局的深夜，丹江豪門高層又有誰能安心睡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