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夜晚在飛雲國地界頗顯涼寒。
    出自江湖上享譽盛名的龍隱山莊傳人，而今卻窩在一個小院裏睡柴房，喝著時而進來溜達一圈毫不留戀的風，枕著鍥而不舍想要非要伸展出一些碎屑挑戰江湖高手鐵頭功的木頭，鼾聲如雷。
    一旁的小屋頂，一名少年仰躺，微微歎息一聲，真是可惜，灰蒙蒙的夜空看不到如昆侖天上那般崔璨的星辰。
    等到明日參加完葬禮，再回鐵陽鎮向鐵陽幫那群已經離開的人告一次別，自己將會和慕容雨踏上新的旅途。
    “二師兄！”
    少年心裏惦念著那位完全不記得長相容貌的陌生親人，隻知道名字叫獨孤無敵，天下這麽大，去哪裏找？
    一個瀟灑的鯉魚打挺，少年翻身而起，落在院牆外麵，行走在安靜的街道。
    少年聽說，除了飛雲城這樣的大城，其餘很多地方的小城在夜晚都是宵禁的，因為夜晚最是容易有異族潛伏入城，甚至傷人。
    “嗚嗚嗚……”
    沒走幾步，小院邊上不遠就是一條小河，流淌經過小半個城區，而在岸邊少年駐足，聽到了隱約的哭泣聲。
    尋著聲音走去，朦朧光線下是一道曼妙的背影，就坐在沒有護欄的小橋一側，啜啜泣泣。
    “姑娘為何半夜在此哭泣？”
    少年走上前去，聽慕容羽說過很多江湖故事，其中經常提及的便是那些為了情愛生死離別的悲劇，此情此景，讓他產生了聯想。
    橋上的女子盤著雲鬢，衣裳算不得精致，但也不是普通百姓家能穿得起的。
    聽聞少年聲音，女子轉過身來，二十二三歲的年紀，鵝蛋臉，柳葉眉，丹鳳眼，尖下巴，雲天鋒心中下意識比較一下，不如慕容雨好看。
    見到是一位陌生小哥，女子回過頭去，隻是哭聲變小了，身體還在微微顫動，似是極為傷心。
    少年便隨意坐在女子身旁，望向腳下河水，光線不好，看不真切裏麵是否有魚兒遊動，但很深邃。
    良久，女子哭聲止住，身旁少年遞過去手絹，女子遲疑了一下，接過去擦了擦眼角。
    “我有個朋友說，心情不好就去大吃一頓，將那些可口的飯菜當做欺負過自己的人，一口一個，很快就可以不氣了。”少年輕語。
    女子愣了一下，詫異地再次轉身看了看少年。
    少年起身，微笑道：“最近每天都有好多煩心事呢，隻是有個人告訴我，當事情已經糟糕得不能更糟糕了，那就沒什麽好難過和害怕了，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反正都會更好。”
    女子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你這小孩懂個什麽，是想學那些江湖俠士，英雄救美，再換一個以身相許的感恩戴德？”
    少年低下頭，認真看著女子：“那你會尋死嗎？”
    “會又怎樣？不會又怎樣？與你何幹？”女子扭過頭去不敢與少年對視。
    少年左顧右盼，都沒有人，便道：“我朋友說過，一個想死的人過了想死的那一刻就未必敢死了，姑娘真要求死，那我隻能強行動手阻止了，等到明天，姑娘想通了，我再放了姑娘。”
    女子捏著手絹的手微微一緊，顫聲道：“你這小娃，年紀輕輕不學好，大半夜還想要在城裏欺負人嗎？這附近可是有人巡邏的。”
    “那不如打個商量，姑娘現在回家，我便離開，也不動手如何？”少年心裏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在做好事，怎麽這女子竟然說自己是想要欺負人？
    女子恨恨咬牙，站起身來，轉身與少年四目相對：“你真想要救我？”
    “想！”少年如實回答。
    “為什麽？我們又不認識。”女子追問。
    少年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說清，但很快又想到慕容雨說過的話，便道：“江湖人，念有所至便行有所達，我想，我樂意，沒有那麽多為什麽。”
    女子雙目微眯，嘴角微微翹起，往前一步，靠近少年：“姐姐好看嗎？”
    “大概……好看……吧！”少年後退半步。
    其實女子的容貌在城中來說也算是上佳，但少年現在覺得好看的標準應該最少也得是慕容雨、江初瑤那樣的吧。
    見少年後退動作，女子膽子瞬間就大了起來，又往前邁出半步，窮追猛打問道：“大概？好看就是好看，不好看就是不好看，沒有大概。”
    少年眉頭緊皺，再退半步，已然到了橋邊。
    他著實說不出口不好看三個字，覺得眼前的女子已經是個傷心人兒，自己要是再說實話，豈不是在女子的難過裏雪上加霜？那今夜可就不是救人了，說不定就是在殺人了。
    “好你個登徒子，大半夜鬼鬼祟祟，就知道你不是好人，還敢說老娘長得醜，去死吧你！”
    有些女子的道理就是她們的心情，正如此刻，無冤無仇，這女子卻突然雙手向前一推，少年一個站立不穩，噗通一聲便落入河中，濺起大片水花。
    “救……救命……”
    少年撲騰起來，這是他第一次落水，不會遊泳，一時間心生恐懼，隻能高呼。
    “我……我不會遊泳……你……你快上來啊！”
    行凶的女子大驚失色，分明動手推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果，可當事情真的發生，她卻又比落在水裏的少年還要更加害怕，神色慌張，在橋上來回踱步，不知所措，麵色蒼白。
    眼看少年就要被河水衝走或者溺死，一道破空聲驟然而至，旋即一襲紅衣的少女自夜幕中乘風而來，噗通一聲也跳入冰冷的河水中，抓著少年後一個提勁便飛升而起，落到橋上。
    到了此刻，兩人都已經渾身濕透，如落湯雞。
    少年躺在橋麵，大口吐水，一陣後怕，這是劫後餘生心有餘悸。
    “你想死嗎？”而一身紅衣的少女則顧不得自身濕透在風中寒冷，一個邁步跨過半個橋麵，一把捏住了那神色慌亂女子的脖子，眼神冰冷充滿殺氣。
    “嗚嗚……”被捏住脖子的女子喘不過氣來，卻又開不了口，瞳孔變大，恐懼非常，手打腳踢。
    “住手，不要！”少年急忙出聲，生怕說的完了，那本來自己想要挽救的女子反而死在慕容雨手中。
    慕容雨扭頭瞪著雲天鋒，怒吼道：“她剛才差點殺死你，你還要為她求情？”
    “嗯，放開她。”雲天鋒無比認真迎著慕容雨的目光說道。
    “滾！”慕容雨氣急，一把將手中女子扔到岸上，隻是那女子並非武者，身體孱弱，磕破了皮不說，還差點痛得哭起來，隻是感受著慕容雨冰冷的殺意，她不敢久留，轉身跌跌撞撞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