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告衙、擊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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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永甲見已有人為之動容,更加激動地說道:“現在該是在南京決一死戰的時候了,你們若肯站在巡檢司這邊,則既往不咎,重新任用;但要還想從魏衝那兒討點好處的話,就沒有機會再回轉了。萬黨和柳黨之間即將撕破臉皮,你們就算為利害考慮,誰輸誰贏,掂量掂量。”
    那些人方才還嚇得紛紛喊是,此話一出,全部默然不語,緊張地搓起雙手。
    蔣添急向葉永甲使個眼色,那意思是:您不應該說那句話。
    葉永甲反倒怡然自得,也朝蔣添示意——無妨,容他們想一會兒。
    “葉大人!”他們中間有一人站了出來,“我願為您監視魏衝,戴罪立功!”
    此人一呼,眾兵皆麵麵廝覷,於是皆應和道:“我等也願意!”
    蔣巡檢聽罷,頓時鼓起掌來,連忙吩咐親兵:“讓開道路!”
    魏衝為了準備陳童翻供的事宜,自薄暮便開始在家中籌畫,之後再到陸府上請示,此時才匆匆趕到衙門,一下馬,看了看公堂上的諸衙役,完全換了班人。
    他先是稍擦了額頭的汗珠,然後指著那些衙役問:“之前……我安排的那些人呢?你們怎敢如此!”
    “此乃陛……”
    “必什麽必!”魏衝掐著腰,氣勢洶洶地說,“他們個個身強體壯,害不得什麽病;平日又兢兢業業,從來不吐累字,怎還都缺崗了?分明是你們暗中搗鬼,質疑老爺的權威,對我有所圖謀!”
    “這是皇帝陛下的命令,葉知府親口說的,我們也不懂怎麽回事……”那些衙役被罵得臉都白了。
    “他媽的!”魏衝扔下手裏的馬鞭,便朝裏麵走去。
    “魏書辦,熱成這樣?”葉永甲見魏衝大步趕來,頭發上都是汗,忙笑嗬嗬地令他坐下。
    魏衝草草作過揖,便焦躁地問:“葉大人,陛下到底發了什麽詔令,要把那幾個好衙役叫去呢?我本想著帶他們審陳谘議案子,誰知……鬧這一出,不合理吧?”
    葉永甲明知他是來問此事,故顯得處變不驚:“哦,原來是這件事啊。今早陛下來了旨意,言你挑的那幾個衙役護衛衙門、巡視南京,保民有功,故請去宮中受賞。本來是你慧眼擇人,想你跟著去的,但因那樁大案懸而未決,還需你出力,才覺得罷了。”
    魏衝腦袋忽‘嗡’地一聲,他強咬著牙,奈何麵皮上一霎白一霎黃,掩飾不住內心的羞慚與惱怒。
    葉永甲裝作視而不見,隻是道:“書辦,那幾人雖是精明機警,然又非缺之不可者,其餘人等任君揀選。”
    魏衝暗裏歎息一聲,木已成舟,也隻得看一步走一步了。
    “那……”他的腦內飛速地轉動著,“巡檢司內兵多將廣,派人同我往監獄一行,應該足夠。”
    葉永甲輕輕一笑,即出言相勸:“你身邊帶點兵,不就是傳遞文書,多個使喚的人嘛,倒不必這樣挑挑揀揀。”
    “您說的對,您說的對……”魏衝越發越想結束這個話題了。
    監獄內,燈火通明。
    一個衙役從牢頭那兒接了盛飯的托盤,然後走到陳童的那間牢房,敲敲欄杆,從底下送了過去。
    陳童從角落裏爬出來,拿住筷子,問起獄吏:“斷頭飯?”
    “不是。”那人隨即走出他的視線以外。
    “應該還不至於……”陳童喃喃說著,惴惴不安地端起米飯,就用筷子刮著吃。
    “我的魏爺,您來啦!”
    外麵牢頭的這一喊,嚇得陳童將筷子扔在地上,幾乎打了那碗。他小心翼翼地低頭去拾,見魏衝已從對麵過來了。
    “別提了,葉知府就不會讓咱舒坦,”魏衝走在最前麵,和牢頭抱怨,“支開我最得力的幾個心腹,弄得我現在都感覺不穩妥……”
    “哎呀,魏爺放心。他葉永甲的目的不就是探聽虛實嗎,我這裏密不透風,少那幾個好耳朵、好眼睛也不算大事。”牢頭卑躬屈膝地答道。
    “嗯,我看這裏沒人會泄密。”
    魏衝話音未落,已踏到陳谘議的牢房跟前,一招手,令人帶其出來訊問。
    他冷眼瞥見陳童那個落魄樣,便輕輕說道:“我奉你家主子的命,來替你翻供的。當然,葉大人也支持。”
    陳童仿佛難以置信,抬起頭顱,兩眼放光;而受命監視魏衝的那些兵,則趁機用眼神互相交流,各自點頭。
    牢頭也驚訝萬分,趴在魏衝耳邊說:“供詞皆是事實,要翻可絕非易事……”
    魏衝卻不滿地搖搖頭:“你們整日在獄裏忙活,搞這種事情多了,翻供難道不在覆手之間?”他不顧勸阻,直令一吏準備紙筆,再作供詞。
    “陳童,依老爺的推斷,你從未賄賂上官不是?”
    “沒、沒有。”
    “好,把這段話寫上。”魏衝當即看向執筆的獄吏。
    “啊……哦。”那獄吏也有點呆了,回過神來,方在紙上走筆如飛。
    “另外一個問題,說你接受了齊谘給你的置辦費,用來在他府上大搞酒宴,甚至你有時還把這錢克扣了一部分,放到自己口袋裏。”魏衝讀起‘舊’供詞,皺著眉毛,“我看這也審差了。你既然沒有賄賂上官的舉措,那齊谘哪會如此信任於你,放心地把錢交出去,而不怕被你握著把柄?其次,就算齊谘在府裏頻置酒席,也不一定是用的髒錢。若是他家哪個親戚給他的,也是可能。”
    “所以,你吞錢這事,還有置辦費過高這些,都是誣告!”
    “把這段話也寫了,”魏衝一看那獄吏,便撣撣衣服,“好了!大功告成。”
    牢頭被這全靠臆想完成的審訊驚呆了,緊張地走上前來,作了三個揖:“魏爺,要翻案總得找個證據,如此下來,這供詞怎麽叫人信服啊!”
    “信服?”魏衝冷哼一聲,“這供詞又不正大光明地傳出去,隻交南京刑部知道,就不必事事糾結了。你現在就派人去刑部打點一番,準保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