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掩災、稱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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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聽罷,又是相視一笑,不過這回放輕鬆了許多。
    “我替你們說罷,”尚書劉冕捋須笑道,“可都是為了上書之事來的?”
    “正是。”二人齊聲答道。
    “這歲末稟奏實為一樁難事,”劉冕坐了下來,“但隻要我們三部能夠合力,老朽的壓力就減輕許多了。”
    “旁人知道沒有?”介文武問。
    “我方才去了禦史台,請丁大人出手解決了我吏部的問題。他是知道的。”陳同袍當即接了他的話。
    “好,一處少事便是處處少事,”劉冕滿意地點了點頭,“不知介公那裏可有難處?”
    介文武歎道:“無非就是那些舊問題,瞞都瞞不住。幸而兵部有軍隊撐腰,勉強能混過去。”
    “禮、工、刑三部倒是太平,沒有一點麻煩;唯獨本部今年氣運不濟,壞事一樁接上一樁,地方災情頻發,極難根治。當時雖然奏說無恙,但賬上的虧空是明擺著的,終究無法逃避。”
    “戶部上下都是老大人信得過的,強行改幾個數字,大可應付數月。”介文武先替他出了主意。
    “如果情況良好,明年的秋糧就能救命,”劉冕仍皺著眉,“可河南、山東流民泛濫,賑濟之款無處撥發,萬一處置不妥善,紛紛竄入京師,甚至聚眾作亂,那就是紙包不住火了。”
    “應有一人去實地考察局勢,使內外消息相通,方不致於臨陣磨槍,倉促應對。”陳同袍冷靜地說。
    “嗯,可惜就差這麽一個人。”二人皆以為是。
    “良侯過湘人與晚輩交結甚密,其身無職務,若此時送之出京探訪,也不會遭人懷疑。”陳同袍的腦海中立馬顯現出這個名字。
    那二人麵麵廝覷,目光都閃爍起來:“良侯前番已救朝局於危難之中,今時若能相助,定可保京師無事!侍郎速速請來,付以重任!”
    陳同袍道:“我這就讓他來。但思興年紀還輕,上次給他的壓力太大,就差點弄出禍端。”
    介文武起身拍案:“我等正當以實情告之,讓他知道京城有我們守著,隻管放心去河南!”
    湘人得了陳同袍的口信,便火速趕到戶部衙門,向三人詢問備細。劉冕與他交代了災情的事,並言‘河南流民逃亡尤甚,到後需查閱民籍,務必曉其蹤跡,莫令入京’等等,湘人一一牢記。商議已定,便都散了。
    翌日,過湘人在府上收拾完行李,便隻身來吏部和陳同袍告別。陳同袍拿著一張薄紙,示與他看:“這是劉老大人今早遞給我的,上麵注明了流民屯聚之地,以及各地的施賑情況。你依此而行,切要輔助當地官員,最好能使大多流民返還原籍。”
    湘人不覺有何困難,輕輕地拈過紙來,塞入懷中:“湘人必不負大人期望!”
    陳同袍笑了笑,便轉而囑咐另一句話:“思興出京不得隨意,你先在這裏坐坐,待我安排的人到了,護送你離開京城,以避免閑人耳目。”
    “閑人?哪個閑人管得了我!”湘人認為他的舉動有些多餘了。
    “反對咱們的人多著呢,”陳同袍的語氣嚴肅下來,“萬一有幾個想攆我們下台的,定在這月末時節處處留意,豈能讓你輕易地在眼皮子底下漏過去?葉永甲我也不怕,唯獨提防那蔡賢卿。”
    “蔡賢卿……?”
    “此人渴求功名、野心極大,不甘受前後驅使,必不願安分地呆在主事的位置上。想他這兩日應在觀察情勢,勿被其算計了。”湘人隻好相信他的判斷。
    頃刻,見有一個穿著布衣,頭戴氈帽的漢子進來,先向陳同袍行了禮:“奴才見過主子。”
    陳同袍指著他,和過湘人說:“這是我府上的仆人,權且令他扮作車夫,載你出城,途中休同一人攀談,待離京郊遠了,再乘馬而行。”
    仆人領命,便帶著湘人出去,自己用馬拉著車子,緩緩走入大道。因穿行在人群當中,很不顯眼,並沒有被人監視的危險,讓車夫也放心許多。他不緊不慢地離開京城,又在官道上行了幾裏,方才勒馬去叫湘人。
    湘人在車裏都坐悶了,連忙應了他的話,下車說道:“老先生送了我這好一程,實在辛苦,您就回去交差罷。”
    “臨行前陳大人多次囑咐,您那裏一旦有變,務必差人回稟,聽候指揮,休要顧自行事。”仆人仍抓著轡,語重心長地說道。
    “多謝老先生提醒。”湘人隨即與之辭別。
    現在隻剩他一個了。為圖方便,湘人徑直行至驛站,以良侯的名義挑了匹好馬,隨即斟酌了紙上的內容,從地圖上指定了一個地點:考城,便快馬加鞭地前往。
    “報!”
    考城縣令坐在縣衙的內院之中,他裹著一身粗袍,將幾盅子酒擺在石桌上,正悶悶地喝著。
    “什麽事?”他的眼皮都不抬一下。
    “報大人,”那衙役拱手稟道,“一人自稱是朝廷親封的良侯,特來我考城訪問災情。”
    “胡說八道!”縣令氣得將酒碗一摔,酒水飛濺到衣袖,“戶部老爺們早已說了,河南山東兩省的災情俱不過問,由本地自行解決!一兩銀子他媽都撥不出來,還能派人來探訪,放屁!”
    “縣公息怒……”衙役戰戰兢兢地說,“那人……那人的確有證據,他身上帶著一張紙,上麵果有戶部的印章。”
    縣令無話可說,一仰脖子就喝下滿碗的酒:“我這裏如此之難,還要應付這些京官兒……再折騰本官的烏紗帽就要被掀了!……算了,我見!我去見!”
    過湘人下了馬,隨衙役走入城中,看周圍人煙稀少、鴉雀無聲;地上到處都是撒的湯水飯粒,髒亂不堪。
    他正在好奇之際,見考城的縣令遠遠地來了。
    “良侯親臨鄙地,實在令下官臉上生輝啊!”縣令的臉上也不幹淨,眼神都死氣沉沉的。
    “你先別講客套話,這裏怎麽沒見一個百姓?先給我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