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侍中一當，琳琅就不再是個默默掛機的啞巴。
    她也不摻和其他話題，隻在提及皇子時應和一兩句。
    次數似乎在漸漸頻繁，涉及範圍也越來越大。盡管行為不太妥當，但她確實作為女先生，何況皇帝都沒有表示意見。
    直到有人將立儲話題拋出。
    “皇上，臣下認為不妥。”琳琅開口就是莽。
    “玉琳琅！立儲是社稷大事，什麽時候輪得到你一個女官來開口！”
    見對方跳腳，琳琅依舊不急不忙道，“正因為立儲是大事，所以才更要慎重。”
    剛剛這人誇了大皇子讚了二皇子，獨獨對三皇子歲數尚小一句帶過，安的什麽心思已經不言而喻了。
    朝臣們也不會看不出，但立儲是個無論如何也繞不開的話題。所以即便魚鉤明晃晃，但那些原本就想要躍上岸的魚兒們還是趁機紛紛咬鉤。
    “臣下既然受陛下所托教導幾位殿下，那有不妥之處自然是要指出。”琳琅目不斜視，一派正氣凜然的模樣氣得對方手抖。
    而且這還沒完。
    上朝領略了一番什麽叫尖牙利嘴之後，下朝時她忽然喊住了人。
    “周大人，我這裏有個建議想請你聽一聽。”
    穿著一身瑞獸祥紋墨紅二色女官服的姑娘，依舊是當初太後喜歡的無攻擊性喜氣長相，那雙杏眼彎起時見不著深墨瞳孔，所以很是純良溫善。
    那位剛剛立儲話題的領頭羊冷哼一聲。以為她是來道歉的，畢竟玉琳琅再怎麽強橫，女兒身立足前朝不易，總不敢得罪死他們
    但這個想法才剛落下，迎麵而來的就是一記鐵拳。
    “啊嗷！”
    “周大人，我的建議就是你不提建議。”說完，她又補了一拳使其兩個熊貓眼對稱。
    拍了拍衣角，琳琅坦坦蕩蕩神清氣爽地走人，拐角處卻正巧撞上倚在轎輦上目色深沉的帝王。
    “陛下。”她毫不心虛地行了禮。
    “文官都是動嘴不動手。”結果她上去哐哐就給人錘出一對烏雞眼，簡直有辱斯文。
    “臣下這也是為了皇上。”琳琅一臉情真意切。
    慕容臨深抽了抽額角，對她的厚顏無恥程度顯然是無話可說，最後隻擺擺手道，“回頭讓老四帶點東西去給你賠禮！”
    王爺親自道歉，別說是挨了兩拳，就是再多挨兩腳那也得是笑臉相迎說不打緊。
    秋白自然不可能被為難。
    他特地帶了皇宮的馬車來送賠禮，陣仗不小的同時，也算是對琳琅和自己的關係表了態。
    按理來說，這事應該就這麽過去了。
    但——
    “皇上，太子當立啊！”
    這次開口的是個武官，身材魁梧聲若洪鍾，一說話整個大殿都在回響。比起那些文官拐彎抹角洋洋灑灑的委婉，武將就顯得十分直接了斷。
    “陛下，臣下覺得不妥。”琳琅閉眼繼續莽。
    那位武將沙包大的拳頭當即就握了起來，銅鈴似的雙目怒瞪而來。
    眾人以為她這樣一個年輕姑娘家多少會怕，要認慫時結果一下朝她又突然靠近，踮腳照例賞了兩拳。
    武將比文官身手快，下意識就要反抗出擊。
    卻被麵前姑娘又補了一腳。
    力道看似輕飄飄根本沒使什麽勁的樣子，其實壓根接不住。
    那是單純來自力量的最直接碾壓。
    哢嚓一聲脆響。
    眾人頓時毛骨悚然。
    上一個被打的烏雞眼剛消，下一個就骨折回去躺平了。
    而秋白次日便態度誠懇地再度登門賠禮，隻可惜這次眾人心底怎麽都不信了。
    他們總算是看出來，這位壓根就是來做善後工作的！
    尊老愛幼是大祁崇尚美德。
    所以這第三回上的是個有歲數的老臣，薑還是老的辣。比起前頭兩個，這個打的是感情牌，從先帝講到先帝的先帝，潸然淚下。
    文的揍武的踢，老的總不能了吧？
    “臣下覺得不妥。”琳琅像是一台沒有感情的複讀機。別的也不多說，出廠時像是隻設置了這麽一句一樣，觸發便自動回複。
    “玉琳琅，你什麽時候覺得妥過？！”
    有人沉不住氣了。這立儲之事伸頭一刀縮頭一刀，總不能等到慕容臨深死了之後寫傳位詔書吧？
    琳琅麵無表情地往聲音方向看去。
    隻一眼便瞬間安靜如雞。
    玉琳琅是個不講理的悍婦，她搞完事又有秋白縫補。
    所以年輕官員還會忌憚一下這層關係，不敢直接告到皇帝麵前，想要息事寧人。
    但作為資曆老的臣子顯然就不這麽想了。
    原本都已經打好主意，玉琳琅這次要是真敢對自己動手，少說也要到皇帝麵前賣慘哭個可憐。但對方卻突然安分了。
    一群人想著她這次應該是真的收斂顧忌時，琳琅隻笑意盈盈地伸出手。
    “老大人，這台階滑，我扶著您。”黃鼠狼給雞拜年，怎麽看都怎麽不安好心。
    那名老臣心頭發怵，但還是硬著頭皮伸手，由這隻黃鼠狼攙扶過去，想看看她到底要耍什麽花樣。
    琳琅笑容和善，姿態比他親孫女都要恭敬親昵。
    隻是搭在他腕上的手指一收回去這些便全化為歎息，“哎老大人，您這身體不太行啊。平日裏疏於走動，轎子坐的太多，底子都發虛了”
    “那應當如何？”
    她說的這些確實是真的，他最近確實剛請過脈，和那郎中的診斷結果一字不差，所以下意識就問了出來。
    “是藥三分毒，老大人這個年紀還是靠飲食調節最為適宜。”前頭的話倒還一本正經的有點道理，隻是下半句畫風就忽然跑偏了。
    “至於疏於走動那最簡單了！老大人放心，琳琅是半個醫者，這點早就幫您想好了！”
    她笑容燦爛，那名老臣卻是眼皮突突跳了起來。
    “剛剛貴府的馬匹我已經""幫忙""打發走了，所以隻要老大人這一趟和我一起走回去，保準渾身舒暢煥新光采！”
    老臣臉色都鐵青了。
    他一個緊急刹住腳步，趕忙又伸胳膊又扯喉嚨想要求助，但被琳琅一下悄悄捏準肩上穴位。
    隨後，快樂地將人半扶半拖了出去。
    “好了，知道老大人你迫不及待，那我們現在就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