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的語氣輕鬆，話語也異常灑脫。
    兩人之前其實還處於相互試探階段。
    夏彌本來以為，蘇墨會說什麽“龍族是我家，幸福靠大家，所以絕對不會背叛，大姐頭你要信我啊”之類的鬼話。
    沒想到他突然之間就攤牌了。
    不得不說，作為臣子，蘇墨的態度十分不合格。
    心態隻和打工人類似，在他看來跟隨自己大概也就是找了一份新工作。
    所以他才敢於說出自己的底線。
    不希望夏彌踐踏他的基本底線。
    和古代那些，無論君主做什麽，都不敢有絲毫僭越的死侍完全不同。
    這個時候夏彌本該嗤笑一聲。
    然後拍拍桌子嗬斥對方——看不清楚什麽形式麽，你個連野豬都打不贏的菜雞有什麽資格和本龍王談條件？
    但是，在她看到蘇墨那略帶好奇，甚至顯得有些漫不經心的眼神後。
    她意識到，蘇墨這番話大概並不是再談條件，也不是威脅或者討價還價。
    他單純隻是說出自己可以接受的底線，至於自己願不願意接受，他似乎無所謂。
    對，沒錯，就是這股無所謂！
    那仿佛剛來到這個世界，略帶好奇心和警惕心，卻又沒有多留戀的眼神，夏彌對此熟悉無比。
    因為，她剛從繭中蘇醒，還沒有想起自己是龍王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眼神。
    看著眼前的蘇墨，她像是看到了之前的自己。
    所以夏彌很快就明白。
    蘇墨這番話不是在威脅，而是真的沒有將可能的懲罰放在眼裏。
    大不了就離開這個世界咯！
    反正這個世界和他也無關。
    來了有點好奇，但也不是多狂熱，走了有些惋惜，卻也不見得多眷戀。
    那仿佛與世隔絕的姿態，甚至比以前的夏彌與世界的隔閡更深。
    仿佛是被世界遺忘，或者本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一樣。
    比起之前，和自己對著說爛話吐槽的姿態。
    現在的他，大概展現的才是自己真實的態度。
    意識到這一點後。
    夏彌無聲的笑了笑。
    原來大家都一樣。
    “既然你攤牌了，那我也sho hand咯！”
    她的語氣也變得懶洋洋起來，像是遇到了同類的貓。
    “如果你的底線是不波及普通人的話，我可以答應你，在龍類中我並不是親近人類的派係，但對人類也沒有什麽恨意。”
    “我蘇醒的目的和人類無關，也沒打算將世界從人類手上搶回來，我可以答應你，隻要你還在我手下一天，我就不會對普通人出手。”
    三顧茅廬的故事夏彌聽過。
    之前在論壇求教，怎麽收服人類的時候也獲得過熱心網友指點。
    所以她明白，前期的交鋒，那些白爛話都不過是前奏，說得再好也沒有意義。
    真正的交鋒在於內心的交底。
    大家坦誠一致，各自說出自己的底線還有目的，能談得來就可以在一起，談不來就一拍兩散。
    隻有經過這種談話，雙方才有真正建立信任的基礎。
    這是靠自發維持的信任，而並非條條框框強製下的信任。
    不然，其他契約簽的再多，如果雙方心中都奔著毀約去的話，也不過是空中樓閣罷了。
    夏彌並不需要一個心懷內鬼的屬下，她需要的是一個值得信任的臥底。
    蘇墨的要求雖然有些掣肘，但對夏彌來說完全可以接受。
    她本來也不在意那些普通人。
    聽到夏彌意外坦誠的話語。
    蘇墨有些好奇的問道。
    “蘇醒的目的？關於這個可以詳細說一下嗎，既然要跟著你混，總不能連老大想幹什麽都不知道吧？”
    對於夏彌的目的，蘇墨倒並不是沒有猜測。
    隻不過江南這個謎語人並沒有正麵說過。
    所以才有此一問。
    而聽到蘇墨的問題，夏彌身形微微一滯。
    她的目光越過蘇墨，看向背後那無盡的黑暗。
    良久後，她才幽幽地開口道。
    “你對龍族了解多少？”
    她看出蘇墨對於龍族似乎有一定知識，不然也不會在見到她之後直接放棄逃跑，若是普通人不該想到巨龍的姐姐會是人類。
    當然，蘇墨也沒有特意隱瞞這一點。
    此刻，聽到夏彌的疑問，他泰然若之的點頭道。
    “我知道的，應該比普通人多那麽一點點。”
    “比如說，四大君主的王座上是雙生子，也知道你們能夠通過結繭複活。”
    聽到蘇墨這麽說。
    夏彌沒有追問他的消息來源。
    她相信，無論蘇墨知道多少秘密，也絕不會超過她這個龍王本身。
    “沒錯，真正的龍類是不會死的，即使意外逝去，也會卷土歸來。”
    夏彌微微點頭。
    嘴角掛上一絲譏誚的笑意。
    “那些混血種一直在擔憂著四大君主的複活，害怕這會損害到人類的統治，可他們卻不知道，我們的蘇醒其實微不足道，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之中。”
    “你剛才詢問我的目的……我的目的，其實不過是想要在這場風暴中活下去而已。”
    說到這裏，她微微歎息一聲。
    看到夏彌眼瞳中閃過的切實的恐懼，蘇墨不禁發出感慨。
    “身為初代種，擁有著那樣強大的權與力，重新豎起戰旗的理由，居然隻是為了活命麽？”
    聞言，夏彌搖了搖頭。
    “在真正的怪物麵前，哪怕是龍王，也不過是些孱弱的孩子罷了，和你們人類一般無二。”
    “……那命定的日子中就要到來，最終，無人能逃脫審判。”
    輕聲呢喃過後，夏彌搖了搖頭。
    眼神從那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收回，聚焦到眼前的蘇墨身上。
    “你還有什麽要問的麽？”
    她歪了歪頭，對蘇墨詢問道。
    既然要攤牌，那就撇去所有顧慮。
    那命定的日子就要逼近，她隻有一次反抗的機會，絕不能輕易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