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西陽國獻圖【求今日份追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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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鄲國,海晏河清。實鑒臨之,皇天後土。
    伏維尚饗!”
    秦揚威中氣十足的醇厚聲音,在大殿內回蕩著。
    少頃。
    他收起手中的卷軸,轉過身去,神色肅穆地朝著太廟的牌位深深一拜。
    殿內眾人見狀,隨即一齊恭敬地鞠躬。
    這一環節結束後。
    秦揚威轉回身來,再度朗聲道:“秦家子弟,上前接香,供奉列祖列宗。”
    顯然。
    作為大宗正,他的威懾力還是很強的。
    在他開始說話後,秦落就發現身邊的秦不語一直低著頭做出乖巧模樣。
    要知道在秦落記憶中,哪怕秦不語老爹威震三軍,她去見他的時候仍是齜牙咧嘴的,一點都不嚴肅。
    而上香的流程很靜默嚴肅。
    最先上前的,是作為鄲國的國君的秦正明。
    在他之後,每一排的秦家子弟依次走上前去,從秦揚威手中接過三炷香,去插在香爐內。
    過程有序進行,很快就排到了站在第五排的秦落。
    秦落在接過三炷香後,邁步來到香爐前,透過淡白色的薄薄煙幕,望向麵前層層疊疊的牌位。
    上麵的名字很多。
    隻不過他認識的唯有三個。
    秦寧。
    秦月江。
    還有秦寧的兒子,他隻匆匆見過幾眼,抱過一次的大孫子秦樂禮。
    望著這些名字,秦落腦海中浮現出曾經記憶裏對應的那些麵孔。
    他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
    那些年,他們在逃亡路上沒有一天安穩過。
    根據族譜記載,當初剛滿兩周歲的秦樂禮隻能靠喝米水過活,所以極其瘦小,還比不上正常十個月大的嬰孩。
    甚至他幾次瀕臨死亡,都不是因為疾病,單純是餓出來的。
    所以逃亡路上秦寧不斷過渡本源靈氣去給兒子,才勉強吊住了秦樂禮的命,但大量損耗最為精華的本源靈氣,這也成為了後來秦寧早逝的原因之一。
    世事多艱,行路苦難。
    這就是那一代人所經曆的日子。
    看著麵前層層疊疊的一塊塊牌位,秦落對他們還是有些內疚感的。
    若當年自己的實力再強勁些,能一舉蕩平獸潮,不懼道盟來人。
    那自己的後輩是不是就不用跑到江州,篳路藍縷地重新開辟一塊容身之地,而是可以在鄲城無憂無慮地成長,一切的艱辛自有他來扛呢。
    將那三炷香輕輕插進香爐中後,秦落沉默著鞠了一躬。
    可惜他有的隻是轉世的機緣,而非時光回溯的能力。
    他重新回到隊伍後,跟著他身後上香的秦不語抿了抿嘴,有些結結巴巴地問道:“然哥哥,剛才……剛才上香的時候你怎麽了?”
    “嗯?”秦落愣了愣,“我沒事啊。”
    她思索片刻,組織語言道:“昂……就是我感覺剛才你的眼神好凶,又好孤獨的樣子。”
    “沒事,大概是你眼花了。”秦落笑了笑,風輕雲淡地回道。
    剛才他在紀念這些後輩時,不過是又想起了道盟而已。
    就是他們破滅了秦落前世美好的生活。
    而他雖然一向謹慎,但並不代表他是打掉牙還會往肚裏吞的慫。
    此仇不報,秦落覺得哪怕自己轉世再多,心中都會有一股積鬱之氣磨滅不掉。
    不過。
    他也清楚道盟的強大。
    哪怕是那個殺掉自己的紅衣女人,都遠遠不是現在的自己所能抗衡的。
    因此他要利用好現在身處暗處的優勢,謹慎謀劃,再徐徐圖之。
    在秦落上完香後,排在他之後的那些秦家旁係子弟開始上香。
    一刻鍾後。
    上香流程結束。
    按照慣例,那便應該是秦氏適齡子弟在祖宗牌位麵前,立誓為家族做出貢獻,並選擇未來發展方向。
    隻是秦揚威還未開口宣布進入此番環節,大殿角落裏一道雄渾的聲音插入進來。
    “臣使高維,攜十二人,從西陽國前來鄲國。西陽國常年受鄲國庇護,吾國國主更是敬重秦家久矣,恰巧知道此次大祭,喜不自勝,派臣使帶來千年山水圖一幅,歧嶺的山川地形圖一幅,獻於秦家先祖前。”
    聽到他這話,大殿內幾個將軍微微一怔,接著臉上瞬間露出喜色。
    他們不懂什麽千年山水畫。
    他們在意的是那幅歧嶺的地形圖。
    在他們看來,哪怕是一千幅名畫,都比不過這一張地形圖。
    歧嶺在近五十年前,原本是西陽國的一道天險,但上上任西陽國主昏庸,導致歧嶺丟失,被臨近的閭國拿下。
    丟失歧嶺的西陽國,這幾十年裏愈發衰微,現在隻剩兩三城之地,靠著進貢鄲國,受到庇佑才得以延續國祚。
    而拿到歧嶺的閭國,則是依靠著這道天險,進犯鄲國後,哪怕吃癟,隻要退守歧嶺,那鄲國的軍隊拿他們也沒有什麽好辦法。
    所以這些年來,鄲國在歧嶺上屢次折戟,損失不輕。
    但要是掌握了歧嶺的地形圖,那一切就會不一樣了。
    畢竟原本他們如同盲人摸象般,隻能硬攻防線,試圖去啃下歧嶺這塊硬骨頭。
    可若有了地形圖,那他們的選擇就多了。
    比如引水淹城,進行水攻;或是派出奇兵,截斷梁道;還能圍點打援,設下伏兵……
    大殿內的幾個將軍,在心裏謀劃出了好幾個作戰方針,隻等下次閭國來犯,他們好能狠狠的還擊,一舉攻破歧嶺防線,長驅直入閭國境內。
    而作為鄲王的秦正明,雖然對軍旅之事不太了解,但他知道這些年來,閭國對於鄲國就像一堵圍牆,阻礙了鄲國朝西南方向的擴張。
    而那歧嶺,就是圍牆上布著的那一排荊棘鐵刺。
    所以此時他趕忙回身,恭敬地行了一禮後道:“西陽國主願意來送上如此厚禮,秦家的先祖得知了,一定會很欣慰吧,還請貴使將那兩幅圖一同呈上前來,讓我好能細細觀摩一番。”
    秦正明發話後,大殿內的眾人紛紛讓開一條道來。
    西陽國的使臣高維神色謙恭地手捧著那兩幅畫卷,一步步地穿過人群,朝秦正明走去。
    “伯父,我對近日山水畫有些研究,聽聞這次西陽國獻上一幅千年山水畫,侄兒能否上前來一同鑒賞一番。”在高維走到大殿正中央靠前位置時,離他不遠的秦落突然向前一步,站出來拱手說道。
    而秦正明聽到這話後,眼中流露出絲失望的神色。
    這一代秦家天賦最佳之人,之前醉心於花草,現在又開始研究這些奇技淫巧了嘛?
    自己簡直怒其不爭啊!
    不過在這樣的場合下,有鄲國不少重臣,還有外來的使者。
    秦然好歹還是秦家的嫡係子弟,更何況他剛才提出的要求有理有據,並不過分。
    因此,秦正明沉吟兩秒後,微微笑著道:“那然兒你也一同上前來吧,正好我對山水畫並不通曉太多,所以來聽聽你對它會有什麽獨到的見解。”
    得到秦正明應允,秦落走出隊列,亦步亦趨地跟在那西陽國使臣身後,密切感受著此人的氣息。
    一路直接走到秦正明麵前,秦落都未察覺到異樣,心裏有些嘀咕。
    此人氣息平和,並未紊亂,莫非是沒有歹心,自己誤解了他?
    不過這個想法僅冒出一瞬,就被秦落按壓下去了。
    因為他相信自己之前對殺意的感知不會出錯。
    畢竟萬一此人是天生刺客,心理素質極強,哪怕接近目標,同樣能淡定地掩蓋自己的意圖的話,能造成的威脅反而更大了。
    不過隻要這人試圖出手行刺。
    那秦落保證,當他動手的那一瞬,就是他伏誅的時刻。
    待高維走到近前時,秦正明對前方招了招手道:“諸位將軍一同過來觀看這幅岐山地形圖吧,畢竟你們能紙上的圖轉化為心中的圖,在打行軍打仗時心裏有底氣,這才是最為重要的。”
    剛才殿內那一圈將軍,視線緊隨高維手中的那卷地圖而移動,神色中那眼巴巴的渴望之情差點就要化為實質滲出來了。
    不過要是自己不發話,他們隻能恪守本分地在下麵好好站著。
    哪像那不講規矩的秦然,直接冒冒失失地說要上來鑒賞山水畫。
    嗐,這豎子,真是氣死我也!
    想著想著,秦正明瞪了一眼跟在高維身後的秦落,盤算著過了今天,就喊扶風將他丟去軍營,好好曆練一番。
    眾將軍過來後,一群大漢是把高維是圍在中間,屏氣凝神地盯著他手裏的卷軸。
    畢竟它不止是簡簡單單的地形圖。
    更是他們以後建功立業,留名青史的機會啊!
    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下,高維的神色依舊淡定,緩緩展開手中的那兩幅畫卷,謙恭地說道:“請諸位大人過目。”
    圖窮。
    而未有匕首見。
    站在高維身後的秦落把蓄力好的雙手暗暗放下,心中泛起了一陣嘀咕。
    都到獻圖這一步了,卻沒有圖窮匕見,難道對方拿的不是荊軻刺秦王的劇本?
    要知道這麽近的距離,這人隻要拿出見血封喉的毒匕,哪怕是亂揮亂砍也能殺傷好些人吧。
    可這人沒有按套路來,那自己一時間也找不到發作的理由。
    於是秦落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打起精神,繼續緊盯著他的動向。
    那些將軍和秦正明圍在那幅岐山地形圖邊,而秦落則是形隻影單地捧著那張千年山水畫。
    畫作名為《芷江遊春圖》,畫紙頗為古舊,還落了一層薄薄的細灰。
    這幅山水畫裏的山形、水勢、樹態,各有特征,整體感更是渾然天成,自有氣韻,不失為一幅傳世名畫。
    但秦落觀賞這幅畫時,眉頭越皺越深。
    不是他發現了什麽問題。
    恰恰相反,他什麽問題都沒發現,這才是最大問題所在。
    對方若有歹心,難道麵對如此之好的機會,放任不管?
    就在秦落內心糾結時,從獻上畫卷後就退至邊上未動的高維出聲道:“鄲王,這幅千年山水畫亦是我國國君珍愛的重寶,希望您不要厚此薄彼,也要重視這件寶物。
    另外,這幅山水畫描摹的乃是千年前的芷江風光,畫中仍能遙望到歧嶺地脈,讓我為您指出來吧。”
    秦正陽聽到這話後,歉意一笑。
    他們好像確實都過於關注這幅歧嶺地形圖了,忽視了那幅山水畫,這對於獻寶的高維來說,自己的行為確實有些失禮。
    “孤這就來看。”秦正明點點頭,朝那幅《芷江遊春圖》走去,不忘對正在看畫的秦落說道,“秦然你說自己對山水畫頗有研究,那你還不快給我介紹一番?”
    隻是令秦正明感到意外的是,秦落卻是自顧自地把這幅畫自行卷起,然後徑直走向了那幅歧嶺地形圖。
    按照禮法,他不僅是當今鄲王,還是秦落的長輩。
    因此秦落不對他搭話的這一舉動是相當失禮的。
    即使秦正明對後輩相當寬容,但看到秦落這樣的表現,還是不禁皺起了眉。
    但他還沒來得及出聲叱咄,秦落已經快速擠進幾位將軍圍成的圈內,伸出右手往那幅歧嶺地形圖上輕輕摸了摸。
    刹那。
    秦落神色猛變,後退一步,然後直接把手中拿著的那幅《芷江遊春圖》遠遠拋開。
    畫上果然有毒!
    而且用的不是簡單的毒藥,它上麵覆蓋著的是混合毒藥。
    這兩幅畫各自塗抹著不同的粉塵。
    單獨接觸的話,它們的效果極其微弱,聊勝於無,甚至稍不留心,隻會以為它們是普通的灰塵而已,將其忽視過去。
    但當有人同時接觸到這兩種粉塵後,它們將會產生猛烈地反應,變成奪人性命的劇毒!
    秦落已經感受到自己右手開始發麻,並產生被灼燒的撕裂痛感。
    這還是他提前在手上凝聚了一層靈氣,再去觸摸那幅歧嶺地形圖後,所染上的負麵效果。
    事不宜遲。
    秦落深吸一口氣,把體內的毒性包裹在一團靈氣當中,從右手彈射而出,落在大殿的地上。
    他靈氣落地處,石磚地板頓時被腐蝕出一個小洞,墨綠色的毒煙相伴隨地升起。
    秦落所做的這一切都被大殿眾人的圍觀見證,他們臉上紛紛浮現驚愕的神色。
    那道含毒靈氣激射在地板上後,不少在場的女眷都被嚇得尖叫出聲。
    不過在場的大部分人都是見過大世麵的。
    外加秦正明等主心骨還在殿內,所以場麵尚未混亂。
    但下一秒。
    大殿角落裏爆發出陣陣驚呼。
    高陽國使團的那些人不知從哪拔出刀來,朝著附近的人開始亂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