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婚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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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一幅卷軸竟然還是吳道子的《嘉陵江山水三百裏圖》,三百裏的旖旎山水風光,被他描繪得恢弘大氣、氣勢絕然,果真是大家手筆。傳聞《嘉陵江山水三百裏圖》在平史之亂時流落民間、不知所蹤,不曾想竟然是落到了這位蕭家六爺的手裏。
    “九娘子從前可是愛繪畫的?”
    “當然會,夫子從前還誇過我頗有繪畫天賦呢,不過我就是懶得畫,不想畫。”
    姚蘊取過帛錦,莞爾一笑:“你六叔還是很掛念你的。此帛錦金貴,是畫畫的上稱布料,應該是你六叔特意為你挑選的。”
    蕭秀清撇了撇嘴,嬌聲道:“蘊娘,你到底是站我這邊還是我六叔那邊的?”
    她拍了拍她的後背,寬聲安慰道:“好了好了,好九娘,我肯定是站在你這邊的。你若是不願畫,可願讓我試上一試?”
    蕭秀清倏然抬眸,滿臉震驚道:“蘊娘,你還會作畫?”
    姚蘊不禁抬眸望向前頭燈火通明的前院,若有所思,悠悠說道:“從前的某一日,我們村裏來了一位隱居的先生,我見識淺薄,聽他講古論文、書法繪畫,隻覺得從未見過如此學識淵博、光風霽月之人,我敬仰他,死纏爛打地跟著他,纏著他教我讀書寫字、鑒書作畫,所以我也學了幾手,不過筆法拙劣粗鄙,還請九娘多多海涵。”
    蕭秀清萬分好奇,命下人速速取來丹青顏料和畫筆。
    姚蘊卷起雙臂的衣袖,取過桌子上的一隻全新的名貴羊毫畫筆,手感輕便順手,果真不同凡響。
    “你的六叔可有喜歡之物?”
    蕭秀清冥思苦想一番,無奈地搖頭晃腦:“六叔他向來沉默寡言、不近女色,應該沒什麽喜歡的東西吧,若真的要說喜歡,應該也隻能是行軍打仗、騎馬殺敵了。”
    姚蘊思忖一番,用畫筆沾過丹青顏料,從容下筆。
    寥寥幾筆,挺拔修長、清風道骨的竹子躍於帛錦之上,竹子上的細短枝葉微微擺動,宛若清風徐來、傲然獨立。
    她眯了眯眼,又順帶在竹子一側添上了幾筆。是一隻靈動小巧的金甲蟲子,此時這隻小蟲子歪歪斜斜地伏趴在竹子上,蠢蠢欲動,更為竹子增添了幾分生機靈動之氣。
    蕭秀清雖然不是書畫大家,也能看出她的筆法蒼勁有力,繪畫線條靈動自然,畫功的確不錯。
    姚蘊放下畫筆,滿意地笑了笑:“九娘,你可願來提個字?若是你親自送給六叔,他定然會很歡喜。”
    蕭秀清撇了撇嘴,勉為其難道:“好的吧,蘊娘,那你說寫什麽比較好?”
    她想了想,雙眸有些黯淡,恍惚低聲道:“何須問生死,有竹報平安。”
    何須問生死,有竹報平安。
    她曾經也是這樣親自送別她的先生的,可是她愛慕眷念的先生卻拋下了她,再也沒有回來。
    蕭秀清目光一亮,連忙認真下筆。她滿意地笑了笑,六叔定會對她刮目相看。
    鎮國公府內謠言漸起,傳聞那位新進府的表姑娘就要成了國公爺的四姨娘了。國公爺四十多歲,表姑娘不過十七歲,當真是一樹梨花壓海棠,誰恨誰羨呐!
    府裏的下人們心底裏既唾棄辱罵姚蘊,麵上又不得不對她多了幾分敬重。
    這一日,大夫人沈朝芸紅腫著雙眸,哭哭啼啼地領著帕子,裝模作樣楚楚可憐地進了葳蕤院。
    “母親,我當真、當真不願再為大郎納妾。若是再為他納妾,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沈朝芸聽了自家覃媽媽的話,決定先下手為強,佯裝撕心裂肺的慘苦模樣先告狀,欲要堵死老夫人的路,讓老夫人無路可走。
    老夫人周氏看見她如此模樣,麵色頓時不虞。
    劉媽媽見狀,連忙扶著身前哭喪著臉的沈朝芸起身,溫聲寬慰道:“大娘子這是作甚,莫要著急,老夫人這是在為大娘子解決最焦心的難題呢。”
    沈朝芸一怔,連忙起身,假惺惺地抹了把淚,悻悻然坐在一側的胡椅上:“母親,是、是兒媳唐突了。不知母親有何妙計能為兒媳解決難題?”
    老夫人周氏撫了撫額,歎了口氣道:“芸娘,你如實回答我,你覺得姚大娘子如何?”
    沈朝芸身形一怔,拽著錦帕的肉乎乎肥手生硬地滯留在半空中,往前也不是,往後也不是,隻能磕磕巴巴道:“好、挺好的,可、可是母親呀......”
    老夫人不留給她絲毫反問質疑的餘地,斷然道:“你莫要打斷我的話。我思前想後了許久,姚娘子性子溫順、謙卑有度,而且最重要的是身段也不錯,生養應該不是難事。嫁入我們國公府也是件穩妥的事......芸娘呀你看如何?”
    沈朝芸慢悠悠地反應過來,緊蹙的八字眉終於舒展開來,笑盈盈道:“母親,此事、此事甚好甚好,兒媳都聽母親您的。”
    沈朝芸哭哭啼啼地進了葳蕤院,卻是喜笑盈腮地回到了棲雲院。此時就輪到三姨娘方宜柔有些惴惴不安了。
    翌日午後,沈朝芸即可派人來尋姚蘊過去。
    姚蘊換過一身煙灰蝴蝶蘭的素色衣裙,跟著一位小丫鬟來到棲雲院。
    沈朝芸已經在院子涼亭裏飲著茶,品著點心,賞著明媚的金黃秋景,甚是悠閑自在。
    她甫一看見姚蘊款步而來,不似從前那般敵意,反而粲然而笑,熱情地招呼著她坐下來。
    “姚娘子,快快坐下,這是新到的武夷紅袍新茶,快嚐嚐味道如何?”
    姚蘊恭敬行過一禮,舉止端莊得體。她輕輕取過茶碗,抿了兩口溫茶,謙遜說道:“小女第一次飲這武夷紅袍,雖然不善品茶,隻覺得茶香清冽,順滑不澀,飲後唇齒留香,想來應當是好茶。大夫人您一向是品茶的高手,小女菲薄,還請夫人您多多指教。”
    沈朝芸細細地打量了她兩圈,滿意地點點頭,她是母親家的人,定然是會向著自己這邊的。而且她態度謙卑,舉止得體,應該不會是惹是生非之人。
    “姚娘子,你過謙了。搗茶品茶皆是有模有版的道藝,日後有機會努力學習便好。姚娘子呀,我聽母親提起過,你也是個可憐人,如今你已經快守了三年的寡,不知日後是如何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