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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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
    時錦一早起來,作小廝打扮,頭發學著侍墨挽成高髻,遠看便是一身量未足的小廝。
    侍墨見著時錦這般打扮,不由打趣她,“今日警醒些,都是些高門大戶裏的主子,別給爺添亂。”
    時錦點點頭,隨侍墨一起到了齊墨璟跟前,便見主子指了指八仙桌上的禮盒,“這是予益昌郡主的禮,時錦且拿著。”
    時錦應了是,抱起那禮盒,站在齊墨璟一側。
    待得二爺用畢早膳,早有小廝跑來告訴侍墨,馬車已備好。
    齊墨璟今日穿了一圓領藏青色廣袖長衫,腰間配以白環玲瓏銜珠玉佩壓角,束以墨玉高發,與之以往,更添一分儒雅風流。
    他捏了泥金烏木折扇,上麵的兔子扇墜兒搖搖晃晃。侍墨與時錦咬耳朵,“上次不知怎的,二爺一生氣,直接丟了一個扇墜兒,怎的這會兒又整了個扇墜兒出來。”
    時錦不理會他,生怕一會兒被二爺提溜出來發脾氣。
    兩人跟著二爺上了馬車。侍墨隨車夫坐在車轅上,時錦則隨二爺進馬車一角坐著,不一會兒,車簾再次掀開,二公子齊天逸也一身皂白,彎腰進來。
    他的目光掃過時錦,眼中閃過一抹詫異,又從容撩袍坐下,“二叔倒是器重你,這參加宴會也帶著你。”
    時錦低垂眉眼,因著小廝打扮,聲音也跟著粗了些,“奴才聽二爺安排。”
    齊墨璟冷嗬一聲,示意時錦坐近些。
    時錦又挪了兩個座位便停下,隻作壁上花,不肯再動。
    齊天逸的目光在時錦身上又繞了一遭,便避開她,跟齊墨璟有一搭無一搭說著話。
    益昌郡主是青禾長公主的幺女,隨母親一道住在盛國公府。青禾長公主自花信嫁入盛國公府大房,至今已有二十餘載。
    益昌郡主自小與太子殿下關係親厚,越是長大,青禾長公主越是存了把自家女兒嫁與太子為妃的念頭。
    可惜太子早些年立了威遠將軍府的嫡長女為太子妃,青禾長公主又舍不得女兒為側,這親事便一來二去耽擱下來。
    雖則益昌郡主今日舉辦十六歲生辰宴,到底是有相看的意思在裏麵。
    馬車轆轆,穿過西大街,一路往北,直至抵達一處恢弘牌匾高懸的庭院。
    盛國公府門口車馬如織,高門小姐衣香鬢影、貴公子們簇擁而談,與之相比,靖安侯府的兩輛馬車也顯得渺小起來。
    時錦和侍墨隨著齊墨璟一道下車,又後邊的齊姝和齊婉然在大夫人的帶引下也下了馬車。
    那邊正與人攀談的太子蕭策看到靖安侯府的車馬到達,向周遭的人告了罪,徑直笑著朝這邊走來。
    他身形本就高大,兼之蜂腰猿臂,一身明黃窄袖圓領繡蟒紋長袍,更是襯得整個人英武不凡。
    “呈顯,好久不見。”太子近前笑道。
    齊墨璟微微頷首,“殿下說笑了,您日理萬機,我這個閑人自然無法相提並論。”
    兩人短暫交談,齊墨璟告辭太子,徑直進了國公府宴賓之所。
    盛國公府跟靖安侯府又有不同。許是青禾長公主愛花,整個盛國公府的花園中花朵按品類鱗次櫛比堆疊布置,入目皆是花海交錯逶迤。
    時錦將隨身禮物交於負責禮品收攬的管家登記造冊,又一路跟著自家主子往內而去,隻覺得整個人目不暇接,遠處更有幾處玻璃暖房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折射出迷幻色彩。
    一路前行,直至後園一座獨立的殿宇外,這才有盛國公府的小廝攔了她,將她帶入旁邊休憩的場所。
    小廝們在的是一處抱廈,從他們這邊正好可見對麵的主子們談笑風生。
    侍墨不知作何,隻囑咐時錦看好自家二爺,整個人便沒了蹤影。時錦一邊磨牙,一邊繼續守在窗邊盯著那頭主子們聚會的地方。
    她旁邊正一腳踩在椅子上慷慨激昂的是陳國舅府的小廝陳三兒。因著府上出了一位得寵的妃子,陳國舅向來拿鼻孔看人,連帶著府中的下人也以此自傲,很是有些張狂。
    陳三兒周圍偏偏有那麽幾號小廝捧他的臭腳,一起起哄討好陳三兒。
    “咱們國舅爺大人前兩日新得了個揚州瘦馬,那身段兒、那模樣兒,嘖嘖~”陳三兒正眯著眼咂嘴,一轉眼便看到時錦安安靜靜坐在角落裏不說話。
    他的眼睛呼得一亮,目光頓時便在時錦身上掃了一圈。要說陳國舅的瘦馬模樣兒出挑,這個小廝竟也是唇紅齒白,生得俊俏斐然。
    他不由得撥開眾人,猴到時錦身邊,“你是哪家的小廝?看著竟是麵生得很。”
    時錦早聽得他的胡言浪語,不欲睬他。孰料這個陳三兒是個臉皮厚的,見時錦挪了挪位置,他又隨了上去。
    “你倒是說說,你是哪家的小廝?竟是比那瘦馬都漂亮幾分。”陳三兒看得心癢癢,卻見時錦狠狠瞪了他一眼,起身站在了抱廈外麵的房簷下。
    齊墨璟這會兒正斟了酒,攬了袍袖自顧飲了一杯。正自俯仰間,太子蕭策笑著舉杯道,“今日天色晴好,郡主和各家姑娘正在花園裏曲水流觴,籌箸擊缶,咱們這等粗人,雖則不若女孩兒細致,倒不如一起去湊個熱鬧?”
    他這一提議,自然博得眾人欣然讚同。在座的多為世家公子,早就對花園裏的各家小姐存了一覽芳華的心思,自然不會拒絕。
    一時間紛紛起身,你推我讓間或執壺、或把扇、或拿杯、或談笑、或蹙眉,竟是拿出自認為最適宜的姿態悠然抬步神往。
    齊墨璟兀自不動,仰脖飲完一杯酒,就聽蕭策落後幾步,朝他笑道,“呈顯難不成不想去瞧瞧?”
    他抬眼,稍傾,嘴角勾笑,“殿下抬愛,某自該前往。”
    蕭策嘴角笑意更甚,做了個請的手勢,齊墨璟起身與他一道入了花園。
    另一邊,時錦瞧見自家二爺進了花園,趕忙跟上。
    然而,在一座天然山石屏障前,早有侍候的婢女攔住了她。時錦無奈,隻得找了個能遮蔭的地方,扇著風等齊墨璟出來。
    山石屏障另一邊,隱隱有歡笑聲傳來,嬌笑鶯鶯、軟語輕言,一時間倒讓時錦有進了吳儂軟鄉之感。
    從她這邊,可見一道流水如泓,自那山石間緩緩遞出,曲折向前。
    那流水中有自製蓮花燈偶有漂過,燈中或寄一樹葉,或纏一香帕,更有甚者,耳璫一丸,掛於花瓣上。
    時錦自覺有趣,自下遊撿了根樹枝,將一隻燦然若金的蓮花燈自流水中挑起,從中撿著了一方帕子。
    那帕子是淡粉色的,上題詩雲:盈盈煢落葉,淼淼流水闊,歸途安何在,心悅一長河。
    這位閨閣小姐倒真是有意思得緊,委婉至極,偏又囊著一腔心事。
    時錦將那方帕子又綁回蓮花燈,這才再次放入水中。
    正自得其樂時,一道怒極的女聲傳入她耳,“這是誰家的小廝?竟兀自打撈小姐們放的蓮花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