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擅喝酒。
    尤其不擅喝烈酒。
    一口酒，兩重尷尬。
    風瀾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隻能免了，偶爾抿一口，辣一路，真的難受。
    直到天亮前，客棧是那樣的祥和。
    一聲淒厲的長嘯，打破難以想象的“平靜祥和”。
    門口那桌五人，第一時間離桌。
    緊接著西南角的一桌七人，走出客棧。
    風瀾默默打量，思量他們的身份、道行、目標。
    淒厲的長嘯，是身臨險境，還是集結的信令。
    風瀾很快注意到店老板，印象中他一閑下來，就在櫃台上撥弄算盤珠。
    不到一刻，店內隻剩風瀾一人。
    店夥計趨步走來，細聲道：“仙客，小店要打烊。”
    風瀾哦了聲，站起來，向外走，忽又回頭問：“店家，這是什麽鎮？”
    “風雪鎮。”
    “謝謝。”
    風瀾走出客棧。
    天空中飛舞著鵝毛大雪。
    “船，應該沒有開啟吧！”
    風瀾惦記另一個世界的事，亦著眼於當下的危機情形。
    他步行向東，一直走出小鎮，便即看到一具新鮮的屍體，薄如柳葉的利刃割斷喉嚨，幹淨利落，彰顯二人修真道行的差距。
    風瀾取出一柄普通靈劍，禦劍淩空，隨時做好取出七星仙劍的準備。
    在屍體上空盤旋片刻後，禦劍向東飛行。
    小鎮十裏外的樹林內，叱吒聲迭起，法寶的光芒殘影縱橫。
    “姓烏的，交出圖，還可饒你一命。”
    風瀾聽到一個女人冷笑著說。
    “什麽圖？”
    風瀾想到自己搶來的四塊羊皮，其上描繪著似是圖案的紋路。
    雖然不完全清楚，但隱約知曉是一張很重要的“藏寶圖”。
    風瀾取出七星劍，聽聲辨位，遠遠繞過去。
    樹林中，七人圍攻一人，激戰正酣，戰圈周圍有四具屍體。
    風瀾認出來，正是客棧門口最先走出去的五人中的四人，而圍攻的七個活人正是客棧西南角那桌上的七人。
    被圍攻的那人，衣衫襤褸，使一根彎彎曲曲的銅杖。
    都是過刀頭`舔`血日子的人。
    “玄陰劍宗，亦以正道自居，竟行如此邪惡之行，實屬無恥至極。”
    被圍攻的那人怒不可遏，怒罵幾句。
    隻是，他隻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被殺隻是時間問題。
    忽見一道白影突然出現在圍攻的一人背後。
    白影，快如閃電，忽見白影閃離，一抹血紅停留在空中。
    風瀾看清時，那人的後心位置被利爪掏出個窟窿。
    白影，已閃到另一個圍攻的人後麵。
    那人頗有道行，反手揮劍，毫無章法的斬落。
    正是這一毫無章法的攻擊，竟將白影逼退。
    風瀾終於看清。
    那是一隻七尾白狐，狐臉像是白玉雕刻，棱角分明，非常漂亮。
    一隻血乎乎的爪子上抓著一顆冒熱氣的人心。
    它那雙泛起血雲的雙眼，似是殺戮之心正盛之時。
    “七尾血狐？”
    被圍攻的那人大叫一聲，不待圍攻的人反應過來，驅物逃離。
    “追。”一個女子聲音說話道，“不要與瘋血發作的妖狐糾纏。”
    一人取下死者身上所有的東西，迅即離去。
    說來奇怪，七尾白狐傻傻地待在樹枝上，一動不動。
    很像是老年癡呆症晚期，前一秒的記憶，後一秒不知跳到那根神經上去。
    “無量壽佛！”驀然傳來佛門吟唱聲，隨之是一聲咒罵，“孽畜，那裏逃。”
    風瀾一驚，隻見一根赤金色燒火棍從天而降，砸向七尾白狐。
    白狐呦呦怪嘯，仿佛化作一道閃電，向東北方向逃去。
    “唔，原來，小鎮上那聲淒厲的嘯聲，正是這隻七尾白狐發出。”風瀾心想，忽聽的一人朗聲長嘯道，“暗處的道友，可否現身相見？”
    風瀾循聲望去，隻見一個高大顯胖的少年和尚，臉肉嘟嘟的嬰`兒`肥，白白淨淨，穿一襲潔白僧衣，正站在白狐原先所在的樹下，往自己這裏望。
    “嗯？難道他早已發現我的位置？要是偷襲，豈不危險。”
    風瀾想到此處，禦劍落地。
    “七星仙劍！”白衣小和尚努嘴道，“道友可是掌天宗掌門人的親傳弟子風瀾？”
    風瀾不由得上下打量自己，微笑道：“正是。道友是？”
    他想問是不是天龍殿的弟子，但想起天龍殿的弟子穿的是土黃色僧衣，便即打住。
    “我乃彌天宗第二十三代傳人陽燁，奉師令下山修行。”陽燁說話聲如洪鍾，音波如獅吼，“你即是名門正派大宗的親傳弟子，何故如此打扮？”
    陽燁隻差說是不是要做什麽壞事。
    “本門沒有規定弟子下山必須穿宗門袍服。”風瀾道，“大師，那狐狸？”
    “妖狐一隻。”陽燁大聲道，“方圓百裏的小鎮，皆受此妖狐殘害活人。小僧向佛祖立誓，降此妖物。”
    “佩服，佩服。”風瀾道，“不知大師可曾見到過我師兄葉乘風、西門小雨或是王鳳年？”
    “我沒有見過。不過，我在雪池鎮上聽人說，幾位掌天宗弟子與幾位天龍殿弟子趕往風雪城。”
    “哦？”
    “不過，我在飛雪鎮上聽人說，他們趕往懸鏡山脈中的屺山。”
    “嗯？”
    風瀾聽著都像是對的，拿捏不定小和尚是不是戲耍自己。
    陽燁沒有多餘解釋的意思，邀請道：“既然道友是掌天宗的親傳弟子，不妨與小僧一起降了那妖狐，為民除害。”
    風瀾思忖片刻，道：“多謝大師抬愛。我願與大師一同前往。”
    原想著渾水摸魚，未料生出這一枝節。
    風瀾跟隨陽燁追蹤七尾白狐，察覺他有意試探風瀾的修真實力。
    風瀾心中淡笑，心想這裏的和尚也這麽好鬥？倒也與另一個世界的和尚一般世俗。
    風瀾不知道陽燁是用什麽秘術追蹤，一直向東北方向追趕，來到一座雪穀前。
    “常言道：狡兔三窟。狐狸，定是九窟而不止。”陽燁嘿嘿笑道，“想必，這裏是妖狐的一處藏身地。”
    “嗯。”風瀾一直想著一個問題，趁機問道，“那妖狐的瘋血，是怎麽回事？”
    “聽雪池鎮上的一位長者說，七尾妖狐乃是太古凶獸天狐的一支血脈。
    生活在雪域的這支天狐，曾在天妖王朝鼎盛時期，因喝下神血而異變，異常凶殘，發瘋時胡亂殺戮，不被天妖皇所容，派出精銳妖兵圍剿。
    然而，終是殘存下來一支。
    至今時，怕已是瀕臨滅絕。
    大約在二百四十年前，出現一隻殺害活人的妖狐。
    天劍宗曾派人尋覓過，未能找到。
    七尾狐第一次出現，大約是在四年前的一個月圓之夜。”
    “神血？”
    風瀾從陽燁的敘述中捕捉到關鍵信息。
    “關於神血，本派的古籍中有記載，實是餘燼深海中一隻巨獸屍體上采集到的鮮血。
    那隻巨獸的屍體，能夠源源不斷的產出非常新鮮的血液，便被妖族與人族同稱為神血。
    這種鮮血，對絕大多數生靈物種沒有特殊用處，會對極少數血脈生靈產生血脈異變的重大影響。”
    “什麽樣的巨獸？”
    “我家祖師爺的手跡繪製的是一艘船的模樣。”
    “啊？”風瀾驚道，趕緊圓話道，“世間那有船一樣的妖獸？”
    陽燁當然想不到風瀾聯想到了什麽，微笑道：“要不然，怎麽稱之為神血？”
    “進去？”陽燁正色道，“那妖狐的道行著實不弱，要當心呐。”
    風瀾點點頭。
    二人並肩走進雪穀，約三十丈的位置，看見一滴血跡。
    二人相視，皆有詢問之意。
    少頃，二人繼續向裏走。
    快到雪穀最內裏的右邊山腰間，有一個黑乎乎的山洞。
    那隻七尾妖狐，竟然在洞口瑟瑟發抖。
    “孽畜，受死。”
    陽燁怒喝，正欲祭出法寶。
    風瀾及時攔住，道：“大師乃佛門中人，何故如此大的殺心？依我看，妖狐大限將至，說不定正需要我們正道中人的幫助。”
    陽燁像看怪物一樣瞪眼看著風瀾，欲言又止。
    風瀾收起七星劍，赤手空拳走近七尾妖狐，取出一大壺苦寒烈酒。
    七尾白狐奪過酒葫蘆，咕咕狂飲，一飲而盡。
    片刻後，白狐眼睛裏密布的血絲淡下去。
    風瀾又給它一個酒葫蘆，白狐再次一飲而盡，長長的呼氣，像是悲傷之人的悲憫歎息。
    陽燁走近前輕聲問：“怎麽會這樣？”
    “據本門古籍記載，天狐喜飲烈酒。”風瀾搪塞道，“我隻是試試，沒想到是真的。”
    陽燁眯眼看向風瀾，一臉的不相信，眼神告訴風瀾你這不是明擺著現學現賣？糊弄人？
    “據本門古籍記載，天狐還喜熟肉。”風瀾正色道。
    他取出一隻烤全羊，遞給白狐，又取出兩個酒葫蘆，放在近前。
    白狐吃起來猶如風卷殘雲，喝烈酒一如喝溫開水。
    每個五升的大葫蘆，裝的酒下肚，白狐愈發精神，滿意地抖抖狐毛。
    然後，白狐瞄向山洞。
    風瀾問：“洞裏有事？”
    白狐呦的一聲。
    陽燁皺眉說道：“奇怪，我聽雪池鎮的長者說，這隻妖狐早已會吐人言，聲音頗為動聽。”
    “它受的傷極重。詭異的是，烈酒竟能助它治療重傷。”風瀾同樣皺起眉頭，“依它的意思，這山洞裏有乾坤，要不要進去探個究竟？”
    陽燁遲疑起來。
    二人的目標隻是妖狐，至此，目標已成。
    “大師，我且進去瞧個清楚。”
    “你可別小看我們小宗派，進去就進去。”
    風瀾先走進山洞，白狐緊跟在右側。
    陽燁在後麵，忽然嗅道：“古怪，好重的妖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