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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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莽泰腦門上的狼首刺青陡然變得猙獰了起來,而他的眼底卻又含著一絲笑,似是覺得眼前情形頗為有趣
    「這麽說來,巴蘭能混到今天的位置,也是有一些緣由的,至少在看人眼色這件事上,他也算是天賦異稟。」
    略帶譏意地說罷此語,莽泰便提筆沾墨,飛快寫下了一封信,待字跡晾幹後,他便將信箋交予了固德,沉聲道
    「阿德,你一定要親手把這封信送到王先生的手上,就說是我說的,請他務必、務必回來一趟。」
    兩個「務必」,情辭懇切,剖開來看,不過是一副慈父肚腸。
    固德一臉鄭重地應下了。
    王匡等人如今皆在新營之中。
    依照原本的打算,莽泰父子其實也隻在踏青節這天進城吃個席、應個景,過後便會立時返回大營。
    可如今卻是突發血案,那丹家死了人,最緊要的是,花真至今生死未卜,父子倆便也不得不變更計劃,在城中多呆幾日。
    固德很快便去了,巴蘭府中熱鬧也在接下來的一兩個時辰裏歸於平靜。
    赴宴的貴客們分批離開,巴蘭府的賠罪禮亦隨後送到。至此,事情在明麵兒上已然終結,眾人似也謹守著貴族的禮儀,三緘其口。
    而在暗底裏,流言四起,各種各樣的猜測並一些不堪的議論如野火般傳遍全城,左帥府如今正在焦頭爛額,一時卻也難以顧及。
    王匡抵達巴蘭府時,暮色已然漸濃。
    脈脈斜暉鋪散在重疊連綿的屋宇上,那金與紅交織的色澤,宛若奔湧的鮮血,浸沒了整座府邸,亦將偌大的白霜城籠罩於其中。
    「大帥見諒,在下稍稍耽擱了一會兒,卻是來得遲了些。」
    梅舍軒窗下,老樹枝影搖曳,風裏攜著微涼幹燥的氣息。
    王匡立在莽泰身前,神情間帶著些許歉然。
    他其實已經盡快趕來了,但卻還是比預計的晚了一個時辰。
    這也是無法之事。
    新營裏可還有個擅離皇都的六皇子,那才是山莊最為看重之人,絕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差池。而與之相較,莽泰一家還得往後靠一靠。
    哪怕帥府死了人。
    哪怕七小姐花真如今下落不明,甚而很可能業已身亡。
    然而,大勢當前,便是權貴之女,亦不過無關緊要之人罷了,其生死亦不比一縷煙塵更重。
    這便是亂世。
    亂勢之中,人命本就微如草芥,無論貴賤。
    誠然,王匡還是給足了莽泰麵子,來得也還算及時。
    莽泰並非不懂分寸之人,見對方終是應約而至,他當先便鬆了一口氣,麵上的感激亦是毫不作偽
    「先生言重了。先生能來於我而言便勝過千萬,卻不知我向先生討的人……」
    「大帥安心,人我已經帶來了,眼下正在外頭候命。」王匡撩袍在在莽泰的對麵落了座,端起茶盞飲了幾口,複又笑道…
    「大帥見諒,趕了半日的路,實是口渴難耐,在下失禮了。」語畢,轉向門外提聲道「阿金、阿福,你們都進來罷。」
    話音落地,屋門無聲開啟,一對男女聯袂而來。
    莽泰抬眼看去,便見那男子約有四十許的年紀,八字眉、小眼睛、蒜頭鼻,生得其貌不揚,體形亦十分肥碩,身上的衣著倒是頗為華貴,看上去就像個普通的富家翁。
    那女子則是一副消瘦的身材,麵上覆著厚重的黑紗,並看不清相貌,隻能瞧見祼露在外的一雙手又細又白,肌理滑膩、骨節圓潤,指甲亦修剪得幹淨整齊,想來年紀不大,最多不會超過三十。
    他們是王匡
    臨時從山莊抽調來的人手。
    因六殿下突然駕臨,王匡怕書九一人難以兼顧,遂飛鴿傳書,從山莊調來了數人前來「護駕」。
    這對男女便是在山莊頭榜位列前五十的高手,因男子的兵器是一對鍍真金八棱鋼鞭,其人又特愛錦衣華服,出手闊綽,故王匡便喚他「阿金」;
    那女子所使的兵器則是一柄淬了劇毒的長劍,劍名「福祿壽喜」,是以王匡便以「阿福」呼之。
    以名號而非以頭榜位次稱呼他們,乃是王匡的一種「禮賢下士」之舉。身為山莊最為重要的「劍語士」,他倒也並不自矜身份,而是很願意與這些隻懂得打打殺殺的江湖草莽交好。
    待二人進屋後,王匡便指著麵罩黑紗的阿福道「阿福曾在山莊學過幾年醫,略通藥理,經手的屍身也有一些。」
    說完了,又一指阿金道「阿金從前在大宋行省幹過刑名,頗見識過幾樁凶案。」
    他說得極盡簡致,然莽泰卻是知曉,王匡口中「一些」、「幾樁」,絕不可能真的隻有一些或幾樁,而是至少成百上千,甚而成千上萬。否則,也不可能被他叫來幫忙了。
    山莊本能人異士輩出,不說旁人,便是以書九之武技,便已足可笑傲於江湖,是以莽泰對眼前二人也不會小覷。
    這其中,又以那名喚阿福的女子更為特異一些。
    打從她進屋的那一刻起,莽泰便在她的身上聞到了一股子怪味。
    那是風幹了的死屍的味道。
    在沙場上,尤其是在大戰過後的沙場上,這樣的味道時常可聞,莽泰並不陌生。
    「有勞兩位了。」他於座中衝著二人微微頷首,複又轉向王匡道「先生可要先歇上一歇?」
    王匡擱下茶盞,振袖起身「不歇了。趁著眼下天還亮著,先將事情辦了再說。」轉而又問「大帥可要同往?」
    莽泰將身子靠在椅背上,麵上的神情有些陰沉「我便不去了,右帥方才派人送來口信,邀我去前頭小酌兩杯。」
    王匡「唔」了一聲,轉頭朝阿金並阿福打了個手勢「你們倆先去吧,我稍後就來。」
    莽泰見狀,便知他有話要說,遂吩咐侍衛將阿金等帶去蘭舍,那廂王匡已然重又歸座,執起茶壺向盞中傾了些茶水,淡聲問道「大帥是怎麽看的?」
    他問的是莽泰對布祿什及其同夥與此案的關係。
    此乃詢問,亦是隱蔽的考校,考校莽泰其人是否堪當山莊重任。
    換言之,王匡對莽泰並不十分滿意。
    姚霽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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