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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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家無子,可這江山卻總要有人去坐,於是從旁枝子弟中揀擇合適之人、以承大統,這在前朝也是有先例的。
    這般說來,鹹寧郡王世子約莫便是被景初帝挑中之人了,程渭與之往來,或許亦是出自官家授意。
    當然,也不排除程渭暗地裏另有打算,又或鹹寧郡王並不像其表現出來的那樣與世無爭。
    無論如何,這些疑問皆非薑安可答,衛姝便也沒再多說,待程渭等人出去了,方自角門而入。
    踏上石階的時候,薑安忽地又向衛姝道:“那位宋大夫,便是世子爺身邊得用的人。”
    衛姝點了點頭,心下已是了然。
    她就說麽,那宋先生怎麽看都是像文士多過像大夫,卻原來還真是王府幕僚,且還是輔佐未來君王的僚臣,難怪氣度非凡。
    “多謝你告訴我這事。”衛姝轉首向薑安笑了笑,便掀簾進了屋。
    薑氏正在暖閣靜臥,程月嬌在旁邊陪著她,衛姝探望了她們,又安撫了程月嬌一番,便自回屋不提。
    秋雨連陰,天氣愈涼,轉眼已是浹旬過去。
    經了幾場風雨洗濯,汴京城中蕭瑟之意愈濃,那街頭巷陌卻又有紅樹黃花、鮮梨脆果,蕭瑟裏頭亦自有一種繁華,卻是別處沒有的氣相了。
    連日來,衛姝因要查案,又無課業在身,索性還是住回了先前那所小院。
    連續殺人案中五名死者的情形,她已基本探明,可惜的是,線索寥寥,誠如程渭案頭卷宗所述,“幾無疑點”。
    崔綺娘便成了本案的關鍵。
    身為本案的第一名死者,她的身上纏繞著諸多疑點,而案卷中亦有好些語焉不詳之處,尤其是白石書院諸師生的口供,皆為泛泛之言,顯然有所隱瞞。
    隻這也是急不來的,衛姝眼下能做的,也隻有等。
    等考過了入學試、正式成為白石書院的學生,她總有機會一探究竟。
    將查到的線索稟明了陸深,案子的事便算暫告一段落,陸深讓衛姝三天後再去他府上一趟,道是那塊頗被衛姝嫌棄的腰牌,總算又做得了新的,據他說,“工料皆為上佳”,衛姝對此隻回以一笑。
    上佳?
    嗬嗬,拿到手的能是中等貨色,她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手頭無事,衛姝便回了一趟程府。
    薑氏的身子已經無恙,但病卻未痊愈,且還大為棘手,這卻是出乎衛姝的意思。
    在向程渭打聽時,程渭倒也沒瞞著她,一五一十地與她說了。
    原來,薑氏的病根兒是在腦袋裏。
    她的腦中有一塊瘀血,且還是活動的。
    那宋大夫乃是此道高手,一舉診出薑氏暈厥便是因這塊瘀血遊動,堵塞了血脈。
    據他說,人的後腦若遭重擊或大力衝撞,便有一定可能在腦內形成血塊,而若血塊未曾自行化散,長時間淤塞於某處,則人一旦經外界刺激導致血行加速,血塊便會堵住經脈,輕者可致昏迷,重則猝死。
    聽聞此事後,衛姝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蒼岩山。
    薑氏曾在馬車中被張三推開,後腦重重撞上車板,衛姝還曾以真氣為她療過傷,隻是沒想到,她會傷得這樣地重。
    這等病況,絕非現如今的醫術能夠治得了的,那位宋先生醫術再是精絕,亦無良策,隻開了一副活血化瘀的方子,讓薑氏早晚服藥,至於藥效如何,用他的話說便是——
    要看醫緣。
    此外,宋先生還叮囑薑氏,平素當以安養、靜心為上,情致要舒、心思需放,凡事切不可過激,務求平穩、平靜,那大喜大悲或發怒、傷情等等心結,要盡量避免。
    末了他又道,“這病既可說是外傷,也可說是內傷,心藥醫之,或可起效”,可見薑氏的心緒才是重中之重。
    因薑氏這病是被方姨娘引出來的,程渭便將方姨娘連夜送去了郊外莊子上,三天後才輕描淡寫地向馮老安人說了一聲。
    馮老安人大為光火。
    方姨娘也算是她做主讓程渭納的,就算要罰,那也得先稟明了她才可。
    隻如今人都送走了,再接回來也沒個說頭,那薑氏又是鎮日裏湯藥不斷地,老太太也不好把個病著的兒媳叫到跟前來訓斥,於是便獨自生起了悶氣,一連免了兩日的定省。
    這後一段話,自然不是程渭說的,而是幾個婆子背地裏嚼舌頭,被衛姝聽了個正著。
    她想著馮老安人這脾性竟如此之好,卻也出奇,便趁空先拐去錦繡堂瞧了瞧。
    彼時那院門大開著,院中仆婦掃地的掃地、擦窗的擦窗,各司其職,氣氛倒也安寧,倒還真像是馮老安人的火氣已經消了。
    衛姝也隻看了一眼,便離開了。
    她是絕不可能去拜見什麽“長輩”的。
    若當真論起輩份來,滿大宋誰能比她的輩份還大?
    離開錦繡堂後,衛姝便去了悠然居,與薑氏坐著吃茶說話。
    未幾時,程月嬌便下了學,蹦蹦跳跳地進了屋。
    見衛姝在居然來了,她直是喜出望外,拉著衛姝便扯東扯西地說個沒完,又問了外頭的新鮮事,旋即那屁股下頭便像紮了釘子,在那椅子上盤來挪去地,再也坐不住。
    薑氏想裝看不見都不成,便忍不住笑罵:
    “你都多大的人了,還跟個猴兒一樣,就這麽一會兒也坐不踏實,你瞧瞧那椅袱都要給磨爛了。”
    程月嬌低頭一看,那凳上的椅袱果然已經皺作一團,她忙胡亂抻了抻,口中還在強辯:
    “原本就是歪的嘛,才不是我坐歪的。”
    薑氏再知道她不過,且又因著前些時候暈厥,許多事也看開了,將那一顆教女之心又放寬了好些,此時也不忍責她,隻拍了拍她的腦袋:
    “罷了,你在這屋裏就是個添亂,莫若去外頭逛你的去。”
    程月嬌登時抬起頭,大眼睛好似水洗過一般地明亮,道:“那娘我能和衛姐姐一起出去玩麽?”
    薑氏故意板臉道:“這我可做不得主,得問你衛姐姐才是。”
    程月嬌便又巴巴地瞅著衛姝,那一雙剪水雙瞳裏盛滿了懇求,簡直都要溢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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