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
    他猛然上前一步，怒聲質問：“你居然不記得我！你憑什麽伱不記得我！三十萬年……三十萬年在無盡黑暗中的孤寂，換來的竟隻是一句‘你是誰’？”
    “你能不能小聲一點。”
    楊罡頭疼地捶了一下腦袋，這個神秘人也太聒噪了一點。
    同時來自彼岸花的影響，似有無數記憶在他腦海中翻滾，卻又因為天地之間某種奇異的限製，將那記憶死死壓製在腦海之下。
    這讓楊罡不免有些煩躁，語氣自然帶上了幾分情緒。
    “……”
    神秘人聞言不由一滯。
    原本以他狂傲的性格，應當不會在意楊罡的態度。可不知為何，那似來自無數年前的威嚴，讓他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姿。
    回答道：“我叫蓬蒙。”
    “蓬蒙？”
    楊罡眼中閃過思索之色。
    忽然。
    一段模糊的記憶在腦海中閃過。
    那是在遠古之時。
    楊罡與素娥相處了最後幾年。他已經開始刻意疏遠對方，結交各方友人整日醉生夢死。
    記憶中似有這麽一幕。
    他喝得酩酊大醉，在路上遇到了一個青年。
    “羿，請你教我箭法吧！我也想做大英雄……”他畢恭畢敬地站在路邊。
    “箭法？我哪裏會什麽箭法，不教！”楊罡醉得口齒不清，直接不耐煩地揮手拒絕。
    後來。
    一次次又一次。
    那青年堵在楊罡回家的路上，而楊罡始終沒有答應傳授箭法。隻記得有一次，他好奇問了對方一句，“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蓬蒙。”青年下意識站直身子回答。
    記憶到這裏就沒有了。
    得到命階長河之後，楊罡接收的記憶加起來已經有一萬多年。
    若是事事都要記在心中，他的心神早已累垮。
    因此他並不記得自己最後有沒有收下對方為徒。因為這一件事在那無數細碎的記憶中，根本無關緊要。
    若是真收了。
    將來有機會重返遠古，他一定會親手擰下這個弑師逆徒的脖子！
    不過因為寒香的因素，他不可能因為心中的好奇就往遠古走一趟。
    遠古與現世的這一幕，彷佛兩條時間線重疊在一起。
    不僅楊罡思慮萬千。
    立身冥河孤舟之上的逄蒙，心中也是十分複雜。
    “你現在……記起來了嗎？”他的語氣之中竟隱含著一絲期待。
    彷佛獲得楊罡的認可，對他而言很重要、很重要。
    “我已經練成了你的所有箭法，甚至在三十萬年裏更上一層，自立幽冥一道。剛才那一箭你看到了，你一定也很驚訝對不對？”
    “你快告訴我啊！對不對？”
    “師父！”
    急切的怒喝在虛空回蕩，似蘊含著一股股萬古不滅的執念。
    此時不僅是楊罡看出來了，連圍觀的阿彌陀佛、十二巫祖也看出來，這個叫‘逄蒙’的遠古箭手，腦子似乎有點問題。
    有問題才是對的。
    任誰在無盡陰暗的輪回之中待了三十萬年，腦子也要出點問題。
    “嗯，還行吧。”
    楊罡無所謂地點點頭。
    而後。
    從懷裏取出了一枚吊墜。
    光芒閃過。
    他的手中頓時浮現一柄如晶石般半透明的長弓，火紅的能量似液體般在弓身中流轉，朱紅的弓弦透著濃濃的紅塵之力，似天道也無法斬斷。
    “彤弓素矰。”
    逄蒙神色一震。
    邪狂憤恨的麵容迅速化作一片平靜之色，萬分凝重地看著楊罡手中的弓箭。
    “三十萬年過去，這一柄箭竟還在你手中。”
    “不是彤弓素矰，而是彤弓。”
    楊罡搖了搖頭。
    沒有寒香力量的神弓，隻承載了他體內極致的剛陽之力，自然隻能叫做彤弓。
    “哈哈哈哈，我明白了！”
    逄蒙忽然發出陣陣狂笑，“彤弓素矰變成了彤弓，你隻能發揮過去一半的力量。甚至一半都遠遠不如……而現在的我早已超越當初的你。”
    “羿，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我將以自身的力量，堂堂正正戰勝你！”
    “嗬~~”
    楊罡搖了搖頭，沒有任何辯解。
    他此時的力量確實遠不如遠古射日之時。
    但是。
    你一個躲藏在輪回陰暗中的逄蒙，也不是那十隻煌煌不可一世的金烏啊！
    “閑話少說。”
    “你既然要殺我，那便來吧！”
    話音落實。
    神弓在楊罡手中緩緩張開。
    一道無形的火焰神箭瞬息凝聚，如有呼吸一般自動旋轉，將世間最剛陽的力量凝聚在箭尖之上。
    “好！”
    另一邊逄蒙也舉起手中木弓，將背上那一壺自輪回取材的箭矢搭在弓弦上，緩緩拉開長弓。
    恐怖的氣息衝天而起。
    冥河血海無風起浪，卷起陣陣無規則的狂濤。
    楊罡看著下方的逄蒙，也不禁打起十二分精神。
    這個人……確實很強！
    圍觀的如來、十二巫祖，甚至遠方躲藏在暗處的身影，感受到那兩道似能破開輪回壁壘的恐怖氣息紛紛拉開距離，唯恐被餘及。
    所有人都下意識屏住呼吸。
    靜靜看著兩位絕世無雙的箭手，即將在冥河之上展開一場驚世對決。
    一息。
    兩息。
    三息之後。
    ‘咻——’
    ‘咻——’
    兩道絕世箭芒陡然破空而去。
    赤色的箭芒如一輪在九幽之下升起的大日，將周圍數萬裏照得一片熾白。灰褐色的箭芒好似能夠吞噬一切光芒，蘊含這世間所有負麵情緒，陰暗、詭譎……
    叮~~
    一聲清脆的撞擊聲，在虛空中響起。
    當所有人都以為，即將爆發驚天碰撞時。
    那兩道被賦予了絕世箭術的箭矢，竟如有默契地同時微微一傾，世間最亮的光芒與最陰暗的色彩擦肩而過，虛空寸寸破碎。
    而後陡然加速，各自向著對方的眉心射去。
    “什麽！”
    無數人同時發出驚呼。
    這一擊。
    兩人竟是不顧自身，以命換命也要將對方絕殺！
    這是不要命的打法啊！
    可唯有對決中的兩人心中清楚。
    他們都沒有把握，以絕對的力量碾壓對方。
    因此。
    唯有傾盡全力一箭，放棄對自身的所有防禦。
    這個時候誰若還抱著任何一絲僥幸的想法，必將被對方……一箭誅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