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雪了，看樣子這場雪，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了。”
    就在本年最後一天的下午，鹹陽再度下起了鵝毛大雪，而且這次的雪，比之前兩次都要大。
    看著鹹陽中的萬家燈火，站在章台宮宮門處嬴子楚，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可那笑容之下，卻有一抹難以掩蓋的擔憂和期盼。
    片刻之後，
    趙慶雲邁著輕盈的腳步，來到嬴子楚身側：“大王，華陽太後和公子成蟜已經安排妥當，夏太後、王後和太子政在太後宮等大王，一同過新歲。”
    “走吧。”
    嬴子楚聽後壓下心中的擔憂和緊張，舉步向著夏太後的太後宮走去。
    踏著厚厚的積雪，嬴子楚帶著趙慶雲，來到了夏太後的太後宮中。
    每年寒冬，
    太後宮內的陰陽陣便會被催動，所以縱然外麵寒風刺骨，也無法影響太後宮分毫。
    至於華陽太後，今年就沒有這種待遇了！
    此時，
    夏太後、趙姬、嬴政三人都在廚房內忙碌著，宮內除了兩名婢女外，其他的都離宮過新歲去了。
    看到嬴子楚後，
    夏太後便將兩名婢女召進廚房，把嬴政給趕出去了。
    來到嬴子楚麵前，嬴政躬身行禮道：“兒臣見過父王。”
    “坐。”
    嬴子楚指了指對麵，慈祥的笑道：“你身為我大秦太子儲君，在廚房中做這些事，就不覺得有失身份？”
    “兒臣是太子，但也是人子、亦是人孫，沒什麽有失身份的，而且往年，兒臣也都是跟……”
    話說到一半，嬴政的話猛然頓住，隨即話鋒一轉道：“父王，您在擔心北邊？”
    “這麽明顯？”
    嬴子楚有些愕然，隨後苦笑一聲道：“看來，為父的心確實亂了！”
    沉默了半晌後，
    嬴子楚便恢複了之前的自信，再也看不出眉宇間的憂愁，隨後便和嬴政談起了國事，
    小半個時辰後，
    夏太後他們終於忙完了，看著滿桌的菜肴，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坐在了一起。
    這時，
    嬴子楚衝著一旁的趙慶雲招了招手：“來，坐。”
    趙慶雲見狀略顯不安道：“大王，奴才……”
    “子楚讓你坐你就坐，今天這裏沒有大王、沒有王後，更沒有太後和太子，都是一家人。”
    夏太後笑嗬嗬的打斷了趙慶雲的話，趙慶雲看了眼眾人，隻好受寵若驚的應道：
    “奴才謝過太後、謝過大王、謝過王後、謝過太子政。”
    隨著趙慶雲的入座，太後宮內的氣氛，也變得愈加火熱起來。
    ……
    與太後宮內，其樂融融的氣氛不同，
    秦趙邊境，
    在新歲那喜慶的氣氛籠罩九州時，這裏卻多了一抹蕭殺和冷厲。
    兩方斥候瘋狂的傳遞消息，各路大軍也都兵不離身，做好了隨時戰鬥的準備。
    就在這時，
    “報~~~”
    一名斥候迅速來到中帳之外，大聲說道：“將軍，前方斥候來報，趙奢請公子顯一敘。”
    “哦？”
    趙顯聽後眉頭微微一挑，略帶玩味道：“這折壽的老東西，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說著，
    趙顯搖著扇子，鼻孔朝天的走了出來，王紇和王翦也緊隨其後，眼中充滿了凝重。
    “啟稟公子顯，斥候來報，趙奢獨自一人出現在邊境，說要與公子顯把酒言歡。”
    “這老東西，有點意思。”
    趙顯沉思了片刻，看向一旁自己的侍從：“備車，再多備幾壇苦酒。”
    “公子顯……”
    王紇和王翦同時開口，可是卻被趙顯伸手打斷：“本公子若不去，我秦軍氣勢必然受挫，趙奢這老東西，也玩起了攻心計。”
    王紇一臉緊張的說道：“公子顯，那趙奢若是設下埋伏，老夫怕公子顯此去有性命之憂啊。”
    “本公子若死於趙奢之手，豈不正好可以讓我秦軍同仇敵愾、士氣大增。”
    趙顯一臉鄭重的說道：“王紇，本公子此去無論生死，都按原計劃行事，在此期間，秦軍一兵一卒不得亂動，如有違令，軍法處置！”
    “……諾！”
    片刻後，
    趙顯的馬車徑直離開，這次他隻帶了馬夫，甚至將那幾名傳奇境侍從，都留在了軍營。
    ……
    兩刻鍾之後，
    一臉囂張的趙顯搖著扇子，大馬金刀的走下馬車，對著馬夫說道的：“將酒卸下後你便回營，明日辰時過半，再來這裏接本公子。”
    “諾！”
    馬夫六壇苦酒放下之後，便頭也不回駕馭馬車離開了。
    看到這一幕，
    趙奢微微一愣，隨即讚賞的說道：“大秦公子顯，膽量果然非常人可比。”
    趙顯看著麵前篝火上，已經烤到半熟的野兔，鼻孔朝天的問道：“折壽的老東西，你怎麽忽然想起請本公子來了？”
    “老夫以為你不會來。”
    “本公子是擔心，你這折壽的老東西想不開，凍死在這荒郊野外中，到死也沒個給你收屍的。”
    趙奢聽後也不惱怒，而是旁若無人取來一壇苦酒，自顧自的倒了一碗，笑著說道：“老夫活了這麽久，唯有與你交談時最為輕鬆。”
    “哦？”
    趙顯搖了搖扇子，譏笑道：“看來你活得挺累的。”
    趙奢談了口氣，搖頭晃腦的將碗中酒一口飲下，隨後咧嘴說道：“還是大秦苦酒，最懂沙場心。”
    “歪歪歪……老東西，本公子帶來的酒，可不是給你一個人喝的，快給本公子滿上。”
    “你今年才十三歲吧？能喝酒？還有，你讓老夫給你倒酒，是不是有點……”
    “你請本公子來的，主家倒酒很合理。”
    “哈哈哈……”
    趙奢看到趙顯那囂張又無賴的樣子，不禁仰天大笑起來，輕撫兩下灰白色胡須，點頭說道：
    “好好好，老夫給你倒酒、給你倒酒！”
    淒涼的月色，倒映著趙奢和趙顯的身影，若是忽略此處戰場，絕對會誤以為這是一對忘年交。
    一夜無話，
    九州曆，
    年，
    辰時三刻，
    秦趙兩方兵馬早已集結、遙遙逼近，天地間更是被一股慘烈的蕭殺之意充斥！
    “要打仗了。”
    趙奢看著若隱若現的秦軍，看著趙顯身後十丈開外，那輛珠光寶氣的馬車，
    沉默良久後，這才神色複雜的說道：“老夫戎馬一生，到老方得片刻清閑，趙顯，你還有什麽要跟老夫說的？”
    此時，
    趙顯默默的打開最後一壇酒，抬手給趙奢倒滿後，猛地將酒壇丟出，
    啪！
    酒壇重重的砸在地上，瞬間四分五裂。
    下一秒，
    趙顯身上蕩出先天下品的力量波動，隨即那冰冷又囂張的聲音，陡然間在秦趙數十萬大軍耳邊想起——
    “大秦趙顯，請趙國軍神趙奢……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