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皇捋起厚厚袍袖，顯出枯瘦手臂上時刻蠕動的密布黑筋，看上去十分猙獰可怖。
    “朕體內的【仙丹】因子也受到靈氣暴動的刺激影響，居然從髒腑血髓中拔抽成團凝成一塊血囊，開始反吸朕的生機。”
    “僅一天時間，這血囊就生生將朕吸老了幾十歲！”
    夏皇搖頭悲語：“時也，命也啊。【仙丹】本是為了長生所製，卻沒有料想到，它竟然是活的。”
    “嘶——”
    老和尚麵露震驚道，“陛下，莫不是整個帝國的高層……”
    “嗬嗬。”
    老皇帝慘笑兩聲，“也不知因何緣故，雖然那幫老東西跟朕一樣都注射了【仙丹】，但症狀最慘烈的……好像就朕一個人。”
    “其他人，情況最嚴重的也能通過截肢或移植內髒的方式苟活，雖然……也沒幾年好活。”
    “甚至症狀最輕的都不會有性命之危，定期服藥就能保持相對正常狀態，繼而出席各類活動都不會有什麽問題，唉——隻有朕，隻有朕啊！”
    老僧眉頭緊蹙，極為憂慮道：“那……陛下，您的身體現在……”
    “太醫院已給朕仔細看過，那血囊幾乎與朕體內所有重要髒器乃至腦髓相連。一旦它受損，朕也會有傷害，目前也隻能任其成長壯大，沒有絲毫辦法。”
    “現在，朕隻得每日服食十數種秘藥，配合大量虎狼之劑吊住命罷了。”
    夏皇黯歎：“雖然太醫院不敢明說，但朕覺得……朕不會活太久了。”
    一聽見這牽扯到一國君主壽數的問題，老和尚決然不敢發一言，隻得靜默不語。
    “淨悔。”夏皇喚道。
    老和尚恭敬俯首：“臣在。”
    “你隨侍朕身旁已有數十餘載，朕知你早年在全真道修行。
    後棄道入佛，在正覺寺出家為僧，兼具佛道兩家命術精要，多年修持之下已達窺破天命之境……”
    聽到這些話，淨悔頓時醒覺，明白夏皇今天找他深談的目的了。
    夏皇，是想要用他的命術做一些事情。
    麵上神色未動分毫，可老僧內心卻陷入了悠遠的回憶。
    很久之前。
    淨悔還是道士的時候，就展現出了無與倫比的命術天賦。
    僅在二十餘歲，便學盡了門派所藏。
    同時在偶然間，推算出自己在將來會有一死劫。
    再繼續推算下去，發現這死劫竟然與大夏國運緊密相聯。
    於是淨悔果斷棄道入佛，遁入正覺寺學習佛家一脈命術多年。
    後又入帝宮隨侍夏皇，也是為了在學習皇家典藏命術的同時，就近觀察大夏變化，伺機解開死劫。
    然而他學佛念佛多年，在道行愈發精進，命術也愈發神異的同時，懼死之心亦日漸淡泊。
    所以，近日在感應到冥冥中死劫臨近後，淨悔內心也並未出現過大的翻湧。
    反而產生了一種極大的好奇心。
    他想要知道，自己憂慮一生，同時也已改變自己一生的死劫，到底是什麽。
    ‘或為神所追，或自執所劫啊。’
    老和尚內心幽幽歎息。
    這時，夏皇扶著案桌費力站起，看向淨悔和尚，誠懇道：
    “朕希望你用命術推算眾皇子的命相，窺一窺大夏的國運，朕想看一看誰最適合坐那太子之位，日後登臨九五。”
    “朕知道這會大耗你的壽元，但不論正覺寺還是全真道，皆與我大夏休戚與共，如果大夏國運昌隆，二者自然也會繁榮昌盛。
    朕希望你好好想一想。”
    聽聞夏皇之言後，淨悔心神陡然一顫，直覺得全身雞皮疙瘩冒出大片。
    就好像，自己突然被佛經中記載的自在大天魔主盯住了一般。
    一股人心先天天弗違，我命由天不由我的詭譎無常之感，陡然襲蓋淨悔心神。
    ‘死劫！是死劫的氣息！！’
    老僧突然悟覺。
    ‘原來，此次助陛下推算眾皇子命相，就是我的死劫？’
    ‘一飲一啄，莫非天定？過往種種，竟造就貧僧今日之果。’
    ‘但，僅是推算諸皇子命相，哪怕牽扯到國運，以貧僧修為，至多損體毀氣壽數大減，應該不會命墮輪回呀？古怪，真是古怪。’
    淨悔百思不得其解。
    他看向夏皇，俯首雙手合十：
    “臣，遵旨。”
    夏皇終於綻開笑容：“好！很好！”
    “對了！”
    老皇帝溫聲道，“昨日那份密報，你已看過了吧。”
    淨悔點了點頭，“臣已看過。”
    “嗯，駐世仙佛——”
    夏皇似喜似憂的歎息道，“朕實在沒有想到小九……居然藏的那麽深啊！”
    “不瞞你說，剛開始皇城司那幫小毛孩呈上密報的時候，朕還有些生氣，氣他們胡編亂造。”
    皇帝搖了搖頭：“直到看見那蓋周天的詳細信息……朕才信了這份情報啊。”
    淨悔微微皺眉：“那魔頭殺孽滔天，罪該萬死！”
    “嗬嗬嗬。”
    夏皇笑了笑，“對死去之人無需動怒，那隻會徒耗精神。”
    老和尚當即雙手合十低聲念道：“阿彌陀佛，陛下說的是，罪過罪過，貧僧不該動嗔念。”
    說到這裏，他困惑道：“貧僧有一事不明，為何那些貴族與財閥依然風平浪靜呢？按理說，他們明明應該……”
    “他們明明應該像狗一樣湊到小九跟前搖尾乞憐，但現在卻沒有出現這一情況，你是想這樣說，對吧。”
    淨悔嘴巴張了張沒說話，默默點頭。
    夏皇微微一笑：“看來，你還是不了解那些老東西啊，他們是不會允許大夏出現第二個精神象征的。
    普通的貴族和財閥，某種意義上來說，隻是狗而已，主人想讓它們知道什麽，它們就隻能知道什麽。”
    “這……”淨悔好似明白了什麽，卻不敢說話。
    “如果隻是金剛不壞，倒還沒什麽。”
    夏皇悠悠道，“駐世仙佛麽，嗬嗬，有些人就要坐不住嘍。”
    話題結束，殿宇中立時陷入寂靜。
    “對了淨悔，你對小九怎麽看？”夏皇突破問道。
    “阿彌陀佛～”
    淨悔雙手合十低喧佛號，“臣也沒想到九殿下竟然能踏破無上天關，真正駐足在了數千載無人可至的武道前路上。
    臣方才得知這一消息還不敢相信，唉，真是貽笑大方啊。”
    “嗬嗬～”
    夏皇頗感欣慰的笑道，“駐世仙佛，好大的名頭啊。
    朕體會過金剛不壞的力量，實在知曉那是何等的驚心動魄。
    但麵對蓋周天，數尊金剛不壞居然如同孩童一般毫無還手之力！”
    說到這裏，他頗為神往道：“真不知道，能隻手鎮壓蓋周天的小九，又該有何等威能啊。”
    淨悔思索道：“九殿下的命格，絕非凡俗啊。”
    夏皇靜靜聽著，未發一言。
    不過老皇帝臉上始終帶笑，顯然心情不錯。
    接著，老皇帝就吩咐宮廷內侍去往神都各處，宣詔眾皇子公主速速入宮來見。
    同時，宮殿外早已埋伏許久的數百兵甲武者亦悄悄撤離。
    這些人全程神色不變，氣質冷漠如冰。
    其中，洗髓換血者占了約七層。
    剩下兩層，也都是吞金食鐵，乃至脫胎換骨境的高手。
    最後一層，赫然帶有金剛不壞的氣息，數量足有四五人。
    甚至，帶隊的那位頭領，更是隱隱透出一股完全超越金剛不壞的氣息，隻是境界上依然未入武道前路罷了。
    他們，赫然都是皇城司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