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意外的很快就恢複了意識。
    似乎是濕布冰敷冷卻身體起效了。按本人的話說，持續的激烈運動身體會過熱，從而失去意識。
    “頭好痛…”
    “這也是你得病後才開始的嗎？”
    “嗯。長出標誌著[鬼變病]的角後，就頻繁發燒。”
    角。還有發燒。
    頭痛的時候就會發燒。
    這是格倫目前已知的[鬼變病]症狀。
    格倫決定把已經恢複意識的蘇帶到診所。她可以和莎妃睡一個房間。
    蘇沒有異議。也許是想著既然已經被找到了也沒辦法——畢竟連名字原來的寫法都沒有變，也可能隻是蘇沒想到。
    之後數日，蘇晚上都睡在診所，白天到警邏隊工作巡視花街。
    診所就這樣多了一個人。
    “兄長。出門的準備做好了嗎？”
    妹妹沒敲門就進了格倫的房間。
    格倫那天有事要去工房。蘇想把她的愛刀研磨保養，格倫打算帶她一起出去——
    但即便是兄妹，也不該就這樣闖進房間。
    “蘇。進來前先敲門。”
    “誒。西方的習慣太難了。”
    “在東方，進來前也是要說一聲的…”
    蘇撓了撓頭表示以後會注意的。
    格倫穿上白衣，把醫療包挎在肩上。龍鱗護身符當然也沒忘記帶在身上。
    另一邊，蘇穿著警邏隊的製服。就算外出時她也堅持要穿著。
    不過，武裝著東國風的護手和腰間佩戴的大小兩把刀劍，多少還是有些蘇的風格。
    “…嗯？很奇怪嗎？警邏隊的製服。”
    “沒有，隻是隊長的是高級的黑色製服，蘇的製服看起來很普通。”
    “據說有了功績就可以給製服染色了。蘇想早點染成朱色。”
    顏色上似乎有很多規定。
    還有——她頭上的角。
    奧加、彌諾陶洛斯、龍都有。長角的魔物並不稀有，但蘇是人類。東方的鬼族和西方的奧加族大同小異。而且，現在能夠確認，鬼過去曾是人類——也就是說，都曾是[鬼變病]的患者。
    “？怎麽了，兄長。”
    “沒…隻是在想怎麽治療[鬼變病]。”
    “急也沒用。一定會有辦法的。”
    當事人似乎並不著急。
    或許，可以通過外科手術把頭上的角切除。但這能治本嗎？病的原因還不了解，僅僅是把看見的異常切除很難稱得上是[治療]。
    “兄長。快點！”
    “真有精神啊，蘇。”
    “當然嘍。自從離開東方，我的愛刀一直沒時間保養。兄長你說過會給我介紹一個專業人士的。”
    “嗯，我會給你介紹的。”
    蘇雖然是個病人也沒有悶悶不樂。
    看樣子警邏隊的工作非常順利。而且，自由的林德沃姆風土似乎很適合她。格倫對[鬼變病]的了解不多，但可以想象得到，長著角的患者會在歧視非人類的東方受到怎樣的對待。
    蘇上一份工作被解雇，就是因為她是[鬼變病]的患者。
    “不過，這真的是兄長你的診所嗎？就這樣出門沒問題嗎？”
    “我要去工房取些工作用具。我告訴莎妃讓她留在診所照看。”
    “原來如此，內助的功勞啊。”
    “…不是。”
    完全沒聽格倫的話，蘇對自己的結論很滿意。
    過去有一段時間，利特貝特家將莎妃當做人質。那時候蘇就稱呼莎妃為[姐姐]，對她的敬愛不亞於兩個親哥。
    “呀！沒時間在這裏聊天了！今天蘇要上白班，要趕緊去花街了。兄長，快點！”
    “我知道我知道。”
    格倫跟在蘇後麵。自從蘇來了以後，妖精們都躲著她。也許是不習慣她的聲音太大。嘛，習慣了之後或許就會回來吧。
    “兄長！”
    妹妹的態度不像是病人。
    但額頭上長出的角，證明蘇生病了。
    也許——蘇她，已經認定了[鬼變病]是治不好的。想到這裏，格倫的內心一陣疼痛。
    不能讓她放棄希望，一定要找出治療的方法。
    “拜托了！”
    聲音很大。
    蘇一到[丘克羅工房]就衝了進去。
    “刀的研磨就拜托了！”
    “奇怪…一個人都沒有。”
    “難道，是被強盜襲擊了！”
    蘇擺好鯉口之切法的架勢，對於一個警邏隊的來說，血氣有點太旺盛了。
    平常工匠們都在工房，顧客一進來就會出迎。但今天卻沒看到一個獨眼族，裏麵一片寂靜。
    “強盜是不會來工房的。”
    “…？但是，兄長，這裏有武器和貴重物品。肯定會有襲擊工匠的惡徒吧…”
    “在這裏工作的隻有肌肉發達的獨眼族。他們看上去很溫厚，但他們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武器…當涉及到保護商品和工作場所時會變得很恐怖哦。”
    “哦。”
    蘇發出感歎的聲音。
    獨眼族擁有巨人族特有的力量。保護自己的技術結晶不被輕易偷走對職業工匠來說是生死攸關的大事，自衛的時候絕不會受辱。
    看樣子對戰鬥的話題很感興趣，蘇一臉認真的聽著。
    “有、有客人…”
    “哦！找到工匠了！”
    “咦誒誒？！”
    出來一個可能是學徒的少女，蘇大聲向她打招呼時她躲了起來。
    “蘇，小點聲。”
    “啊，失敬。蘇的名字是蘇。請多關照。”
    “咦…！醫生帶了個陌生女人過來…！”
    這話傳出去不好聽。
    從堆積的材料陰影裏，顫顫巍巍探出頭的獨眼族見習工匠——美美·魯頓。
    膽小的她，看到沒見過的蘇很警惕，不敢和她有眼神接觸。雖然平時她也這樣。
    “你是…奧加族…？”
    “哦，她是我妹妹，蘇。年紀和你相仿，美美，你們要好好相處。”
    “妹妹…？”
    美美歪著頭。
    格倫也覺得這樣介紹不好。現在蘇頭上的角怎麽看都像是魔物，她會感到疑惑是當然的。
    “是奧加…嗎，你的妹妹…？義理的…？”
    “一點也不奇怪！”
    蘇自己說明。
    和煩惱中的格倫不同，蘇挺起胸膛。美美被她嚇到，肩膀一顫。
    “這座城市到處都是不同種族的戀人、夫妻！所以兄長有個鬼族的妹妹也不奇怪。我聽說這種事情在這座城市是允許的！”
    “是、是這樣嗎…是的…”
    好像接受了。
    也可能是想結束和大聲的蘇的對話，美美點頭。快點交代完事情，對美美的精神有好處。
    “蘇。你不是有要事處理嗎。”
    “啊，對了！請幫我研磨這個！”
    蘇取下腰間的長刀。這是在人類領土鍛造的單刃曲刀，刀鍔經過精雕細琢，是把名刀。
    “…讓、讓我看看。”
    雖然還是見習，但已經是個工匠了。美美的目光落到這把刀上時，平時的表情消失了，接過長刀，拔出刀鞘，確認是否有卷刃和汙漬。
    “那個…東邊的刀需要麻煩有專業技術的人。光用砥石是不行的…所以，大概，需要一些時間，行嗎？”
    “不是急用，所以無妨。”
    “哦、哦…那就接下了。”
    美美在刀劍上紮了個標記，給了蘇一張收據。
    格倫很疑惑。平時[丘克羅工房]能處理刀具的工匠有很多。如果見習的美美做不來，為什麽不交給刀具專業的工匠。
    仔細想想。
    除了美美，他們還沒見到其他工匠。
    “美美，我是來取從師傅那裏預定的道具，師傅他…”
    “…他、他在睡覺。”
    “睡覺？”
    “現在，到處流行[睡眠病]！大、大、大家都怎麽了啊！師傅啊前輩啊他們都睡著了！所、所有的工作給讓我做！都這麽忙了還給我新的工作！”
    哇的一聲，美美哭了出來。
    拍打著格倫的胸膛。美美的手很大而且力量很強，即是沒有用力也很疼。
    美美的抱怨提醒了格倫，除了[鬼變病]，還要考慮另一種奇病。
    出現在城市各個角落的手掌大小的羊。觸摸到這種迷之生物就會陷入沉睡。並不會死去，就如同能完成生活所需最低限度行動的夢遊病患者一樣，所以格倫並沒有太過擔心——
    當然，人手不足是非常令人擔憂。
    “看啊！看這堆道具的山！這些全部都要修理！還有這把從沒見過的刀劍…！”
    “這樣啊。好吧，我會去找別的工房。”
    “這、這些方法前輩的爺爺們都教我了！我會做！我做還不行嗎！”
    “到底哪一邊？！”
    美美和蘇的對話毫無進展。
    看著挺有意思。
    不過，仔細看
    小說
    會發現，美美的眼睛有些充血，黑眼圈很濃。讓美美一個人維持工房做其他工匠的工作讓她精疲力盡了。
    觸碰就會陷入沉睡的掌中羊。目前還沒有足夠的研究。沒有出現死者，所以格倫把[睡眠病]放在蘇的事情後麵，不過——
    (…沒有注意是我的失誤)
    整個[丘克羅工房]隻剩下疲勞的美美。
    [睡眠病]正在蔓延，影響整座城市隻是時間問題。除了工房以外，也許其他地方也出現人手不足的情況了。
    “兄長。這姑娘，有問題？”
    “蘇。不要不經思考就說出來。你看，你嚇到美美了。”
    美美原本就大的獨眼瞪得更大了。
    想到什麽說什麽是蘇的壞習慣，從不考慮後果。
    對感情的敏感程度比常人高出一倍的美美來說，就如同天敵一般的存在。
    “都、都是醫生你的錯！醫生！為什麽不治好這種流行病啊！”
    美美的話，顯然也沒有經過思考。
    現在，庫托莉芙已經離開了林德沃姆，持有魔物醫生資格的隻剩下格倫。
    “你說得對。[睡眠病]的問題我會盡快努力解決的。我也知道美美你也很不容易。”
    格倫摸了摸美美的頭。
    被逼到走投無路的情況，還隻是見習身份的美美會陷入混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眼淚汪汪，還要去做不習慣的工作的她需要安慰。
    “兄、兄長！這不公平！蘇也要摸頭！”
    “誒，為什麽。”
    “我也很努力！”
    “好，好。”
    像妹妹一樣的美美，和親妹妹的蘇。同時摸著兩個人的頭。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嘿嘿！”
    蘇滿臉笑容抬頭看著他。本以為她成長了很多，結果精神上還是像個小孩子一樣。又或許，她隻會在格倫身邊撒嬌。
    “原來你們…真的是兄妹啊…”
    美美大大的眼睛。
    看著蘇的樣子，好像終於明白了。
    “莎妃。”
    “在。”
    “這個…是中央醫院的報告…”
    和美美約好了要解決[睡眠病]。
    格倫在診療的空閑時間閱讀了大量關於[鬼變病]相關的東方傳說以及中央醫院關於[睡眠病]的調查結果。
    目前需要同時解決兩種疾病，幸運的是，文字閱讀對格倫來說不是難事，而且他喜歡獲取新知識的感覺。
    那天，他邊吃午餐邊看中央醫院的報告。忙碌的格倫經常在就餐時間處理工作，今天吃的是單手就能吃的三明治，這樣能同時進行營養攝取和情報收集。
    莎妃告訴他讀書時用餐是非常不禮貌的，但格倫認為效率優先。
    “啊，那份從城裏的羊身上提取導致[睡眠病]成分的報告有進展了嗎？”
    “途中就斷了，怎麽了？”
    “…”
    莎妃皺起眉毛。
    她從格倫手裏接過報告，迅速瀏覽一遍。然後把午餐的蛋，剝殼後的蛋，一口吞下了。
    “…絕對是還沒完成。我猜是研究人員在調查過程中也罹病了吧？”
    “…原來如此。”
    格倫抱著頭。中央醫院中也出現越來越多[睡眠病]患者，調查的人也被睡魔襲擊。
    “醫生，去抓一隻如何。”
    “我試過了…但掌中羊跑得太快。憑我的體力追不上。”
    “我想也是。”
    沒有安慰。
    城市裏蔓延的[睡眠病]，原因就是這些小到能放在手上的羊。
    雖然叫做羊——但和偶蹄目的家畜羊不同，看上去就像是畫出來的存在。或者說，長著手腳和腦袋的會動毛團。
    正體不明，[睡眠病]的調查也變得艱難。
    “絕對睡不著的藥能做出來嗎，莎妃…”
    “聽上去對身體很不好。不過，如果能知道[睡眠病]的原因，我就能做出對應的藥…”
    莎妃嗬嗬的笑著。
    “醫生，你手上拿的是…？和苦無脖子上的一樣…東方的書嗎。”
    “卷軸。所有的古老資料都是這種形式。我想調查一下[鬼變病]。”
    “不過，看起來不像是醫學書。民間傳說嗎…等等，這是家譜…？格倫醫生家的…？”
    莎妃拿起一卷家譜。
    上麵記載著一族每代的成員關係。從家裏出來時，家族裏的人半強迫的讓格倫接受的。沒想到會用它去找治療疾病的方法。
    “拿家譜做什麽？”
    “嗯。我是在調查[鬼變病]相關的資料…但關於這種病的報告都很奇怪。例如，這個村莊的報告說這種病每十年一個周期，旁邊的村卻一例都沒有。基本上，每代隻有一個人感染。小時候還好好的，到了蘇這個年齡就長出角了。”
    “所以，不是傳染病嗎。”
    “嗯。在魔物中沒有發現這類怪病。是人類特有的病。”
    “在特定的區域周期性的發病…遺傳病？”
    “嗯…有可能。”
    格倫曖昧的點頭。
    子世代孫世代的遺傳病確實存在。格倫拿出自己的家譜，就是調查這種可能性。
    然而，格倫目前還沒找到確鑿的證據。
    “看，這裏，有個名字被塗掉了…？”
    莎妃注意到家譜裏有一個名字被用墨塗掉了，無法看清。
    “嗯，某人把患上[鬼變病]的人抹除了。也許是我的祖先，或者其他憎恨魔物的人幹的。”
    “東邊討厭魔物的人這麽多啊。”
    莎妃厭惡的歎了口氣。
    長出角的蘇，她的名字也許現在已經被家族、朋友、同事塗黑了吧。
    工作被剝奪，逐出故鄉？變成鬼後就不再是同族了嗎？
    格倫的厭惡很快變成了憤怒。
    不管蘇有沒有長角、有沒有長出翅膀、有沒有長出尾巴，她都是格倫的妹妹。長兄索恩(原文：ソーエン，這裏應該是蒼炎的通用語寫法)和雙親一定也是這樣想的。
    “從傳說看，西邊的奧加族和東邊的鬼族是不同的種族，不過鬼族已經殘存不多。滅絕了、被趕出東邊的土地加入了奧加族了，眾說紛紜。目前沒有定論。”
    “…不管怎麽說，現在沒有魔物居住在人類領地了。”
    人類領地唯一的鬼，就是患上[鬼變病]的人類。
    “不過，在傳說裏，鬼族的孩子擁有異常的力量，喜歡喝酒，有時還會吃人。而西側的奧加族和米諾陶洛斯族風俗相似。從生物學的角度，奧加族是它的近緣種。”
    “但沒有聽說過人類或其他種族變成奧加族。”
    “很奇怪不是嗎…[鬼變病]是人類變成鬼。也有因為嫉妒而變成蛇的女性將愛人咒殺，這些蛇和鬼的故事，都隻發生在東邊。”
    “因嫉妒而變成蛇？…嗬嗬嗬。”
    莎妃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因嫉妒心而變成蛇，在東邊是有名的傳說。生活在有很深嫉妒傾向的拉米亞族身邊，也不能說這個傳說毫無根據。
    “無論如何，我都要建立[鬼變病]的假說，但是…”
    鈴響了。
    診所有患者來了。
    莎妃慌忙做好準備。格倫短暫的午休結束了。
    忘掉腦袋裏關於奇病的想法，格倫站了起來。
    不能把所有時間放在[睡眠病]和[鬼變病]上。格倫還有城裏其他的患者要救治。
    盛夏之夜，熱鬧非凡。
    [大烏賊的寢床亭]坐滿了結束一天勞動後用酒治愈疲憊的客人。斯庫拉族的老板娘忙著招呼客人，觸手拍開那些無禮的醉漢。日常的光景。
    這天。
    莎妃黛特也到寢床亭喝酒。在利特貝特診所忙碌一天的她，隻有喝酒能讓她放鬆。
    今夜，與她共酒的不是緹薩莉亞或阿拉涅。
    “胃口真好呢。蘇。”
    “這個龍團子，太好吃了！嚼嚼！”
    “喝一杯嗎？”
    “我還沒喝過酒呢…”
    鄰座的蘇杯子裏，盛著青色透明的雞尾酒。寶石一樣的顏色的酒在東方式見不到的。斯庫拉的老板娘最近進購了一些來自大陸中的珍貴美酒。
    隨著貿易擴大，也多了很多東方的清酒。葡萄酒派的莎妃也想嚐試一下。
    “老板娘！再來一碗！”
    “你都吃了多少啊？”
    “不知道！”
    蘇似乎很喜歡店裏的小吃。
    格倫還在診所研究調查。他獨自提出一些假說，莎妃都還沒聽說過。如果格倫認為有必要的話會告訴莎妃的。
    今天，莎妃邀請結束警邏隊工作的蘇到[大烏賊的寢床亭]。身為酒豪的莎妃如果想聽誰的故事就會帶那人到這裏。
    “很久沒這樣了。”
    “是啊！姐姐看起來很精神！”
    “你啊，還是老樣子叫我姐姐。”
    “聽我說。我讀了很多書，父親也經常帶我去聽講座…我以前一直憧憬這些！我知道雖然聽上去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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