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病例04 睡眠病的林德沃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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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妃黛特做了個夢。
小時候的夢。
莎妃在一座東國風的宅邸——其中一間室內睡著。發了高燒不能動彈。不是在床上,而是在榻榻米上蓋著被子,因為不是在故鄉所以還沒有習慣。
被子旁是一位黑發的少年。
他正在讀一本異國的書。
“嗯…這也不對…好吧,下一本…”
稚氣未脫的臉龐。
莎妃因為發燒而迷糊了,隻能盯著少年。
“哥哥!我抓到一隻青蛙了!這對姐姐的病情有好處吧!”
“翠雨!吃青蛙隻是迷信!不要什麽傳聞都相信!”
“知道了!”
中庭裏,能聽到蘇的聲音。
比黑發少年的聲音更大。
莎妃想呼喚少年的名字。
但是,腦袋昏昏沉沉的,說不出話。她聽到了遠處羊的叫聲。
“很好——找到了。”
少年合上書。
“絕對會治好你的,莎妃。”
雖然比她年紀小。
但那時,是少年第一次叫自己的愛稱。
這可能是少年第一次進行醫療的瞬間。
想到這,莎妃呼喚了眼前少年的名字。
“嗯,謝謝你,格——倫?!”
少年的雙手抱著羊。
莎妃在朦朧中意識到了。掌中羊。林德沃姆陷入[睡眠病]的最大元凶。
羊的聲音越來越大。
“莎妃,快點好起來吧。”
“不、不要,那個。”
發出玉米爆開一樣的聲音,數量在增加。
莎妃想要大喊,但嘴裏塞滿了羊的毛。
會窒息的。
視線全部都被羊毛覆蓋。
至少做個浪漫的夢吧——莎妃對這不講理的夢提出抗議。
但她的聲音,被掌中羊的羊毛淹沒。
“——啊!”
然後,醒來了。
莎妃意識到自己正躺在入院用的病床上。最後的記憶是——和蘇的喝酒比賽。在喝酒比賽的途中,患上了[睡眠病]。
“剛才是…夢…!”
抱著頭呻吟。
我睡了多久?病房裏很暗。但看見了,陰影裏似乎有東西在動。
“…格倫醫生?”
拉開病床前的簾子。
雖然是晚上,但沒有點燈籠,運動的影子——開始成形。
“哇!雷魯巴!”“雷魯巴,不是馬嗎?”“那羊該怎麽叫。”“應該叫瑪麗!”“哇瑪麗!”“哇!”
“你們在幹什麽…”
格倫不在這。
有很多掌中羊和妖精。妖精們正套著羊群,給它們裝上鞍,就像對待騎乘的馬一樣。
掌中羊看起來沒有抵抗的樣子,妖精們靈巧的騎著羊。跳來跳去就像在玩耍一樣——
不對。
“不好…診所裏有羊…!”
莎妃能醒過來應該感到幸運嗎?她不知道,但讓病的源頭在治療的診所裏就本末顛倒了。
“格倫醫生,他人在哪裏…!”
莎妃從床上滑下,急忙朝診察室的方向去。
利用溫度感知能力,莎妃能確定熱源的方向。診察室有熱源——除了一盞點著的燈籠。旁邊還有一個人的熱源。
“醫生?”
打開門的刹那,莎妃後悔了。
門內滿是羊,如同噩夢一般的數量,從莎妃的尾巴旁邊跑過。
“咦——?!”
“啊,莎妃?你醒來啦。注意腳下。”
“醫生——!我醒來後看到的到底是什麽——!”
不滿的話沒有再說下去。
看到診察室裏的格倫,莎妃失聲了。他正專心致誌寫著什麽。
桌麵上大量的資料中還有莎妃的研究筆記。
而且,格倫的神態,也不尋常。
不知道幾天沒睡了,眼睛耷拉著,臉色青白。眼球布滿血絲,格倫的樣子看起來非常陰森。
“醫、醫生…?”
“很好。藥很有效。果然,我沒能力。製藥的工作隻能交給莎妃你了。”
“…做出來了嗎,[睡眠病]的特效藥?”
“嗯。但隻有數十人的份。但要給城市的居民們用需要量產,我沒有能力。”
格倫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這是當然的,格倫雖然有知識,但調藥是莎妃的專長。這也是當初會讓莎妃幫助格倫的原因,庫托莉芙判斷他不是調藥的料。
然而,為了調和到能治療莎妃的完成度,他一定付出了不少努力。
“醫生,你睡過了嗎?”
“沒有…而且,在藥做出來前睡著就完了。一旦睡著就會因為[睡眠病]再也醒不過來。”
“醫生,你的傷。”
格倫的肘部,被繃帶包著。
傷——?不對。從這個位置考慮,注射痕跡?
“難道說…拿自己做實驗嗎?!用未完成的藥?在給我喝下之前,都在拿自己測試…!”
“呃、啊、不。不是不是。我有自信的!何況我還很清醒。”
毫無危機感的笑著。
但莎妃很不理解。為什麽還能笑出來。藥物調劑隻要出現一絲問題就會變成毒藥。
效能、分量、副作用,還有患者的種族和年齡。要考慮的因素很多。
決不能把自己當做小白鼠測試,這是很嚴肅的事情。
“夠了…你自己的身體才是大事!之前就因為過勞倒下,現在又在做藥的實驗!如果你再這樣繼續下去,我就要擔心死掉了。”
“但是,莎妃不也在做同樣的事情嗎。”
格倫的語氣變了。
雖然精疲力盡,但格倫的目光依然有神。充滿力量的目光看著莎妃。
“我…也?”
“莎妃你盡管知道自己可能會患上[睡眠病],但還是選擇去抓羊調查不是嗎?”
“呃。但、但那是必要的。”
“我也一樣。判斷是必要的才選擇自己試藥。不是無謀,也沒有過於樂觀。莎妃睡著前留下的研究筆記,我隻是在此基礎上完成製藥的必要過程。”
“…醫生。”
莎妃無言以對。
什麽時候,眼神變得如此自信了。夢中見到的少年,不知不覺研究變成大人了。本以為一直都是牽著手的弟弟——什麽時候變得了能和自己頂嘴了。
但是很高興。
成長了的格倫,他的自尊和驕傲一定能打敗[睡眠病]——
但是。
“太令人驚訝了,格倫。嗯,你是對的,你做得對。”
“太好了。你理解了?”
“才怪!你以為結論是正確我就會接受嗎!沒門!這是兩碼事!”
雖然承認格倫是對的。
但是,莎妃還是擔心這種魯莽的行為。雖然這很像格倫的風格,但也是他最危險的地方。
莎妃向格倫伸出尾巴。突然間用下半身纏住格倫,盡管他也沒有離開辦公桌的跡象。
“嘿!嘿!這就是讓女人為你擔心的懲罰!”
“我也在…擔心你啊!”
就像在反抗莎妃亂發脾氣的行為。
格倫也不認輸,開始反駁。
“我害怕莎妃醒不過來該怎麽辦。就像你在利特貝特家感冒時那樣…還有在奴隸商的事件中中毒那次。莎妃,我也一直在擔心你啊——所以,這次我絕對要救你。”
“——呃。”
“我,還要繼續戰鬥。”
“…哦。”
莎妃緩緩鬆開尾巴,釋放了格倫。
他作為醫生,他的成長遠遠超過了莎妃的預想。但是,和夢中見到的少年一樣,助人的熱情依然沒有改變。
自己能為他做什麽呢?
顯而易見——作為助手、學姐以及愛著他的女人,隻有盡可能支持他。
“我明白了。醫生就是醫生。”
“…嗯,對不起。”
“別道歉不然我又要纏上去了。話說,這間診所到底出了什麽事啊?”
診所現在都快被羊占領了。
“嗯…對於製藥是必須的。所以我拜托妖精們抓了一些羊回來…但城裏的羊太多了,沒過多久這裏就被淹沒了。”
“…難道,整個城市都是這個狀態嗎。”
這是非常事件。
除了吃了藥的格倫和莎妃——其他居民全都被[睡眠病]吞噬了。
“嗯,而且——還是帶你看更快一些。”
“啊?”
“我一直在等待莎妃你醒來。現在的情況,急需量產藥物。”
原來是這樣。
首先要讓莎妃醒來,因為她是有能力製作特效藥的藥師。
“接著——路上再說吧,關於羊的正體。”
看樣子,在莎妃睡覺的期間,情況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忘掉過去的噩夢,現在要馬上行動了。
莎妃下定了決心,跟在格倫後麵出去了。
診所外麵,林德沃姆就像積了一層雪。
不
小說
過,格倫知道,這些不是雪,全部都是羊。像是把草原全部埋沒一樣,城裏到處都是羊群。
“這、這麽多的量…!”
“嗯。現在還在大量增加。如果沒有吃下藥,我們恐怕已經再次被[睡眠病]襲擊了。”
“居民們…呀!”
剛才被羊群擋著沒看到。
莎妃的腳邊,躺著一個身影。是一位長著兔耳的獸人——斬首兔的少女。(原文:ヴォーパルバニー)記得在鬥技場見到過,是個鬥士。
“不好!要趕快運走。”
“沒問題的。喂!在這裏!”
格倫朝暗處揮了揮手。
然後,道路的盡頭出現了兩具骷髏的身影。這兩具骷髏一邊把羊推開,一邊提著燈籠前進。
“在這裏。請把她運走。”
兩具骷髏,顎骨嘎啦嘎啦的響著。似乎了解了。
就這樣,斬首兔的少女被運走了。熟練的樣子證明它們已經運走了不知道多少人。
仔細一看。
不止有僵屍和骷髏,還有穿著黑色外套的身影——是實體化的鬼魂和幽靈。他們正在像雪一樣羊群中拯救因為[睡眠病]倒下的居民。
“本以為羊增殖了這麽多,所有人都睡過去了…”
格倫似乎在感慨。
“但這座城市,也有絕對不會睡著的人在。”
莎妃明白了。
睡眠是人類和魔物——不對,是全部生物所必須的。但是,生物以外的存在,不死族們,就不用擔心會被[睡眠病]襲擊了。
她從沒看到過這麽多的墓場街居民出現在城牆內。
“有這種種族存在,在這緊急情況下真是幫大忙了。來,走吧。”
在燈籠的光亮引導下,格倫前進。
一個被青白色光照著的熟悉身影出現在麵前。鬼火在她周圍漂浮著,就像是在保護她一樣。
“看起來你蘇醒了——藥師莎妃。”
“莫莉!”
“肯定。看樣子,藥完成了?格倫醫生。”
“嗯,雖然還不能量產…”
莫莉點了點頭,還是老樣子看不出她在想什麽。
墓場街的經理,手持著鏟子輕敲地麵。聽到這個信號,一堆骷髏從黑暗中出現,如同訓練有素的士兵。
“那個,莫莉小姐…你不是不能離開墓場街嗎?”
莎妃詢問,莫莉點了點頭。
“肯定。沒錯,這是我們自身的意思絕不能違背。但代理代表的阿露露娜通過正式的手續,向墓場街的居民提出幫助救援的請求。既然是議會的請求,墓場街區一定會回應——而且,困難的時候就要互相幫助,不是嗎。”
“所、所以你就來了嗎。”
“不死族如果放任不管隻會隨意行動。需要經理在陣前直接指揮。你們,把羊推開讓出條路。這些人是[睡眠病]的治療負責人。”
哢嗒哢嗒哢嗒哢嗒哢嗒——…!
僵屍和骷髏拿著鏟子,把羊驅趕開。途中看到因為[睡眠病]倒下的居民時,就會安全的把他們運送走。
“除了旅館的住宿者,墓場街所有的居民都是[睡眠病]的災害救援人員,各自都有任務。為了讓別人承認墓場街的功績。”
“非常感謝你做的一切,莫莉小姐。”
“我們的目標是提高墓場街的地位,獲得議會更多的預算。可以的話在議會謀求一兩個席位。預算增加的話,就能買到更好的肉了。流口水。”
雖然沒有流出口水,莫莉還是擦了擦嘴。很難判斷她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也有可能,是作為分身的她擬態的一種也說不定。
“那、那個,現在該走哪個方向?”
身邊漂浮著鬼火的莫莉擔任著向導,莎妃詢問。
不知道該怎麽向莎妃說明要去的地方,格倫撓了撓頭。
“去花街。”
“花街…為什麽?”
“這說來話長了。盡管我做出了[睡眠病]的藥。當然這多虧了莎妃。但最後還是沒弄清掌中羊是從哪裏來的,這個根本性的問題需要解決。”
“這樣啊。”
藥隻能治標。
如果不把每天都在增多的羊去除掉,往後[睡眠病]的患者隻會越來越多。
“所以我調查了一下這些羊。簡單直說,它們和哺乳類的羊完全不同…”
“這些已經知道了…那麽,是什麽?”
“嗯。實際上,它們是羊形的植物。”
“什——植物?”
格倫從身邊羊毛的絨毯裏,抓出一隻羊。
莎妃看到了,這些羊隻是被羊毛覆蓋的球體。
“也就是說,這些羊的中心就像向日葵種子簇。從羊毛、四肢和臉,從這些能看到的部分將種子飛出去。輔助移動的就是這些突起物。”
“種子…和蒲公英的棉毛一樣?”
“沒錯!羊的正體,就是能簡易移動的棉毛,換句話說,它們就是為了能遠距離傳播種子的植物。”
不能移動的植物,為了繁榮,將種子傳播到遠的地方是必要的。
就像愛娜溫,獲得了知性和移動手段後,貪婪地和其他種族交配達到繁榮的目的一樣。
羊的種子也是出於同種目的,但在別的方向上進化了。
“有了能移動的種子,就能擴大生長範圍。蓬鬆的羊毛其實是棉毛,可以隨風移動。風力弱時,就用四隻腳移動。組成集團甚至能渡過水路。”
被羊毛掩蓋的種子,能飛得很遠、很廣。
“以前,我在一本圖鑒上看到過長著羊的樹。書上說,可以從這種樹上收獲羊毛和肉。我原本以為隻是民間傳說,沒想到,有著羊形種子的植物是真實存在的。”
“啊,我也知道。記得名字是——巴羅梅茨樹。”(原文:バロメツツの木,查到某卡牌遊戲的卡圖就是羊身上長著樹)
“嗯。掌中羊的正體就是巴羅梅茨的種子。”
格倫在思考。
也許[睡眠病]就是巴羅梅茨進化過程中獲得的能力。即便獲得自行移動的能力,但單獨一隻羊是無力抵抗外敵的。雖然也有通過果實傳播種子的植物,但巴羅梅茨沒有朝這個方向進化。
相反,是通過觸摸羊讓外敵陷入[睡眠病]沉睡,確保羊種子的安全。從患者陷入睡眠但還能維持生命必須的活動角度考慮,睡眠可能不太準確,應該是催眠。
複雜的進化。
這種存在不為人所知的原因,可能就是這種複雜的進化從結果上阻礙了物種的繁衍。
和因為過大的肉體而幾乎滅絕的巨人族一樣。
“但、但是,那棵巴羅梅茨樹到底在哪裏?為什麽沒看到任何植物。”
“沒察覺嗎?阿露露娜小姐說過,最近花街的花壇被什麽人破壞了。”
“啊。”
在莫莉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了花街。
花街也是到處都是羊,但中央花壇周圍的羊被清除了。周圍以奧加的隊長為首,花街所屬的警邏隊並排站著。
迎接他們的,是阿露露娜。
“哦呀。來了嗎?”
“該怎麽說…那個,這些是?”
“不用在意。因為我自己移動會很花時間,所以才這樣運過來。”
阿露露娜球莖狀的下半身被數個男仆抬著。就像神轎一樣。仆人們在阿露露娜下達指示後在她背後並列站著。
格倫注意到,雖然仆人的種族各種各樣,但外貌統一都是美形的。
“會將相中的男性收入手下工作,時而會讓他徹夜陪伴——就像記錄上說的。議會代表代理阿露露娜·露娜。你生活的作風,對於行政人員來說不覺得太過關注享樂嗎?”
“呀。你一定是新的經理吧。聽說你使用先代莫莉的名字。”
“初次見麵。不過,阿露露娜的記錄我們都知道。”
“雖然不喜歡你談論我的生活作風…不過沒事,畢竟是緊急情況。感謝你的幫助。”
阿露露娜伸出藤蔓想和莫莉握手。
不定形生物的莫莉回應,不過響起了奇怪的聲音,好像兩人都不在意的樣子。
“所以說…是巴羅梅茨嗎?”
“嗯,花街的大花壇能讓我們看一下嗎?”
花街的象征,巨大的中央花壇。
乍一看似乎沒有異常,但仔細看,花壇的土裏有一些白色的棉毛湧出。
“在地下…?!”
“沒錯,巴羅梅茨的種子現在就在地下。花、莖、葉,隱藏在整個大花壇其他的花草當中。”
“如果種子是從地下出來的話…?”
“羊的種子雖然能自行移動,但躲在地下還是最安全的。如果調查一下的話,這裏一定埋著特大的種子。”
警邏隊開始挖花壇。
孤兒院的孩子們,在花街活動的娼婦們,他們也來幫忙把花壇原來的植物放到花盆裏運送到安全的地方。大家都戴著口罩預防[睡眠病]。
“大家都在認真對待花壇。真是太好了。”
阿露露娜露出微笑。莎妃思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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