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他看到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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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暮塵從替陸雪淵擋下那一道紫驚雷便知道,她的體內一定有另一條靈脈,要不然也不會遭到驚雷反撲。可是若她能將聖火石完整的吸收並為自己所用,無疑是具有火係靈脈這一根,那個紫幽藤既然告知她要去尋找聖火石,便是敲定了她的靈根與火係有關。
    而這件事,早在他知曉她為鳳凰一族時,便徹底清楚。
    鳳凰神鳥,上古神族,如今貶斥凡間輪回轉世,它們的體內從來流淌著能毀天滅地的巨大能量,涅槃之火便是它們生死輪回的最好養料。而陸雪淵額間的花羽印跡,他曾在古書上見到過,乃是鳳尾花,是鳳凰一族的印跡,也代表著體內蘊藏著無盡力量。
    那可是涅槃之火啊……白暮塵曾經徹夜難眠,就是為思索,如何壓製她體內的火質靈根,好讓她忘記自己的屬性與族脈,從而成為一個真正的普通人,過著平凡而又幸福的一生。
    若不是如此,九域十四州,全天下,都要迎來一場難以想象的浩劫,而到時候,自己說不定就必須與她刀劍相向,拚個你死我活。
    ……………
    所以,用凝髓散暫且壓製住她體內的火靈脈,不讓涅槃之火覺醒,不讓三千弟子知曉她的屬性,才是最為保險妥善的方法,他身為她的師尊,對於守護她這件事,義不容辭,哪怕她什麽都不知曉,而她也不必知曉。
    隻要自己做的是對的,隻要能夠保證她的安全,就是他最想要的初衷。至於如何才算的上真正守護,他不知道,也不想去置喙,抓住眼前的,才是最要緊的。
    這便是,白暮塵做這一切的真正目的。
    而此刻,陸雪淵在他的懷裏瑟瑟發抖,雙手摟進他熾熱的皮膚,那冰涼的觸感,雖會觸發還未痊愈的傷口,卻令他無比開心,他從心底裏覺得,這一切,對他而言確實無比值得。
    陸雪淵全身僵硬的縮在師尊寬大的懷抱裏,對他懷中的溫暖避無可避,她卻一點也不知曉白暮塵的心思,而她又能如何知曉。
    而半個時辰之前,青崖山的聽風閣。
    樓意剛抄著赤朱峰上的一條小道,回到青崖山,自己的屋舍中。他幾天幾夜沒合眼,現下是滿眼的烏青和一層層的細小胡渣。將原本青澀的少年氣,襯托的有些斑駁,似乎一夜間遭遇了什麽耗盡心力的事,模樣憔悴又老氣。
    樓意好不容易洗完臉,將自己收拾的妥帖,這才恢複出此間少年應有的清風朗月,這才像是阿淵的好少年。他心中想著那人,沒忍住,抬起手去看自己血痂一片的手腕,就在這時,從門外‘呼啦啦’地進來一堆人,好不熱鬧。
    為首的那個,一身華麗錦服,頭上的珠翠首飾走起路來叮當作響,一看就是副王孫公主的做派,更不用說她身後走擁右呼的兩對人馬,全部弓腰彎身,生怕這個金貴的小祖宗磕著碰著,有一丁點的閃失。
    “意哥哥!”慕容瑤公主邊喊著邊歡快的奔到樓意身邊,剩下身後的一個侍從仔細喊道;“哎呦,您慢點公主,當心身子!”
    樓意下意識的接住衝他奔來的公主,卻在一瞬間鬆開了她的手,麵色沉穩,完全不見剛才的喜悅神色。
    “意哥哥,瑤兒來看你來了!”慕容瑤卻驚喜萬分,看到這個青衣白襟的少年,眼中的神采變得尤其炙熱,在她心中,樓意便是這天下最好看的兒郎,就算是前幾日見到的第一師尊,也還要比他遜色幾分。
    樓意還未張口,便聽到為首的侍從躬身道:“瓊王萬安,奴才給瓊王請安!”
    “起來吧。”少年的臉上突然出現與往日不一樣的神態,似乎頃刻間化身為驕矜尊貴的王爺,周身不戰而栗的氣場,令人兩股作顫。
    戚祝融便是在退出房間的,他原本在隔壁小屋住著,聽到房間裏有動靜,就預備前來查探,就在他溫了一壺好酒,拿來給樓意解乏的時候,看到了那張從未見過,冷冽瘮人,毫無生氣的臉,以及一旁如影隨形,花枝招展的慕容公主,便十分知趣的退了出去。
    樓意的目光暼到他的身影,無聲間皺了下眉頭。
    他該不會,去和阿淵說什麽吧?他心想。
    而就在他生起優思的這一刻,慕容瑤卻突然捉起了他的手,對著手腕間的血痂驚呼道:“意哥哥這是怎麽了?都流血了!快叫太醫來給意哥哥診治!!”
    她嚴厲的質問聲剛落地,卻被堂下麵色憂慮的仆從給喚醒,想起現在自己已經出宮了,並不在九域城中。
    “意哥哥……”她驚慌的小臉滿是心疼,紅潤的嘴唇翹得老高,伸手攬住了樓意的胳膊,狗皮膏呀似的就往樓意懷裏靠,“意哥哥怎麽這麽不小心,一定很疼吧,瑤兒這就叫他們去把太醫找來!”說著就要使喚下麵的侍從,卻被樓意出手止住。
    他看了眼靠在自己身上的公主,忍不住歎了口氣,抽回胳膊,伸手將她從自己身上擺正,對著她不緊不慢道:“我不是跟你父皇說了,要自己上山清修,不準外人打擾嗎?你怎麽也跟來了?”他聲音清冷,一點也不像曾經那個眉眼彎彎的清俊少年。
    “可是你都出來這麽久了,瑤兒擔心你!你看你都受了這麽重的傷,這要是在王府內,怎麽會到現在都無人照看啊,意哥哥,你到底為何非要到這裏清修啊!?”
    “這傷並無大礙,原是我不小心跌破的,已經長好了。”他說著將袖口往外扯了幾下,蓋住原本的血痕和微不可見的牙印。
    慕容瑤注意到他的動作,頓時變得難過起來,她站在一旁縮緊了身子,盯著麵前的地板,細聲細語道:“原來在意哥哥的心中,瑤兒隻是個外人,我隻知道意哥哥從小陪著瑤兒長大,保護瑤兒,我看到意哥哥受傷,也隻是心疼而已。還是說,意哥哥真的要在這清修一輩子,再也不下山,不見我父皇母後,還有瑤兒了?”
    公主的眼神變得哀怨,緊皺的秀眉似能滴下水來,她眼框紅紅的,全是一副委屈受傷的表情。
    “當然不是!對於清修的事,我自由我的打算,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況且我曾答應過你父皇,會將你當作親妹妹,好好照顧你,你現在私自出宮,恐怕你父皇母後也不準許吧?!”
    樓意似是見怪了她在自己麵前可憐賣慘的招式,在離她幾丈遠的地方站穩腳跟,無比客氣卻又疏離的對著她道。
    方才的太監公共忙上前一步,滿眼堆笑地對著他道:“瓊王說的正是,城主有令,隻準公主出城三日,三日後公主要是不回去,便把奴才的腿打斷,還要…”他說著看著樓意和慕容瑤的臉色,左右為難,“還要奴才提頭來見!”
    “瓊王,您一定要勸勸公主,好讓她早日隨奴才回城去!”那個侍從這般說著便給樓意跪下,行了幾個大禮。
    樓意側目望了望一旁的慕容瑤,絲毫不顧公主殷勤懇切的目光,不留情麵道:“放心,本王會讓她回去的。”
    “樓意哥哥!”慕容瑤不悅的出聲道,走至他跟前想要告狀,嘴裏剛說著:“你都不知道,我這幾天有多辛苦,為了見你,跋山涉水,不遠萬裏而來,還帶了你最喜歡吃的桂花糕!”
    她說著便命令下人端上早就準備好的糕點,置於樓意跟前,“就是不知道一路顛簸,這桂花……” 還未說完,便又被樓意打斷。
    “瑤兒,本王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你先在此,等我回來再與你商談。”說完便大踏步走出了自己的寢房,就在他剛要踏出房門的一瞬間,卻又改變了主意似的,乖了回來。
    慕容公主原本失望的神色瞬間奕奕起來,頓時揚起了笑臉。
    而樓意卻隻是輕描淡寫的暼了她一眼,而後拿出娟紙,挑了幾塊賣相最好的桂花糕,小心翼翼的包起來後,又重新轉身走了出去。隻剩下公主在屋內,對著侍從大聲出氣,“都是你!都是因為你多說,意哥哥才不願意理我!”
    樓意置若罔聞,外麵黑壓壓的一隊侍從見到他全部‘呼啦啦’跪倒一片,他卻看也沒看一眼,徑直走出了聽風閣。
    戚祝融見到這個場麵,連忙躲到門後,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緊接著便聽到隔壁房間傳來了一陣‘叮叮咚咚’的摔打聲。慕容公主的‘英雄’本色,他上一回就略有領教,現在眼瞅著她在屋裏大發雷霆,忍不住為樓意捏了把冷汗。
    而樓意此刻已經走到了和塵殿外,他眼見著空無一人的大殿,腳步不由地停住。
    “哎,請問,茉晚尊的殿宇要怎麽走啊?”匆忙間,他拉住一個剛剛路過的弟子,問道。
    “從這裏,往右邊走,過了兩座宅院,有處竹林那裏,就是洗仙閣了。”那弟子見他一身青衣,身穿與自己一樣的弟子服,方才猶疑的神色也被打消,告訴了他茉晚尊的住處。
    樓意謝過後,便飛奔前往洗仙閣,他料想陸雪淵現在一定在她師尊白暮遲的寢殿裏,不知為何,他總能感覺到這個男人對自己非同一般的敵意。
    就在她按照指示,來到一片茂密的竹林外,這才看到了高閣樓宇的洗仙閣。
    而此刻,茉晚尊正在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陸雪淵驅散她體內,止不住往外潰散的陰寒之氣,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陸雪淵全身連帶手指都緊緊扣進他的身體,卻還是忍不住的顫抖。
    白暮塵的下巴抵在胸前陸雪淵的頭上,麵色如雪一樣蒼白,緊閉著雙眼似是痛苦的不堪忍受,可上揚的嘴角,卻透露出他內心的絲絲愉悅和竊喜。
    “阿淵!阿淵你在哪?”
    這時,樓意的叫喊聲從門外傳來,隻一瞬,白暮塵的雙眸睜開,從中震懾出無數寒光。
    他怎麽會來?他胸中微微起伏,伸手護住陸雪淵的耳朵,似是不願她受打擾般,將懷中的人摟得更緊。
    可陸雪淵卻在身體僵硬的時刻,仍舊意識清晰的,聽到那人喚自己,“阿意!阿意!”她在心底不住的呐喊,回應著門外一聲聲的呼喊。
    “阿淵!阿淵你在這裏嗎?”樓意輾轉幾步,從樓宇外進來,看到洗仙閣巨大的牌匾,在聞到一股似有若無的茉莉香味後,跟隨著味道進了洗仙閣內。
    可沒走幾步,他手中的桂花糕便‘怔’地散落一地,原本張開的雙手此刻卻握緊了拳頭。
    在他眼前的,是一具幾乎赤裸的男身和相擁在一起的,自己放在心尖上的陸雪淵。
    “也罷,他看到也好。”白暮塵想著,幾不可聞的回了下眸,與那要淩遲人的視線撞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