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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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雪淵喊完之後,定睛看著睚眥頭上的紅嘴綠毛鸚鵡,正歪著它圓啾啾的小腦袋,尖銳著嗓子朝著陸雪淵喊道:「膽小鬼!膽小鬼!」
陸雪淵剛想喊出口的話瞬間壓在了喉嚨裏,臉上的表情變了幾變,最後僵在臉上,冷冷的冰雪刮過,像是此刻的內心。陸雪淵不禁發出疑惑的感歎:「難道這個小家夥,要考羞辱,來戰勝睚眥嗎?若是這樣,還不如趁現在我出手將睚眥製服,也省的到時候白白犧牲一個寵物。」
她抬手正準備將孤神劍朝著睚眥的眼睛刺去,耳邊卻突然響起一陣悅耳的歌聲,聲音宛如百靈鳥般清脆,那歌聲悠揚婉轉,似是帶著某種魔力,聽得人如癡如醉,仿佛跟著聲音進入到一個鮮花綻放的綠蔭草地。
鮮花朵朵盛開,滿地姹紫嫣紅,有微風拂過草地,夾雜著湖水的腥鹹,讓人的身心整個放鬆下來,腦海中隻剩下短暫莫名的愉悅。
「阿淵!快捂住耳朵!」樓意此刻正從雪地裏衝出來,站在陸雪淵的左前方喊道。
陸雪淵剛一回頭,便對著樓意探尋的目光,下一刻她的耳朵便被樓意的雙手捂住,樓意站在雪地裏,深情的眸子癡癡地望著陸雪淵的神情,突然兩道鼻血,從樓意的臉上緩緩留下來。
此刻,距離他們不遠處的睚眥,卻轟然倒地。在聽到小鸚鵡的歌聲後,眼神瞬間呆滯,暗紅色的眸子慢慢轉變成了褐色,猙獰可怖,非要吃人不可的凶狠表情,也漸而變得不再具有攻擊性。
陸雪淵不知道這隻凶獸到底看見了什麽,總之,他的神情一變,仿佛隻是一隻等候主人歸家的大狗狗,除了身體格外猛壯,其他與犬類沒有什麽不同。
這樣殘忍殺戮的上古凶獸睚眥,現在卻安靜的躺在雪地裏,一動也不動,仿若死了一般。陸雪淵抬起頭,細密的眼神掠過樹梢,這才發現,方才就在睚眥倒地的一瞬間,那隻紅嘴綠毛的鸚鵡已經飛上了最高的指頭,隻是它口中嘹亮的歌聲還未停止。
「阿意,你沒事吧?怎麽會這樣?」陸雪淵將目光收回,望著麵前的樓意,看著他蒼白的臉上,那兩道紅色印記格外顯眼,在這個暗夜泛白的血地裏,像是下一秒就要像睚眥一樣,突然倒下一般可怕。
陸雪淵雖然不知為何,可還是將手裏的孤神劍扔在地上,發出「彭」地一聲巨響,接著伸出兩隻修長細白的手,捂住了樓意的耳朵。
樓意原本四散迷離的眼神,此刻漸漸恢複了清明。
「阿淵,你聽我說,這是一隻會模仿其他鳥類語言的噬魂獸,雖然長著鸚鵡的樣子,卻並非鸚鵡,而是能聽懂人話,與人類進行簡短的交流。隻是它隻要一張口,開始唱歌,其歌聲若悠揚婉轉,便能將聞者帶入香甜夢境,若是其聲悲慟欲哭,便能勾起人心底最傷心的往事。所以,不要聽,不要聽它的歌聲,會…會……」
樓意下一句還未說完,果然砰然倒地,直接裹著黑色的大氅躺在了晶瑩璀璨的雪地裏。
「阿意!」陸雪淵嚇得驚呼一聲,俯身彎腰,握起樓意的手使勁搖晃道:「阿意,你怎麽了阿意?你別嚇我阿意!」
她說著眼淚就已經在眼眶打轉,嘴角向下,臉上的表情傷心難過,簌簌地雪花落在頭上,臉上,發梢發尾,甚至還飄落進空落落的脖頸間,也沒有絲毫反應。
就在這時,樹枝上唱著歌聲的「噬魂獸」,撲棱著翅膀從上空飛過,落在陸雪淵的肩膀上,仍然瞪著圓啾啾的小眼睛,機靈的望著她。
「噬魂獸,你有辦法讓樓意醒過來嗎?你一定有的對不對,求你讓阿意醒過來,求你了!」她說著眼眶中的淚水奪眶而出,流過臉頰,滴落雪地。陸雪淵的雙手緊緊握住樓意此刻冰冷無比的手,跪坐在地上,無聲地痛哭著。
冰天雪地的王
國裏,樹木蔥鬱帶著幽遠木香,片片雪花飛舞,落在陸雪淵的睫毛上,不一會她紅色的大氅上就落滿了潔白的雪羽。
樓意此刻躺在雪地裏,雙眼緊緊閉上,黑色的睫毛在臉上一動不動,他的眉眼如畫,安靜下來竟然有種冷寂的美,隻是淡薄的唇因為人體溫度降低,而漸漸轉變成了青紫色。
「阿意,阿意你快醒醒啊!」陸雪淵一邊掉著眼淚,一邊不停的晃動著樓意的身體。可是仍無半分蘇醒的前兆。
這時,忽然從大樹後麵,走出一個一模一樣的少年,身穿黑色大氅,裹腳的鞋子,就連頭發上綁著的陰絲帶也一般一樣。隻是這人的神情較為冷漠,眉宇間盡是高貴的疏離,抬望眼,似乎不把這世間的一切放在眼裏。
而他此刻正從樹後走了出來,雙手攏袖,到陸雪淵身邊,安靜地看著正在哭泣,茫然無措的她,道:「別哭,我在。」zbr>
可惜陸雪淵什麽也聽不到,也根本無法看見他的存在,沒有觸覺,沒有感知。
而那個人就像個遊魂一般,佇立在她麵前,一副冷淡孤傲的樣子,眼神中盡是冷漠無比的目光,連積雪和經霜的樹木叢林也比不上他身上,向外滲透的寒氣。
寒氣逼人,寒意蕭瑟。
他就這樣佇立在天地間,置身於萬物之中,身落滿懷飛雪,冷冷地開口:「陸雪淵,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卻沒有回應。有的隻是樹梢被積雪壓彎的聲音,「撲朔」一聲,落下滿地晶瑩。
突然,陸雪淵肩膀上的那隻小鸚鵡,像是發現什麽了不得的事物般,轉動著小腦袋,瞪著眼,一刻不停地望著他,喉嚨裏還時不時地發出一陣陣「咕咕」聲。
「少討巧賣乖,本尊不會收了你的。」
雪地裏站著的那人開口道,他此刻全部注意力都在陸雪淵一人身上,看著他如此傷心難過,臉上雖是毫無波瀾,可眼神中的關切,怕是「噬魂獸」也能知曉的清楚。
「你從何處來?」
空氣中飄來一處悠遠空明的聲音,竟還是個男聲。
「不知。」那人開口道到。
「你為何會知曉她的名字?」噬魂獸的神魄又開口問道。
「心裏想,便如此叫了。」
「可你方才還說自己是本尊,難道你連自己是何身份都忘記了嗎?」噬魂獸不依不饒,更加迫切想要知道答案,於是追問道。
「本尊隻是我的稱呼,就像你厭離的名字一樣。」
「你如何知曉我叫厭離?」噬魂獸此刻若是能夠化形,一定會皺緊眉頭,警惕又膽戰地盯著麵前之人。
「嗬。」那人嗤笑一聲,「這世間還有何事是我不知道的,我隻是…」他頓了頓,接著道:「偏偏忘了自己的名字。」
噬魂獸厭離此刻不再吭聲,它清楚的知道麵前這人是誰,不然也不會剛一見到他,就如此急不可耐的央求他幫自己化形。
可化形這件事哪有這麽容易,要修煉要機緣最好還要有強大的靠山,否則它們鳥獸類靈寵,一旦化形後,便要獨自去與那些山精野怪為群,爭奪天地靈氣,一不小心還會被葬送虎口,白白瞎了自己辛苦修成的人形。
所以他才會向那人釋放信號,求他收自己為寵,締結契約,以後到哪裏都有他罩著。而眼下看來,這樁打著燈籠也找不來的買賣,是已經泡湯了。
半晌,那人開口道。
「她不錯」
「哪個他?」噬魂獸秒回答道。
而此時陸雪淵肩頭的噬魂獸,小鸚鵡,將目光鎖向了躺在草地上的樓意,黑色的瞳孔中,顯示的盡是疑惑。
「啾啾。」它轉動圓圓的可愛腦
袋,嘴裏發出一聲聲響。
「不是他。」身著黑袍大氅的那人又開口道。
「不是他…那是……?」噬魂獸慢吞吞道,半晌才反應過來,驚呼一聲:「你竟然讓我跟著一個女修??!」
他們雖是用體內玄氣在交流,可此刻不遠處的樹木還是「哢嚓」一聲,斷裂開來。
「她很好。」那人口中說著這句話,眼神中有刹那的溫柔,可隻一瞬,便又恢複到冰冷神色。
噬魂獸此刻不再說話,它耷拉著眼皮,似乎對這個提議完全不感興趣,尖尖的嘴角忍不住去啄陸雪淵的肩膀上落下的雪。
四下寂靜,唯有雪落與陸雪淵的哭聲回應。
而這時,她仿佛突然想到什麽一般,解下樓意身上的乾坤袋,從裏麵掏出一個白色的瓷瓶,再從裏麵倒出一粒黑色的藥丸來,拔開樓意的雙唇,給他服下。
沒一會,樓意終於睜開了眼睛,微微翹動的睫毛,沾著晶瑩雪色,抬眸望向陸雪淵道:「莫哭了,小傻子,我還沒有死呢!」
陸雪淵聽到有人回話,猛然止住了哭泣,一抬頭正好對上樓意深情注視的眼眸,此刻她的內心歡喜又傷心,直接撲倒在樓意身上大聲叫嚷道:「阿意!阿意剛才嚇死我了!我以為你怎麽了!你不要睡著不要…我以後再也不衝動行事了,你不要丟下我!不要!」
她語無倫次的哭著,聽得樓意哭笑不得。
與此同時,雪地上那一雙被包裹的腳,轉眼卻已經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