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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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雪淵眨巴眼睛,明媚一笑,好似一個老母親道:「你什麽性情,什麽喜好,我能不知道?!」她說完看著那個泥像,歪著腦袋笑得如沐春風。
    樓意也湊上前去,眼巴巴瞅著那個被摔壞了手的泥像,有些揶揄道:「什麽時候我們家的戰力小能手,也變成凡間會修修補補的泥瓦匠了?」
    他雙手背後,笑得肆意,厭離並未理他,而是獨自拿著破損的泥像,來到了寺廟的後方。
    繞過寺廟前麵的那一座石頭佛像,便是對著後院的門,裏麵幾間瓦舍,看起來像是給當初在這裏的僧人住的。如今卻也跟著荒廢掉了。
    陸雪淵站在後院門前,扶手看著周圍兩排房子,心中說不出的失落感,她似乎有一種冥冥之中的感召力,總覺得這裏當初一定發生過什麽。
    她看了許久,卻未邁出一步。樓意見她如此,有些擔心的回過神道:「阿淵怎麽不走,在想什麽?」
    「我,我隻是看著這些房子現在的樣子,心中有些難過罷了。」她張張嘴道,臉上的表情有些情不自禁的傷懷。
    樓意站在原地,並未向前一步,回過身伸出了手,望向她道:「來,我扶著你。」他隨後又說道:「這裏原本香火應該不錯,也許是有什麽不得已的緣故,才導致這個寺廟遭受冷落。不過山水光陰,時來遠轉,總會有它重複光明的那一天的。」
    他向來能讀懂世人心,也或許是自己本就有一顆天地玲瓏心的緣故,經過他的一番解釋,似乎所有的麻煩和問題,都能順理成章。
    大道至簡,天地萬物各自有各自的緣法,便是對他這番話的最好解釋了。
    陸雪淵聽完樓意的勸慰,心中果然舒坦許多,坦言道:「既然阿意都如此說了,那不如,我們就叫它光明廟?!」
    陸雪淵一臉興奮地繼續說道:「我看它門前連塊匾額都沒有,更是無人記住寺廟的名字。可我下山之後發現,但凡香火旺盛的寺廟,都會有自己的寺名,不如我們就地給它取個名字,就像給襤褸之人穿了件衣,這也算是功德一樁啊!」
    樓意看著陸雪淵的麵目表情,嘴角微微含笑,並未及時給予回應。
    陸雪淵有些茫然,瞪大眼睛,看向他道:「怎麽了?阿意不同意?」
    樓意牽住她的手,繼續往前走去,聽過她的話,輕搖了下頭,眼神中是藏不住的溫柔繾綣,低眉道:「阿淵的提議我怎麽會不答應,隻是這寺廟提名,往往需要德高厚重的主持,你我既非寺院中人,又非佛修之家,如何能平白無故的就給這座寺院提名呢?」
    樓意說完後,陸雪淵瞬間麵露難色,凝視他許久,道:「啊?原來給一座寺廟寫名字,還有這麽多將就,看來是我想的太過簡單了。不過還是阿意厲害,知道的事情這麽多,才能不出差錯。」
    樓意見她如此便泄了氣,眼神中又帶著點笑意,微微開口道:「哪裏,我不過是多讀了幾卷書罷了,若是阿淵肯下功夫,也一定可以的。」
    陸雪淵一聽樓意讓她讀書,頓時覺得胸悶氣短,連肢體都開始不聽使喚了,她一邊裝作難受的樣子,一邊彎腰扶著胸口,嘴裏念叨的是:「哎呦,我不行了。一提起書,我這頭疼的毛病就又犯了!」
    樓意嗤笑一聲,沒有拆穿,反而將她的手捉的更緊,在她耳邊唇語道:「娘子這般怕書,將來可如何教的了孩子?」
    陸雪淵被他這般調弄,急得臉都紅了,硬生生把手從他手中拽了出來,斜著眼睛望著他道:「做你的春秋白日夢去吧!我們青崖山弟子從不破禁嫁人!」接著便朝著其中一間瓦舍走去。
    樓意本是無心逗笑,可聽著陸雪淵的回答,卻沒有了笑得心思,眉頭輕蹙,眼神中一閃而過一些細碎光澤。
    這裏的瓦舍前後共有五間,也算是不太小的寺廟。陸雪淵對著麵前的一間推門而進,樓意看了看,接著轉身去了另一間,與陸雪淵的房間緊鄰。
    厭離早就受不了他倆整日在一起的膩歪話,早早的就找好一間房屋,進去專心修整自己的泥像去了。此刻他盤腿坐在蒲團上,一身綠衣,頭發隨意挽起,還真有一副出家僧人不問世事的模樣。
    隻是這手裏的泥塑佛像到叫他犯了難。
    要是重新塑了佛手與這舊的泥像相連,就會看出新舊差別來,不那麽美觀。可若是毀掉重塑,又怕沒有之前人塑的惟妙惟肖,形象逼真。
    這可真是前一步萬丈溝壑,退一步無底深淵。厭離不由的第一次感到發愁。
    他原本也可以不為這些事情而擔憂的,主人讓自己做什麽照著做就是,可是厭離本是個噬魂獸,主要的技能就是靠迷惑人的神識、篡改記憶為生,他能夠與萬物共聯,萬物自然就會與他共生。
    他這樣一個天生地養的靈寵類,是最應該尊崇天地之心和神禮規則的。不然他的靈識也會被迅速收走,這還是之前那個沙尼和尚點悟的他,因此對於修整佛像這件事,他肯定要格外上心。
    就在厭離愁眉不展的時候,突然福至心靈,一個念頭閃過心田,「對!黃泥草!」厭離一下子從蒲團上跳起來,開心的笑道。
    因為沒有注意,頭都撞到了低矮的屋頂,頓時叫他生出痛感。
    而與他鄰舍的陸雪淵隻聽的隔壁傳來「咚」地一聲,緊接著一聲大叫,便沒有了動靜。
    「這又是發現什麽了?」陸雪淵心中奇怪,卻也無心去管厭離的事情,她眼下正有一件大的麻煩需要解決。
    她進的這間屋子,倒也寬敞明亮,桌子上還放著幾副字帖和幾支上好的毛筆,想來原來住在這裏的和尚也是個能文能武的人。
    可陸雪淵提起筆,卻被自己給難住了。她是會寫字會識字,可那字跡歪歪扭扭,實在登不上大雅之堂,若是真心想要給這座寺廟起個名字,重振香火,那就必須有個像樣的字。
    可她就算是使用靈力,提起孤神劍,也無法雕刻出一手像樣的好字。這正是陸雪淵眼下苦惱之處,可偏偏能解決她煩惱的人,還不在這間屋子。
    陸雪淵盯著那帶著煤墨之氣的宣紙看了許久,暗暗地歎了口氣,這才認真想了想樓意方才的話,「娘子這般怕書,將來可如何教的了孩子?」,想到這裏她撇了撇嘴,輕輕搖了搖頭。
    「是不能教,看來我也隻能教一些舞蹈弄棒的事情了!」她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卻沒發現,自己房間的門不知何時已經被人推開了。
    推開那人站在門口,就這麽眼睜睜地看她垂足歎息,也不上前一步。
    陸雪淵注意到樓意還是因為外麵樹梢上,有隻喜鵲嘰嘰喳喳的格外響亮,她這才抬起頭,打著門縫看了一眼。
    沒想到正對著樓意一臉憋笑的模樣,撞個正著。
    「怎麽?笑什麽呢你?!」她有些氣急敗壞,心中惴惴不安,要是這般那她剛才的自言自語不全被他聽見了?
    可真是,叫人難為情!陸雪淵的臉頰和耳垂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泛起了紅。
    樓意怕她生氣,放下袖子,走上她麵前,看著桌子上鋪開的宣紙和墨寶,眼睛中的光彩奕奕。他低頭摸了下那紙麵,輕聲賠笑道:「怎麽了?什麽事情竟然能難地住我們陸大姑娘?是識字念書,還是提筆上戰場?」還未說完就自顧自的哈哈大笑起來。
    陸雪淵被他損的無地自容,直接拿著毛筆沾了墨汁,朝著樓意的臉上劃去一道。
    此刻樓意一身月牙青的輕衣站在那裏,麵色秀白如玉,突然被畫上這麽一道,道顯得更帶生趣
    ,人也變得活潑起來。
    可他一個血氣方剛的男子,即使不會武功,沒有仙法,被人這般調弄,也是要還回去的,更何況對麵的人看起來柔柔弱弱,笑起來似溫柔春風,哪裏有放著這麽好的機會,不欺負回去的道理?
    抬手間,樓意已經將一盤墨水端起,拿著毛筆追著陸雪淵的身影,就等著給她的臉填上幾筆,變成一個大花貓來。
    可陸雪淵身輕如燕,即使地方窄小,也照樣又躲又跳,怎麽也不肯讓樓意找住機會,將他一軍。兩個人就這麽追逐打鬧間,不知誰絆倒的桌麵,隻見桌子突然倒塌,上麵的墨盒一下子傾倒出來,裏麵的墨汁濺了陸雪淵一身。
    頓時時間仿佛停止了,就連空氣也凝滯了。陸雪淵提著裙擺,低頭看著身上腿上哪裏都是被濺上去的墨汁,就連臉上也是斑斑點點。
    她大哭著揉了揉眼睛,卻沒想到將自己的眼圈揉的像是熊貓一樣白黑相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樓意看著她這副樣子,再也忍不住,扔下墨汁捧腹大笑。
    陸雪淵自然氣往心頭,還嘴道:「你還笑?!你看看都是你做的好事!害得我連衣服都髒了!這方圓百裏,沒有一家店鋪,你讓我到哪裏去換幹淨衣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