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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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淵兒,夠了。」白暮塵似是提線木偶般,愣愣地坐倒在旁邊的木製紅椅上,一隻手用力的撫著桌椅的一角,背部微微拱起,六神無主地望向地麵。
「可是這一切究竟是為何?!」陸雪淵此刻便如同失心瘋了一般,隻想要一個答案,要一個能讓她此刻躁動不安、墜落深淵的心起死回生的答案。
可分明,她等不來,她想要的那個回答。
「您是天下第一師尊!和塵派的頂梁支柱,萬年便可成仙的天之驕子!您到底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呢?究竟為何要與魔族勾連,毀您一身的清白?師尊你說啊!」
陸雪淵半跪在地上,用手晃動著白暮塵的衣擺,滿麵淚痕猶如一個脆弱的小孩。
隻可惜,她再也等不到師尊的撫慰了。
「為師…」
「累了…」白暮塵道。
說罷他便從紅椅上起身,一步一步地朝著自己身後走去,回到偏殿的臥房,與陸雪淵隔開。
陸雪淵心痛不已,仍舊坐櫃在地上,臉上的淚痕依舊清晰可見。
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原來一直在暗中幫助魔族,給他們提供源源不斷的五毒蛛之毒的人,竟然會是師尊,而他非但不澄清自己,反而一句話也不說,幾乎等於默認這些事是他做的。
陸雪淵受到的打擊實在太大,一時間難以從現在的情緒中恢複過來。
正巧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熟悉的「啾啾啾」聲,那隻多嘴又多舌的小鸚鵡,又在催促著自己了。
「陸雪淵!陸雪淵!」他用著暗語,一遍一遍聲音輕小,卻又極速的叫喊道。
陸雪淵聽到呼喊聲,突然止住了哭泣,站起身子朝著門外走去,她邊走邊擦幹了眼淚,邁出大殿的門檻後,抬頭望著空中飛舞著的、嘰嘰喳喳的小厭離,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厭離,我們走。」
厭離此刻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一下子飛到她的肩膀上,「嘰嘰嘰」地幾句,詢問道:「怎麽了?你怎麽回事?是你師尊他為難你了嗎?」
陸雪淵緩慢的搖了搖頭,低頭看著地麵上走過了無數次的石板路,嘴裏喃喃道:「錯了!全都錯了!」
「錯什麽了?你倒是說清楚啊?」厭離此刻並未化成人形,隻能像一隻多嘴的下啊麻雀一樣嘰嘰喳喳,吵鬧個不停。
「哎呀,不就是你師尊和魔族之人有一些牽扯嗎?又不是你!再說了,他也並未做出什麽對你們和塵派和整個九域不利的事情呀!萬一這其中有什麽不知道的內情呢!都怪我,能力不夠,看記憶也隻能看到冰山一角!」厭離說著往陸雪淵的脖頸上湊了湊,用自己毛茸茸的綠色毛發,給陸雪淵以溫暖撫慰。
可是夜風侵襲,隻讓人感覺到無比的寒意。就連同平日裏心直口快的陸雪淵也沒有一絲言語。
「你都不知道,我為了能準確的找出來那一份記憶,用了自己頭上的一撮胎毛!我這個胎毛你不知道吧,那可是幸運之毛,隻要每次使用出去,定然能夠心想事成,出現最幸運的結果,瘋婆娘你看,我都為你拿出我的看家術了,你怎麽著也要高興起來吧!」
厭離從陸雪淵的左肩膀跳到右肩膀,又從右肩膀跳到左肩,嘴裏不停地說著哄陸雪淵高興的話,希望她能將這個傷心事忘記的一幹二淨,恢複到平靜的心情中去。
「早知道這樣,我就不答應你出來了!還不如在屋裏吃我的紅燒獅子頭呢!」厭離忽然有了脾氣,對著陸雪淵冷漠的側臉抱怨道。
隻聽一聲輕聲的歎息,陸雪淵這才長了長嘴巴道:「厭離,這件事情,記得不要對外人提起。既然師尊沒說,我也不想讓別人知曉。」
「包括樓兄嗎?」厭離忽然問道。
「嗯!」陸雪淵的這聲答複極其緩慢,卻是無比堅定,接著她又道:「樓意那裏,有時間我會自己去說,但是你斷不可讓旁人知曉今日之事,否則,青崖山和塵派,危矣。」
「你放心,我厭離的嘴巴就像是上了鎖的大門,誰也別想撬開!」他說著用翅膀捂住了尖尖的嘴,忽然不發出任何的聲響。
陸雪淵此刻已經從竹林裏走出來,來到了和塵殿的大殿之前,站在一片密林之中,對著身上的小鸚鵡道:「好了,無論如何,今日十分感激你肯答應我做這件事。雖然與我猜測的大相徑庭,卻也算有所收獲。」
她頓了頓,又道:「我並非毫無承受能力之人,你大可不必擔心我會憂心難過。對於這件事我還要許多不明白之處,需要細細琢磨,夜已深,你就從這裏回到樓意寢院種去吧,省的讓人疑心。」
說罷,陸雪淵將小鸚鵡從自己的肩膀上取下,用手指觸摸著它光滑油亮的羽毛,接著一伸手,便將厭離的整個身體拋向了空中。
「那你自己可要保重,我明日再來看你!」厭離回複著,煽動著翅膀,從陸雪淵的眼前朝著另一個方向飛速的飛走了。
眼看著厭離消失,陸雪淵這才露出十分的疲態來,她站立在一棵大樹旁邊,一手撫著樹幹,一邊忍不住的猛烈咳嗽著,似乎要將自己的心肝俾肺腎全部咳嗽出來。
方才進入洗仙閣就聞到的那一股茉莉香,現在卻在自己的鼻尖驅之不散,任憑她閉氣多久,隻要呼吸,滿腔鼻息中都是這個花的味道。並不濃烈,卻香存持久。
若是因為這件事,師尊才一直用的茉莉香來掩蓋身上的味道,那應該是從很久之前,自己還未到青崖山的時候,就已經和魔族有了交易來往。
到現在,十三年之久,若非他暗中協助,五毒蛛的毒性之烈不可能這般厲害,就連百毒穀的穀主都說自己甘拜下風,無藥可解。
他可曾想到過,他自己有一日也會因為此毒而昏睡一月之久,若非她曆盡千辛萬險取來佛幽蓮,師尊的命怕是早已煙消雲散了。
究竟是這樣的糾葛,會讓他心狠至此?!
陸雪淵用手狠狠地敲打著麵前的樹幹,麵色濃重,眼神中盡是痛楚之情。
「可是今晚,師尊分明要拒絕向那個黑影繼續提供幫助!他還為此生了心魔……」究竟孰是孰非、孰真孰假,陸雪淵一時間竟然不好判斷了。
「可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五毒蛛和「醉生夢死」危害人世間,也絕對不能讓師尊再執迷不悟,以身犯道!」她陸雪淵不允許,也絕對不能容忍!
就在此時,樹林裏傳來一陣鳥鳴,嘩啦間引起不小的騷動。
「誰?!」陸雪淵忽覺身後有異樣,頓時轉過身衝著身後的暗影道。
就在她問話間,一道深影匆匆閃過,朝著樹林另一個方向倉皇奔走而去。
而那個方向,正是青崖山通往赤朱峰的另一條小路。
誰會這麽晚在這裏路過蹲守呢?陸雪淵的臉上出現了肅殺的神情。
她站在原地,一隻手撐著樹幹,眼睛緊緊盯著從麵前逃走的那個身影,忽然間閉上了眼睛。
就在此刻,所有的感官和觸覺全都放大,似乎有一股神奇的力量,不斷的靈力從她的丹田處往四肢流動,陸雪淵的視野忽然在無邊的暗夜裏變得無比清晰。
她慢慢追著逃跑的身影而去,順著那人的腳步一點點往前,隻見他一身棕褐色的衣服,看不出是哪一派的弟子,頭上的發髻也是隨意挽起,單看背影,就像是無意間闖進山裏來的鄉村野夫。中文網
可他絕無可能是毫無相幹之人!至少也會在九域的五派之內。
這是陸雪淵心頭浮現出的唯一答案。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篤定,就像她篤定師尊有事情瞞著自己一樣,這一次她似乎也嗅到了其他什麽事情的味道。
陸雪淵的五感之術仍在施展著,可那個人的腳步卻慢了下來,似乎有些喘息,不能繼續往前奔逃。
「就這一點體力,也想來我青崖山打探情報?簡直……」陸雪淵後麵的話還未說出,卻隻見那個原本棕褐色衣著的小哥,突然搖身一變,成了一個披著金色鬥篷的女人。
那個女子身著巨大的金色鬥篷,周身的衣著帶著縷縷金線,在月光下盡顯華貴,而她周身的氣度和走路的姿勢,在陸雪淵看來像極了一個人。
那人就是玉隱派的玉辭師尊。
隻有她可以穿衣金線,織就金衣,也隻有她有那樣的高貴氣度,卻冷酷如冰。
切切地望著這個背影,陸雪淵的心中便生出恨來。上一世的青玄台刑法,七十二道破魂盯生生將她的穴位堵塞,筋脈悉數挑斷,這份錐心刺骨,她到現在仍舊不能忘懷,每至夜半夢回,總是能想起那份刺骨之痛,心跳劇烈,汗流如注。
陸雪淵此刻白白的額頭上蒙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她的胸前大口起伏,無法平靜下來。而她的五感本就是平心靜氣,凝聚丹田靈海才能夠是用的,此刻她方寸大亂,儼然無法繼續追蹤。
陸雪淵忽然睜開了眼睛,細嫩的手指深深的嵌進樹皮裏麵,留下細微的抓痕。她的心很久沒有像今日這般痛過了。
她抬起頭,看了眼天上的清輝,那輪弦月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躲進了烏雲裏,隱藏起真實麵目來。
「好啊!看來這青崖山的安寧是不複存在了!」陸雪淵在心中咬牙切齒道。
不過無妨,她這次回來就沒有想過能夠風平浪靜,畢竟有些人有些事,也該算一算總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