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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進獻茉晚尊不成,他們便瞅準了他身後的少女,好在這次沒被阻攔。不一會,陸雪鳶的懷裏已是滿滿當當。
    待人退去,她挑了塊雪白印字的方糕,香甜軟糯,入口不膩,本想和師尊一起分享,卻被他婉拒。
    「這麽好吃的方糕,我以前可從未吃過!師尊師尊,你以後下山也帶鳶兒一起嘛?」
    「鳶兒,你可知,今日帶你下山已是破例,哪裏還有下次?」
    「可師兄他們卻都可以下山啊!」她雖反駁著,眼睛卻望著別處的繁華景象。
    「為師問你,修道理法你可有學?」
    「不曾。」
    「修身劍術呢?」
    「也不曾。」
    「那修習靈氣呢?」
    陸雪鳶瞥了眼白暮塵,撒氣般道:「不曾不曾,全都不曾。」
    白暮塵輕搖著頭,低聲歎了口氣,半氣半笑道:「你體質特殊,是以不曾教你這些。為師隻希望你好好待在在青崖山,不入塵世,便可保一生平安。雖不能像男兒般修道成仙,可身為女子,平安順遂才是最重要的。鳶兒,你可明白?」
    「是!知道啦師尊,鳶兒最明白!」陸雪鳶調皮的眨了眨眼睛,喜色如常。她從很早便知道自己體質異於常人,師尊道她不能修仙,便也欣然接受。樂嗬嗬的待在白暮塵身邊,已是她最大的心願。修仙能有什麽好的,她心想。
    「金縷衣,金縷衣,金絲籠裏築金衣;玉麵桃花春日笑,粉玉雕琢不成料;籠中雀,籠中雀雀,籠中鳶鳥悅尊玨;羞藏心事無人道,萬古八荒來嗬嘲;他人笑,他人笑,他鄉客裏醉花朝;瞞天過海為自保,百鬼慶賀喜再造。嗬嗬,這位姑娘!老夫看你甚是投緣,給你算上一卦如何啊?」
    陸雪鳶側目,卻是一個瞎了隻眼的道士,搖晃著簽桶,衝她道。陸雪鳶眼珠一轉,擺擺手道:「謝謝道長,含含糊糊,怪費神的,我才不要測呢。」
    「哈哈哈哈,是廢神。姑娘你真不測測嗎?你就不想知道,此生命運如何?」那道人將手中竹簽搖地劈啪作響,一看就是半年沒開張,開張吃半年的黑心道人。
    陸雪鳶還未作答,隻見白暮塵一臉凝重的望著他,見這道人並未退卻,嗤笑一聲,聲色和緩道:「這位道長著實辛苦,寒風重雪,街頭謀生,本該體恤的,可我們確實有事在身,今日,就不測了。」接著陸雪鳶就被一隻修長卻有力的手拉住往前走,她暼了眼師尊凝重的表情,自己卻癡笑得開心。
    「哎,姑娘別走啊!可否告知老夫你的生辰啊!」
    「臘月二十三,你算錯啦,我才不是春日生的!」陸雪鳶脫口道。
    那道人撫須哈哈大笑,卻對著她的背影大聲喊:「姑娘,你最近血光將近!務必留心身邊親近之人啊!」隨後合掌道了聲「有靈氣!」,便轉身消失在大雪之中。
    一聲「啊嘁」,陸雪鳶打了個噴嚏,許是寒涼,她身體微微一顫,軟糯糯道:「師尊,血光…我怕疼。」
    「鳶兒,休得聽他胡說!若是街頭哪個道士和尚都算的準命理,便不用在這大雪之日出門挨凍,找一隅安處便可家財萬貫了。擾人心神求個安心錢罷了,世人的慣法,不必當真。」
    陸雪鳶聽白暮塵這麽說,抽了抽鼻子,認真的點了點頭。雪勢漸大,他們二人疾步向前,拐了個彎。不遠處便是城南一角,一些枝高的梅花已冒出牆頭。
    這時,陸雪鳶忽聞空中一聲巨響,頓時靈光四散,白暮塵伸手用法力接住其中一道靈光,攤開手掌,隻見一行娟娟小字:師尊!洗仙閣失火了!
    洗仙閣是茉晚尊的住處,此殿玉石樓閣,雖不甚華麗,卻風雅無比。裏麵金字道德經文的絲繡帷幔還是五大派另一
    掌門,玉隱師尊所贈,怎可輕易燒壞?何況這冬日雪天,若是尋常大火早已撲滅,斷不會有弟子警示通傳。想來並非木火,而是磷火、鬼火。若真是如此,那可就麻煩了。
    陸雪鳶見他神色,便知事情嚴重,道:「師尊,你是不是,要回去啦?」
    「事態緊急,為師必須回去,鳶兒你…」
    還未等他說完,陸雪鳶扯過他的衣角,懇求道:「師尊,你看前麵就是紅梅林了,我隻到跟前看看不走遠,順便折幾枝梅花帶回去,給師尊裝飾下新殿!好不好嘛師尊,求求你了。」
    這是陸雪鳶第一次下山,也是她的歲末心願。好不容易等了白暮塵九十一日山下歸來,又恰逢大雪,她本想……與他一起踏雪尋梅的。
    「好吧。」白暮塵拍拍她的腦袋,認真囑咐:「隻是你要謹記,看完紅梅需立刻折返,這道傳送符可送你歸山。還有這把短匕,本是送你的生辰禮物,你且拿著,若遇…」
    「好了師尊!你快回去吧!莫要再擔心我啦!」她接過東西揣進懷裏,珍重道。說罷,白暮塵捏了個訣,禦劍而飛,如流星掃過。
    「唉,眼看就在前麵了……」陸雪鳶望著消失的身影,嘟囔了句。既如此!那我便自己去吧,反正這一路也算是白頭了,就剩這關鍵一步,可萬不能少!忽然來了興致,她掏出那把短匕,仔細看了看,金色的鞘身鑲嵌著紅寶石,璀璨奪目,拔出此刀,隻聽嗡嗡一聲,一道寒光閃過,匕首上刻著兩個大字:龍吟。是寶刀龍吟!傷人無血的那把!師尊待我可真好!她暗自高興,又喜戳戳地放進懷中,繼續前行。
    師尊走時便把油紙傘留給了她,紅衣執傘走在漫天大雪之中,雖無人駐足,可也有人頻頻回首。她從不側目,正是應了師兄們的那句:我驕傲的小公主呦!是以,她並未注意,城南角邊,有一道黑影,斜靠著牆,緊隨其後。
    陸雪鳶繞過城牆,頃刻入眼一片暗紅浮雪,上百株梅花傲然綻放,風骨各異,遠處青山朦朧剪映,高低起伏,霧氣繚繞,似花非花,似霧非霧,真真是應了那句:此景隻應天上有,豈知身在紅梅林。合掌許願之後,她走進梅林,折了許多枝梅花,抱在懷裏,仿若仙子親臨幻境。一陣暗香浮動,青絲飛舞,傘下的她露出光潔額頭,鳶尾花似的印記,暴露無遺。zbr>
    突然她像是發現了什麽,向更深處走去。
    梅林深處,陸雪鳶望見地上有團白色的東西,正在蠕動。她心想,該不會是躲在此處的山精野怪什麽的,雪勢這麽大,隻怕也要凍死了。從前她在青崖山上也見過許多,它們大都各自修煉,從不出來害人,雖然師兄們常說人妖總是殊途,可她覺得,萬物有靈,是以平等,絕不可輕視怠慢。那團東西又拱了拱身上雪,低低哀嚎幾聲,不待陸雪鳶走進,便從雪地裏支愣起個小腦袋,警惕的望著她。
    是…雪狐?嘴巴尖尖的,臉也尖尖的,可不對啊!這圓圓的小眼睛,哪裏有點狐狸的樣子,分明就是清澈的蠢萌。陸雪鳶停下來,也小心翼翼地回望著它。
    哈哈是薩摩!竟然是薩摩哎!陸雪鳶一下子跑到跟前,把它從雪地裏拽出來,看著它伸出了又紅又長的舌頭,開心的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你真可愛!這麽大的雪,你怎麽自己在這裏啊?你的家人呢?他們不要你了嗎?還是……」陸雪鳶摸了摸它的頭,四下望瞭望,並無人煙痕跡,又對著它道:「很冷了吧小家夥?不要怕,我這就帶你回家。」
    她掏出一張黃色傳送符,幸虧師尊提前在上麵施了法,於是默念到:德柔皎皎,和光同塵,青崖山,到!電石火光間,一人一狗,便被送到了青崖山山門前。陸雪鳶望著眼前筆直而上的三千道石階,心裏大罵,師尊啊師尊!你害的鳶兒好苦啊!好好的傳送符,怎麽就隻傳
    送到山門前呢?送到三千石階上也可以啊!再不濟,一半也行!半個時辰後,她們終於氣喘籲籲地爬到了山頂處。
    洗仙閣內。
    茉晚尊看著被磷火燒毀大半的殿宇,氣憤難掩,他五指緊緊握住玉炳劍,骨節咯吱作響。周身的弟子看到他這個模樣,便明白,這是起了殺心。為首的弟子跪在殿上,道:「師尊,都是我的錯!是我一時疏忽,才造成現在這個樣子,我不知道那個從山下來的賣炭老伯,他竟然…竟然是冥界的人,是弟子愚蠢,請師尊責罰!」
    「他人呢,現在何處?」
    「跑了…」
    戚祝融是青崖山和塵派裏最能幹的弟子之一,既然連他都無法分辨的鬼道之人,想來道行功法也定在他之上,便也算是情有可原。
    「你起來吧,到戒律堂去,罰跪一晚。」
    「是,師尊。」
    這個懲戒在賞罰必分的和塵派可算再輕不過了,戚祝融大抵也知師尊並不想遷怒於他,於是心中更加自責,對他的敬重便又多一分,決定日後要勤於修煉,好努力分清到底孰好孰壞,熟黑熟白。
    「師尊!師尊!」這一輕快的叫喊聲,不用回頭,便也知道,是他的小師妹,陸雪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