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農曆臘月二十八。
    清晨，楊小濤跟在冉父身後來到地下研究基地。
    此時，兩天前還有些空蕩的地方，這時候已經橫躺著一枚火箭。
    一旁還有一個直徑一米半的大鐵球，正是這次中科院研發出來準備發射的實踐一號。
    兩人走過來，對著正在檢修安裝的人打招呼。
    “老王，這裏咋樣了？”
    冉父來到跟前，王學彬正帶著人做最後的檢查。
    “放心吧，自毀裝置一切正常，保證用到的時候不拉跨。”
    冉父撇過頭去，“最好別用到。”
    王學彬聽了靠在一旁椅子上，“我當然知道不用到最好了，可這樣根本發揮不出我的實力啊。”
    楊小濤聽了立馬點頭，“對對，王叔，我覺得你在這搞啥自毀的，不僅沒啥表現機會，還白白頂了一個自毀主任的名聲，說出去多難聽啊。”
    “要不你來我們九部吧，就搞那衛星電話，我給你韓叔一樣的待遇。”
    王學彬聽了不等冉父開口訓斥直接笑起來，“小子，你這挖牆腳都這麽直接了？”
    “還名聲，老子的自毀主任就是你丫的起的，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楊小濤忙搖頭，“王叔，我這都是為你考慮啊。”
    “行啊，我去了，你跟我們領導說一聲。”
    “真的，那我去說了。”
    王學彬笑眯眯的點頭，“說吧，我是沒意見的。”
    楊小濤看他這樣子立馬明白啥情況，於是小聲問道，“王叔，我這樣去說容易挨揍，要不你主動一點？”
    “你這臭小子，這是讓我當叛徒啊，這才是名聲臭了呢。”
    “什麽啊，這叫良禽擇木而棲”
    兩人就在火箭旁閑扯起來。
    反正他們一個是檢查完了沒事做，一個純粹就是看客，倒是在別人忙的不可開交時，他們還有閑情聊天。
    王學彬當然知道楊小濤的心思，但他現在的崗位重要性遠比其他大的多。
    別看平常用不到，但一旦出現問題，就需要他們了。
    否則火箭落入敵對勢力手中，對國內將是巨大威脅。
    所以，他不可能離開七機部。
    除非上級安排。
    冉父自然明白王學彬是在開玩笑，也沒當回事，繼續檢查火箭各個情況。
    至於另一旁，束興北正跟中科院派來的人一起忙著檢查衛星。
    楊小濤跟王學彬閑扯完，這才來到衛星跟前。
    看著麵前的三個人，其中領頭的正是自己‘師叔’，王燦。
    其他兩人，則是王燦的學生。
    論輩分，楊小濤得叫一聲師兄。
    畢竟自己師從錢老的時間有點晚。
    不過兩人見了楊小濤可不敢以師兄自居，通常都是稱呼職位的。
    王燦此刻正拿著儀器一點點檢查衛星的情況，並沒有發現楊小濤走過來。
    這位可是有真本事的，別的不說，就在衛星設計上，最起碼不比陳師伯差。
    這位也是楊小濤的‘心目中的人選’。
    至於原因嘛，他發現這幾次接觸，王燦說話言語中多次提到葉老，這說明啥？
    說明這是位尊師重教的優秀同誌啊。
    這種優秀品德必須發揚光大，而且還要鼓勵踐行。
    “師叔，怎麽樣，一切正常吧。”
    楊小濤來到跟前詢問，王燦聽到聲音抬頭見是楊小濤，立馬放下手上儀器，“沒問題。”
    “對了，你們的這個程控交換機，真能跟你們說的那樣，保證三千個信號接收分辨？”
    說著走到一旁，看著束興北正在調試的機器。
    楊小濤也走到跟前，神色驕傲的說道，“那是當然。”
    “這計算器都能做加減乘除了，這交換機識別分辨信號有啥稀奇的。”
    王燦目光在程控交換機上看了又看。
    他雖然跟車一起前來，但這玩意還是今天頭一次查看。
    對於程控交換機的運行原理也是從束興北口中得知的。
    如果真如他們說的那般，這衛星電話，說不得真能做出來。
    “對了，這次你們帶了兩部電話？這是要在這裏實驗下？”
    楊小濤嗯了一聲，隨後說道，“這次來帶了兩台，還有兩台，一台放在四九城的九部裏，一台前一天出發，現在應該到了全城那裏。”
    聽楊小濤這般解釋，王燦心中打鼓。
    中科院的事情他也是參與者，雖然心中是拒絕的，但他沒有辦法拒絕集體的想法。
    這件事，他們中科院做的不對。
    兩人閑聊的功夫，束興北已經將程控交換機檢查完畢，同時還檢查了蓄電池跟太陽能電池板的連接，能夠保證飛上天後自給自足。
    “楊部，已經完成了，沒有問題。”
    束興北抹著額頭汗水，這地底下比外麵暖和多了。
    就是有點壓力大。
    楊小濤聽了來到跟前再次打量一番，不得不說，這上天的東西製造的就是精良，連外殼用的都是鈦合金，而且這鉚接手法一看就是大師之手。
    看來，這中科院的能人真不少呢。
    “老束，離發射前還有三小時，你這多看著點，別出問題。”
    楊小濤看下時間囑咐道，束興北立馬點頭。
    這次他們就隻有這一台交換機，要是出現故障，連個備用的都沒有。
    “楊部，咱們的電話機都安排好了？”
    楊小濤點頭，“我讓王浩帶著二號機去了機場，到時候嚐試一下。”
    “好，我這等完成了，就去找您。”
    “嗯，注意身體。”
    再次交代一番，楊小濤跟著冉父出了地下基地，隨後來到戶外。
    “沒有風啊，今天天氣不錯。”
    楊小濤感受下周圍的環境，隨口說道。
    冉父卻是看向遠處的發射架，那裏一群人正忙著往蓄水池中加水，其他人也在忙碌。
    “走吧，咱們去觀察台。”
    冉父緊了緊衣服領口，雖然風沒了，但這溫度確實要比四九城低。
    楊小濤沒多說，跟著冉父往遠處觀察台走去。
    進門後，裏麵已經有不少人。
    楊小濤來到一旁坐下。
    身邊的王胡子正打量著桌子上的電話機。
    抬頭看了眼楊小濤，隨後再次將注意力放在電話機上，“你說這東西，真的能夠全球通話？”
    “還沒啥延時？”
    王胡子從徐龍那裏聽到楊小濤說的小玩意，立馬就來了興趣。
    本來跟楊小濤談論主戰坦克的事情，可看著麵前的東西，立馬就拋到腦後。
    部隊裏的步話機他也見識過，隻不過那玩意距離長了就沒信號。
    更不用說全球了。
    可這玩意要是跟楊小濤說的那般，那可就是決勝千裏外運籌帷幄之間了。
    “真不真的，到時候試試就是了。”
    王胡子聽了也覺得有理，於是坐在一旁拍著大腿說道，“這要是成了，給我們做幾個。”
    “沒問題。”
    楊小濤一口答應，然後又壓低聲音說道，“這玩意可以出口的，不過價格不便宜。”
    說著還往西邊挑挑眉，王胡子聽了眉頭皺起，“會不會被別人學了去？”
    “這個不用擔心，我們做了防護，誰要是真的去拆開，嗬嗬.”
    在設計衛星電話的時候，楊小濤就考慮過這方麵的問題。
    所以在電話機的研究設計上，裏麵留了好幾個暗手，誰要是不聽勸告暴力拆卸，那就是研究也研究不出來。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摔壞的。
    而且他們不負責修。
    所以就隻能買新的了。
    這就是楊小濤的底氣。
    兩人聊著的時候。
    四九城，九部。
    李洪峰楊佑寧等人在下方陪著上首的兩位老人，下棋。
    中間桌子上還放著一部電話。
    幾人不時看向桌前的局勢，然後又默不作聲的往後站站。
    今天一早就來了兩輛小轎車，車上下來了陳老跟鵬總。
    然後來到辦公室，簡單說了幾句就在楊小濤辦公室裏下棋。
    當然具體的原因，他們都清楚，都關心著這次實驗是否成功。
    同樣的，他們也想知道，這電話到底啥時候響啊。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上午十點的時候，辦公室裏的人多了起來。
    葉老帶著研究所的人過來，辦公室裏空間有限，除了葉老其他人都在外麵站著。
    九部的各個領導，也是站著的站著，坐下的坐下，一切都在等著電話響起。
    當然，要是楊部辦公桌上的電話響起，那就代表著他們會失望。
    若是下方的那大塊頭響了，就說明他們，成功了。
    “老陳，你這棋藝退步了啊。”
    鵬總抓住機會趁陳老不注意的時候將軍，陳老眉頭皺起思索著辦法。
    嘴上卻是從心的說道，“這都忙成鍋上的螞蟻，累的要命，哪有時間幹這事情啊。”
    “倒是你，挺有閑工夫的啊，今天還能來？”
    鵬總聽了側頭看了眼屋子裏的其他人，這才說道，“我來看看這玩意，是不是真的能用。”
    陳老不語，繼續思索著下一步怎麽走。
    泉城，第一機械廠。
    劉懷民帶著負責研究的劉浩，在一眾保衛人員的護送下，將三號機送到這裏。
    眾人剛下車，立馬受到汪大海的熱情迎接。
    特意整理出來的會議室中，眾人相對而坐。
    不過此時大部分的目光都放在中間的電話上。
    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
    汪大海說出心中疑惑的時候，劉懷民便將自己知道的情況簡單說了下。
    於是眾人就有種‘鄉巴佬’的錯覺。
    “劉書記，你們這次不會隻是為了驗證這個衛星電話吧。”
    趁著出門吸煙放風的機會，汪大海直接開口詢問。
    劉懷民用力吸口煙，這才解釋道，“果然，什麽事情都瞞不過你這雙眼睛啊。”
    汪大海聽了得意的笑笑，“那是當然了，要不是這般清澈透亮，哪能見到小楊啊。”
    每每想起當年請求楊小濤來機械廠支援的場景，汪大海心頭就是一陣舒爽。
    要不是自己力排眾議，火眼金睛，一雙招子準確的找到了楊小濤，這些年還有他們機械廠的事？
    估計早就跟其他工廠一樣，混日子了。
    “小楊這次要去西北住處工作，所以才讓我跑一趟。”
    劉懷民簡單說了一句，然後才湊近說道，“這次來小濤想讓你幫幫忙，看看這大學裏，有沒有能人，到時候調到九部。”
    “最好是對衛星有研究，有興趣的人。”
    聽了劉懷民這樣說，汪大海先是一愣，然後才回過神來，語氣揶揄的說道，“看來上次束興北兩人的情況，讓你們賺了不少啊。”
    劉懷民笑笑，“這是小楊的意思，他說這件事隻能交給你了，交給其他人，他不放心。”
    聽楊小濤這樣說，汪大海心中止不住的感動。
    於是拍打著胸口保證道，“放心吧，交給我。”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這才止住話題往辦公室走去。
    肅州飛機廠。
    王浩站在一旁神色焦急，不時看看牆上的掛鍾。
    相比起來，徐龍坐在那裏就淡然的多了。
    而上首位置正在擺弄鉛筆的張誠，目光不時看向一旁的電話機。
    這玩意，真能那麽邪乎？
    “這都快十一點了，怎麽還沒消息啊。”
    王浩在一旁嘟囔著，他從未想到，等待竟然如此艱難。
    就跟媳婦生孩子似的，心焦啊。
    “王浩，坐下。”
    突然間，徐龍開口。
    王浩聽了立馬轉身，然後恭敬的走到座位前。
    他可是知道徐龍身份背景的，尤其還跟楊小濤關係好，這人可不能得罪。
    “我再檢查一遍。”
    王浩坐下就覺得屁股底下難受，於是按照楊小濤的操作方法再次檢查一番，然後再次靠在椅子上靜靜的等著。
    發射基地。
    衛星跟火箭已經上了發射井。
    楊小濤站在觀察台上，神色凝重。
    成敗就在這最後的一哆嗦，若是成功過了，他們九部就等著繼續揚名吧。
    要是失敗了.
    也不怕，大不了自己搞衛星。
    “各部門注意”
    隨著廣播上傳來發射指揮員的聲音，發射井之前的人紛紛避開，同時現場眾人也跟著緊張起來。
    十一點二十。
    “十，九三、二、一。”
    “電火。”
    隨著指揮員的倒計時結束，一聲點火後，眾人立馬看到發射井前，長征一號火箭開始點火，然後下一秒黃色火焰出現，白色的水蒸氣瞬間彌散。
    三級火箭在強大的反作用力下開始向上飛行。
    觀察台前，眾人麵色緊張，一言不發。
    很快，眾人的望遠鏡下，已經變成了小黑點。
    十分鍾後，指揮官的聲音傳來，“末節火箭關機，分離成功。”
    眾人聽了不自覺的舉起手。
    又過了十來分鍾，指揮官的聲音再次傳來，“第二節火箭關機，分離成功，目標飛行正常。”
    屋子裏的人漸漸有了笑臉。
    最後一節直接飛行了十五分鍾，這才正式脫離。
    指揮官的聲音再次響起，“火箭分離成功，衛星飛行正常，正在進入軌道。”
    “太陽能電池板打開。”
    二十分鍾後。
    “太陽能電池板完全打開，衛星各部開始運轉！”
    指揮官的聲音剛剛落下，觀察台的眾人立馬歡呼起來。
    楊小濤也跟著鼓掌，然後快步往衛星電話的所在走去。
    周圍人見了陸續從興奮的狀態中出來，然後目光看向站在電話機前的楊小濤。
    束興北也來到身旁，神色忐忑。
    冉父、王學彬、王胡子也都來到跟前，靜靜的等著。
    周圍人越來越多，楊小濤卻是遲遲下不了手。
    “楊部！”
    約莫三五分鍾，束興北挪動嘴唇開口。
    楊小濤看了對方的眼神，隨後點頭道，“還是我來吧。”
    說完，拿起桌上的衛星電話，檢查一番，有電。
    隨後抽出天線，深吸一口氣，對著電話號碼按下去。
    這一刻，眾人呼吸都變得停滯。
    咚咚~~~
    隨著楊小濤按完電話號碼，聽筒裏傳出咚咚的聲音。
    聽到這，楊小濤突然覺得沒那麽緊張了。
    隻是過了片刻，電話還在響。
    眾人臉上有些著急。
    楊小濤舉著電話的手有些顫抖，生怕一直這樣響下去。
    就在他準備換一個電話撥打的時候，突然間，電話裏傳來模糊的聲音。
    “是這.嗎？”
    “不啊，你不是學過嗎？”
    “我也沒的弄啊。”
    “亂彈.琴.”
    隱隱約約有很多人在說話，眾人臉上卻是露出笑容。
    甭管別的，這聲音總算是聽到了。
    不等這邊人開口，楊小濤立馬湊上前，言語中帶著喜悅，大聲喊道，“喂，你好，吃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