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後，李洪峰咳了一聲，率先發表意見，“關於財務直接管控的措施，加強地方管理，統籌資源的事情。”
    “我讚成。”
    然後是劉懷民抬頭說道，“這件事關乎我們九部的未來發展，我也讚成。”
    “讚成.”
    七人陸續開口，一色的讚同。
    楊小濤將眾人意見收在眼裏，點頭說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的意見就是，正好今年剛開始，就從這個月開始。”
    “老劉，這件事還得你拿出章程來。”
    “老李，你幫忙監督執行。”
    “老洪，今後各廠的收益支出都需要你們來做，老陳你幫忙協調。”
    “老楊，老王，宣貫的事情，你來做。”
    楊小濤隨口安排下去，主打的就是雷厲風行，不拖遝。
    “沒問題，我這邊有內審部幫忙，原本就有審核賬目的職能，現在更正式了。”
    李洪峰開口支持，劉懷民也點頭說道，“我們有去年一年的工資福利信息，隻需要找出一個平衡點就行。”
    其他人也都發表意見，最後楊小濤看向梁作新，“老梁，你們保衛處要做好預防，抱怨兩句可以，但企圖煽動民意、詆毀革命的，一律嚴懲不貸。”
    梁作新隻是點點頭，這本身就是他們保衛處的責任。
    很快，下班前，九部的這項決定就出爐了。
    第二天一早，九部在四九城的各個工廠的廠長、書記、副廠長全部召集到總部開會。
    路程遠的，會後有會議紀要發過去，倒是不會出問題。
    大會前，眾人都猜測大會的目的。
    也有人聽到小道消息，知道一些事情。
    不過眾人都沒有討論，隻等著大會召開。
    大會開始，楊小濤率先發言，並沒有過多贅述，直接將核心內容說出來。
    霎時間，在場十多個工廠的領導一片嘩然。
    不過，很快眾人就恢複神情，一個個看向坐在中間位置的楊小濤。
    眾人這才明白，這次開會不是整訓意見，而是通知。
    必須這樣做。
    人群中，心裏最難受的就是白景述了。
    畢竟，他們製藥廠的利潤是最大的，哪怕上交一大半，剩下的也比其他大廠多得多。
    可現在，今後再也不會有這種好事了。
    至於反對？
    算了吧，當初製藥廠怎麽起來的，別人不知道她還不清楚？
    別說是她了，就是製藥廠的工人，換一茬後，照樣能開起來。
    在楊小濤眼裏，沒有人是不能替代的。
    所以啊，這決定，不服從也得服從。
    楊小濤神色淡定，他還真不怕這些人搞幺蛾子。
    而且他對下麵的人有信心，不會看不出這背後的用心。
    最起碼，徐遠山丁祥軍這樣的老人就在座位上點頭讚同。
    “同誌們，我說兩句。”
    楊小濤公布完決定後，李洪峰開口說道。
    “我們現在確實取得了一些成績，為革命做了貢獻。”
    “但為革命做貢獻那不是應該的嗎？”
    “什麽時候，我們做了貢獻還需要獎勵了？這是不對的，是需要我們改正的，需要我們警惕的。”
    “同誌們，革命的建設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現在還不是我們享福的時候。”
    “勤儉節約，艱苦樸素，這是領袖給我們的指示。”
    “他老人家，一條棉被用十年，一件衣服補丁打補丁。”
    “現在呢？我們有些同誌已經忘了什麽叫勤儉節約，什麽叫艱苦樸素。”
    這話說完，其他人不知道心裏咋想的，但楊小濤是覺得後背有些發燙。
    想到這過年期間的‘拜年’，自己這表現出來的花銷確實有點大啊。
    李洪峰目光掃過全場，隨後鄭重說道，“我在這裏要跟各位重申一下。勤儉，節約，將是我們九部今年，乃至往後的重點監督檢查項目。”
    “總部將會成立專門的糾察小組，定期或不定期的審查，一旦發現存在浪費公款、假公濟私、損公肥私、徇私舞弊以及公器私用的行為，必嚴懲不貸。”
    啪啪啪
    楊小濤率先鼓掌，屋子裏立馬響起掌聲。
    李洪峰說完，劉懷民跟老洪分別做了匯報。
    劉懷民主要講了執行的章程，畢竟這是初稿，還需要在使用中完善。
    老洪則是直接將各個工廠的後勤情況做了規劃，要求各部門提交庫存、收益與支出的賬目。
    這些對於老洪來說，並不難。
    至於梁作新，隻是在會議上發表了一句話。
    “各分廠保衛科受總廠保衛處節製，堅決執行任務。”
    一句話，就讓下方許多人心裏一顫。
    這年頭，保衛處的權力可大的很啊。
    會議很快結束，楊小濤將眾人送出會議室。
    臨行前，眾人來到楊小濤跟前。
    “這件事做的沒錯，本身我就想提一下的。”
    “我們化工廠完全支持。”
    徐遠山一臉的肯定，“至於其他想不通的，我自己來解決。”
    管誌勇也在一旁附和，“鋼鐵廠的漢子們都是響當當的鐵人，楊部你放心，大家夥兒能吃飽飯兒就很知足了，為革命建設，我們沒有任何意見。”
    “我們製藥廠也是。”
    白景述也在一旁接話，楊小濤聽了看過來，隨後點點頭，“你們能這樣想很好，也要回去跟工人做好宣傳。”
    “福利待遇的減少並不是對他們有意見，而是革命建設的需要。”
    白景述點頭，“楊部放心，我們製藥廠不會拖後腿的。”
    “好，大家辛苦了。”
    “等這件事忙完了，我請大家吃飯。”
    楊小濤笑道，“放心，我拿自己的工資請大家吃飯，不會假公濟私的。”
    孫國聽了在一旁笑道，“那你放心，我們絕不會浪費的，保證菜湯都給你喝光。”
    眾人聽了登時笑起來。
    等眾人離開總部，楊小濤這才看向劉懷民李洪峰幾人。
    “怎麽樣，我就說吧，大家的覺悟都是很高的。”
    李洪峰認真的點點頭，原本他都做好了現場討論的準備。
    哪知楊小濤一個宣布，現場眾人竟然沒有敢吱聲的。
    這小子，能夠壓得住場麵。
    厲害。
    “得了吧，你以為他們都不知道啊，就是想要剝削搞衛星唄，還說的這麽大義凜然，虛偽。”
    楊佑寧跟王國棟低頭點著煙，在一旁開始拆台。
    王國棟隻是嘿嘿笑著，其他人也都忍俊不禁。
    楊小濤聽了從老楊口袋裏將煙扒出來，分了一圈後直接揣進自己口袋，“老楊，你這覺悟跟咱李書記差遠了啊。”
    “這是壓迫嗎？這叫節儉。”
    “對，就是節儉。”
    楊佑寧翻個白眼，“把煙還我.”
    盛京。
    紅星飛機廠。
    廠長於子墨拿著剛剛送來的關於九部的紅頭文件，臉上多了一抹惆悵。
    “老於，您找我？”
    門口傳來副廠長蔡寧的聲音，於子墨回過神來，然後笑著點頭。
    這位蔡副廠長原先是一機部的一名辦公室主任。
    後來飛機廠進行調整，就被調到這裏當副廠長。
    雖然在專業技能上不如他這個跟廠的廠長，但論起處理日常行政以及宣傳上，那絕對是一把好手。
    關鍵是這人作風正派，自己知道的就說，不懂的絕不多說。
    來到飛機廠這段時間，兩人配合的非常默契。
    正因如此，沙漠之鷹才能順利投產，而且產能越來越快。
    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完成交付任務。
    “老蔡，你看一下，這是總部發來的指示文件。”
    於子墨將文件遞給蔡寧，同時起身給對方倒了一杯熱水。
    蔡寧接過文件，一聽是九部的總部下方的指示，立馬認真起來。
    打眼一看，就是紅頭文件。
    然後標題是《第九機械工業部1969年第001號文件》。
    蔡寧來九部的時間不長，但除了去年接到沙漠之鷹的任務時，看到過九部的紅頭文件，不過那隻是生產任務指示。
    像這樣正式的文件，這還是第一次看到。
    翻開看到第一頁，看著上麵的副標題，蔡寧瞳孔一縮。
    然後抬起頭看向於子墨，後者也看過來，不過沒有說話，隻是輕輕點頭。
    蔡寧隻能繼續看下去。
    五分鍾後，蔡寧一字一句的看完，然後才長出一口氣。
    拿起桌上的缸子喝了口水，放下後，這才看向於子墨。
    “老於，上麵這是開年要唱大戲啊。”
    “今後咱們的財務要跟上麵對接，嘖嘖，厲害啊。”
    蔡寧明白，總部這一手下來，直接就是拿捏他們的七寸啊。
    今後分廠的自主權將會大大縮減，同時，總部對下麵的控製力會大大增強。
    不過，這也不能說是壞事。
    權力集中，財力集中，就可以集中力量，做更重要的事情。
    當然，這裏麵也有隱患，那就是集中權力後，總部的人不作為。
    不過蔡寧隻是想了下就將這想法拋到腦後。
    最起碼現在看來，九部的領導還保持著高度的熱情，有股子衝勁，幹勁。
    擔心的事，應該不會發生。
    再說了，這不是他該考慮的事情，上麵還有領導看著，還有相關部門看著，操那心幹嘛！
    回過神來，蔡寧將報告放在桌上，再次笑道，“咱們這位楊部，魄力不小啊！”
    聞言於子墨點頭，腦海中浮現出上次見到楊小濤的場景。
    說實在的，對楊小濤如此年輕就坐在那個位置上，多少有些不服氣。
    走到這一步，誰不是一步一個血腳印趟出來的，憑啥你這麽年輕就坐在這位子上？
    可現在看來，人家能坐上去，那是有原因的。
    最起碼，這魄力自己就沒有。
    而能夠順利通過，就不僅僅是魄力問題了。
    還需要有聲望，有威嚴。
    “是啊，楊部做事總是出人意料，又讓人目不暇接！”
    “我聽說四九城的各個工廠已經執行了，咱們這有點遠，都晚了三天。”
    於子墨輕聲說著，他在四九城還是有些朋友的，打個電話打聽點事還是可以的。
    結果四九城九部的各個工廠都是一片和諧，甚至連個抱怨的聲音都沒有。
    這.
    這就讓他覺得恐怖了。
    “這次咱們不是主角，不過這配角也得唱好了。”
    蔡寧點頭，“放心吧，我對咱們的同誌有信心。”
    “打算什麽時候公布？”
    於子墨猶豫片刻，隨後說道，“明天吧，今天下去通知，讓各部門主管、負責人來開會。”
    “還有，咱們下級工廠也要派人過來，他們也是九部的，也要服從這裏麵的規定。”
    蔡寧點頭，“勤儉節約，好啊，好。”
    “總部的首長們考慮的很長遠，勤儉節約，杜絕浪費。”
    “尤其是現在普遍存在的公款吃喝問題，威風邪氣必須刹住。”
    於子墨深吸氣，用力點頭。
    隨著蔡寧離開，於子墨坐在椅子上發呆。
    良久，抽出煙，點上，用力吸著，臉上浮現出坦然神色。
    “他奶奶的，老子想那麽多幹嘛。”
    “讓幹啥就幹啥。”
    啪嗒
    煙頭砸在煙灰缸裏，起身往外走去。
    他得去找老辮子說一說，最起碼要保證骨幹核心，不能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