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蕗祭結束已經過去三天了。
    慶典的餘韻也已經完全消失了，放學後可以隱約感受到冬天的氣息。
    現在的我在活動室裏，和小鞠麵對著麵。
    “那小鞠，從一開始再來一次吧。”
    小鞠點點頭，開始念起手機上的備忘錄。
    “我，我，我！是，是文藝部的，部長……小，小鞠！”
    終於說完了，小鞠擦去額頭上的汗水，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最，最後總算是，好，好好地說出來了！”
    這算是說出來了嗎……？
    我把剛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在這種情況下，積累小的成功經驗是很重要的。
    “是啊，感覺越來越好了呢。這樣周末的部長會就沒問題了吧。”
    我不負責任地說著，坐在椅子上打開了書。
    “但，但是，當我被別人看著時，還是沒有說話的，自信。”
    無法滿意嗎，小鞠小聲地嘟囔著。我夾進書簽後合上了書。
    ……從剛才開始小鞠就在練習的是，這個周末在部長會上要做的自我介紹。
    不巧的是，這周還輪到了文藝部來進行活動報告。
    “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可以代替你出席”
    “不，不可以！”
    像是被自己意想不到的大聲嚇了一跳一樣，小鞠低下了頭。
    “我，我必須要去，所以……”
    用小小的聲音重新說著，然後撲通坐在了椅子上。
    ……客觀來講，小鞠真的不擅長和陌生的對象說話。
    而且那裏的部長們大部分會是2年級的學生。在周圍全是素未謀麵的高年級學生的情況下，我不認為小鞠還能正常地說話。
    “那至少，活動報告就讓我來做。”
    “那，那樣就沒意義了。”
    同樣的對話反複了幾次。
    既然接受了這份職責，就必須準備好站在台麵上的覺悟吧。但是——
    “部長會就在這個周末了。隻有這次讓我代理一回也沒關係的吧。”
    小鞠表情僵硬地想要回話的瞬間，活動室的門被粗暴地打開了。
    “──你們兩個，爭執到此為止。剛才的話我都已經聽見了。”
    出現在那裏的是八奈見。她進來把包放在桌子上後順勢坐在椅子上。
    “八奈見，你聽見了？”
    “啊，抱歉。剛才隻是覺得氣氛到了就說了這句話。你們說什麽來著？”
    啊真是的，這個時候還過來添麻煩。
    我解釋了一下事情的經過。
    “嗯，那就練習唄。”
    直截了當。
    “有在練習啊。但是社交恐懼症也不是突然就能被治好的，所以就想代替——”
    “你就是這種地方啊，溫水君。”
    八奈見無語地聳了聳肩。
    “新部長已經這麽拚命地在努力了，為什麽你要這樣說呢—。對吧，小鞠醬？”
    小鞠像是很理解似的用力地點著頭。
    “原，原諒他了。溫，溫水本來就是，這種水平的男人。”
    “這樣啊，畢竟是溫水君呢……”
    這些家夥，什麽時候關係變得這麽好了。
    八奈見向小鞠那邊探過身子。
    “那就在別人前麵練，練到習慣就好了。傍晚的豐橋車站前怎麽樣？”
    斯巴達啊你。
    “找，找個沒人看到的地方的話。”
    小鞠也說著完全不輸於前者的胡言亂語。這時，八奈見“啪”地拍了一下手。
    “因為石蕗祭，明天我們有調休假吧。我有一個想法，大家一起出去怎麽樣？”
    “想，想法……？”
    小鞠警惕了起來，就像倉鼠一樣蜷起了背。
    “嗯。雖然還沒想好，但就交給我吧。”
    八奈見爽快地說完，一邊哼著歌一邊玩起了手機。
    唉……雖然沒什麽興趣，但是我不去也不行吧。
    難得的休假，真麻煩，但如果是為了文藝部的話也沒辦法了。
    “額，既然小鞠這麽有幹勁的話……”
    啊，小鞠正帶著非常討厭的表情盯著我看。而且是死死的盯著。
    也就是說不想去是嗎。但是，這種時候的八奈見可是很麻煩的……
    “哦，天氣也很好呢。那你們兩個，明天的早上就空出來吧。”
    “啊，好。明白了。”
    我決定直接順從。
    ……所以小鞠，別再這麽盯著我看了。
    ◇
    抬頭仰望蔚藍的天空，可以看到一排排蓬鬆的小羊雲。
    我，八奈見，還有小鞠三個人利用石蕗祭的調休時間，來到了豐橋市的綜合動植物公園。
    根據八奈見的“想法”，習慣人要先從動物開始。製定了對著動物說話作為練習的計劃。
    逛了一圈動物園後，現在的我們在動物園的喂食區裏。
    麵對一群放養的綿羊們，感覺這裏充滿了真實感，也相當的讓我有存在感。
    當我把牧草遞過去的時候，綿羊就慢悠悠地吃掉了它。一切都那麽的真實。
    “謔，溫水君。你被綿羊喜歡著呢。”
    八奈見一邊和羊保持距離，一邊哢嚓哢嚓地拍著照。
    “這隻是食料的效果罷了。你看，那樣的才是真的被動物們狠狠地愛著呢。”
    在我指向的地方，小鞠被好幾隻綿羊給包圍了起來。
    而且，被圍得都可以說是水泄不通了……
    “溫水君，你不去幫她嗎？”
    “這些綿羊個頭都好大，看著就讓人緊張。而且漆黑的瞳孔還是矩形的。”
    “嘛—，畢竟是動物園。”
    八奈見慢慢地靠近綿羊，把手埋在毛裏。
    “唔哇，羊毛暖和和的。”
    “我說，這樣還算是在練習嗎。我覺得我們隻是在玩而已。”
    看大象媽媽和小象寶寶啦，看著小熊貓站起來啦，壓根就沒有在練習。
    無視我的擔心，八奈見爽朗地笑了起來。
    “小鞠醬，最近一直都很緊張不是嗎？稍微轉換一下心情，呼吸下不同的空氣不也挺好的嘛。”
    “就她而言，我想她更寧願呆在家裏。”
    “煩惱的時候一個人呆著的話會想得太多的。小鞠醬可是和我一樣是個心思細膩的孩子哦。”
    心思細膩的孩子……這是在故意犯傻等我吐槽嗎。
    在我猶豫的時候，綿羊離開了我們走向小鞠那邊。
    “不要緊吧小鞠。不會被綿羊給擠到角落裏了吧？”
    “小鞠說她想摸可愛的小動物，所以才帶她到喂食區裏來的。還是不要打擾她比較好吧。”
    回過神來，所有的綿羊都聚集在了小鞠的身邊。
    小鞠舉起雙手，想要從搶奪食料的綿羊群中逃脫。
    ──這是個糟糕的舉動。如果不快點喂它們的話，它們隻會更加的激動。
    “小動物……小鞠想摸的，難道不是指兔子啊、豚鼠啊這些嗎？這附近有個喂食區可以摸兔子來著。”
    哦，是嗎。重新看向園內地圖，能和兔子親密接觸的喂食區確實就在這旁邊。
    ……原來如此，我搞錯了。
    從園內地圖上抬起頭來時，小鞠已經快要被毛絨絨的綿羊海給吞沒了。
    一邊想著這家夥的悲鳴還是那麽的可愛，我一邊趕緊過去把小鞠給救了出來。
    ◇
    即使把她從羊群裏救出來後，小鞠的心情也並沒有好轉多少。
    “薄，薄情寡義的家夥。對，對我見死不救……”
    “這也沒辦法啊，它們的那雙黑眼睛可是矩形的。”
    而且最後可是我救了你，多感謝我才是。
    不過今天這一趟也可以算作是給小鞠的犒勞了。我們安撫著小鞠的同時，也圍繞著可愛的動物們轉悠，漸漸的她心情變得好多了。
    八奈見一邊走在我和小鞠中間，一邊打開園內地圖。
    “果然看到馬來熊能讓人感到激動又緊張呢。那接下來去哪？”
    鴕鳥區和小爪水獺區都已經攻略完畢了。那樣的話剩下的還有——
    “夜行性動物館怎麽樣，林睡鼠很可愛哦。”
    “去，去那裏的話當然要看食蟻獸。沒，沒有眼光的家夥。”
    果然我和這個家夥興趣不合。
    八奈見在我的麵前嘖嘖地搖著手指。
    “溫水君，這種時候要女士優先哦。小鞠醬，你實際想去哪呢？”
    “唉？我，我的話……想去，植物園。”
    八奈見略感奇怪地歪起了腦袋。
    “植物園啊—。可那裏即使結了果實也不能吃的哦？沒問題嗎？”
    沒問題。
    我和小鞠無聲地用力點著頭。
    ◇
    植物園在綜合動植物公園的西北角。
    在戶外的散步道上閑逛時，小鞠環顧四周。
    “話，話說，八奈見哪去了？”
    “八奈見的話因為要減肥，所以去買零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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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什，什麽意思？”
    “對她來說增加吃的次數好像就能變瘦。不要在意這是什麽道理。”
    “啊，啊……這，這樣啊。”
    就是這樣。我很高興你理解了。
    當我抬頭時，我看到一隻山雀在樹叢中飛來飛去。
    “以前都是去溫室那邊，這邊不怎麽來過。結果，感覺還挺平靜的。”
    “我，我也更喜歡，植物園裏戶外安靜的樣子。”
    十一月份，溫暖的陽光令人心悅。
    走在石階上的小鞠，在腳下悄悄地踩著節奏。
    “藪椿花開了啊。那不是冬天才會開的花嗎？”
    “那，那是山茶花啦”
    咦，是不同的花嗎？小鞠一副無語的樣子看著我。
    “完，完全不一樣。你，你看，葉子的形狀啦，和花瓣的結構啦。”
    完全不明白。如果是分辨倉鼠的話我倒是很有信心……
    望著步道旁的秋玫瑰呆呆地繼續走著，小鞠突然停了下來。
    “那，那個……陪，陪我練習一下，可以嗎？”
    “在這裏練嗎？”
    “嗯，嗯……比，比起活動室裏，我想提高點難度。”
    小鞠指了指一張樹根旁的長椅子。
    確實，平日裏植物園的行人也不多，練習也沒有問題。
    我老實地坐下後，小鞠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滿是褶皺的紙。
    “那，那我，開始了。”
    小鞠站在我的麵前，一聲咳嗽。
    “我，我是，文，文藝部，的新，新任部長。小，小鞠知花。請，請多指教！”
    說到最後，大口地喘著粗氣。
    “怎，怎麽樣……？”
    “唉？是啊，比以前好多了。”
    “這，這樣啊。”
    小鞠露出了高興的表情，坐在了長椅的另一頭。
    “稍，稍微休息下”
    ……確實是比以前好多了。雖然好多了。
    “小鞠，如果對象是我和八奈見的話，平時還是能好好說話的吧。為什麽練習的時候話就說不好呢？”
    “因，因為，到正式上場的時候，會有很多不認識的人。隻是想象，感覺就快要暈過去了……”
    不知不覺握緊了紙的小鞠，反應過來後慌慌張張地碾平著皺痕。
    “還，還有活動報告，所，所以還得練。”
    小鞠開始低聲細語地念起了手裏的稿紙。
    ……在旁邊的我抬頭仰望起了頭頂上的樹梢。
    透過樹葉的縫隙窺望，一片天高雲淡。夏過無痕。
    三年級的前輩們離開了，把四個一年級的後輩留在了文藝部。
    雖然還沒有實感，但老實說，我感到憂慮。
    ——沙。樹枝在風中搖曳。
    鳥兒輕聲鳴叫，仿佛在回應小鞠的聲音。
    在異常平靜的氛圍中，我看到了小鞠那苦思冥想的側臉。
    回想起來，這一段時間裏，小鞠好像就隻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前輩們把文藝部托付給了小鞠。
    然後把支持小鞠的重擔托付給了我。可是我卻什麽都沒有做到，直到小鞠倒了下去。
    ——黃昏的教室裏，小鞠一個人踮起腳伸出手的身影。
    不知為何掠過了我的腦海。
    在我的記憶中，小鞠總是獨自一個人。
    即使知道自己無法觸及，也一直在竭力伸出手去。
    “……果然，活動報告還是由我來做吧。”
    我說出來了。
    小鞠顫抖著抬起頭來。
    “都，都說了，我，我來做……”
    “部長會就在後天了吧。”
    煩躁般的情緒。
    但這與小鞠無關，而是——
    “我，我知道。但，但是……”
    “這樣下去到最後還是不行的。我也不擅長做這種事情，但是，就不能讓我做點什麽嗎？”
    小鞠猶豫不決地想要開口的瞬間，我搶在她前麵繼續說著。
    “活動報告什麽的隻是念稿子，不要勉強自己，交給我——”
    直到這時，我才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了錯誤。
    小鞠的雙眼變得黯淡無光。
    “勉，勉強什麽的……為，為什麽，淨說這樣的，話呢？”
    小鞠盯著稿紙，拚命地擠出了聲音。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我知道這對溫水來說很輕鬆。但，但我也已經在拚命地練習了，就為了能一點一點地，說出來。”
    小小的後背顫抖著。
    “我並不是在否定小鞠所做的一切。我也知道小鞠為了當好部長一直都在努力，可稍微——”
    “部，部長什麽的，我才不想做！”
    小鞠猛地站了起來
    “一，一直以來，我都叫玉木前輩部長，明明好不容易，要把它們當作回憶的。可，可現在，當我被叫部長時，總覺得腦袋裏，糊裏糊塗的了……”
    淚水打濕了低著頭的小鞠腳邊。
    我被一種錯覺包圍，感覺小鞠的身影好像會隨著每一滴眼淚的落下而變小，變小。
    “……小鞠。如果覺得做部長是個負擔的話，可以和大家再商量的。”
    “隻，隻能我來做，不是嗎！”
    她在哭喊。
    那令人心碎的聲音令我說不出話來。
    肩膀止不住地顫抖，喘息了好一會兒的小鞠轉身離去。
    當我站起來想跟上她的時候，小鞠卻背對著我喊道。
    “別，別跟過來！”
    明確拒絕的話語，使我的腳動彈不得。
    我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直到小鞠在我的眼中消失。
    “久等咯——，溫水君在這裏啊。”
    跟平常一樣開朗的聲音，將我拉回了現實。
    我感覺像是剛清醒一樣，看著八奈見的臉。
    “八奈見。其，其實……”
    “咦，小鞠去哪裏了？”
    八奈見拿著油條，東張西望。
    “……抱歉，我搞砸了。”
    無力地坐在了長椅上，低下了頭。
    八奈見不解地看著我，在我旁邊坐下。
    “看起來很嚴重呢”
    八奈見一邊啃著油條一邊仰望著天空，眯起了眼睛。
    “不，那個……抱歉，我……”
    “不說也可以哦。有什麽是我能做的嗎？”
    我隻是默默搖頭。
    八奈見嘟囔著“這樣啊”，又咬了一口油條。
    ……已經過了多久了呢。
    我緩緩睜開緊閉的雙眼，以擺脫深不見底的思緒。
    天空依舊明亮，陽光透過平靜的樹林。
    八奈見一定是回去了吧。
    抱著這樣的想法往旁邊看，八奈見仍靜靜地坐在長椅上。
    注意到了我的目光的她，露出了和平時一樣的笑容。
    不知為何我的眼角有些濕潤。
    ◇
    從動植物公園回來的第二天。
    課程順利結束，到了班會時間。
    甘夏老師一邊擦掉手上的粉筆，一邊大聲喊道。
    “好了，通知就這些。看看老師，工作到很晚都回不去，你們可要好好體會放學後的自由。好的，解散！”
    班裏的同學成群，一邊聊著天一邊離開座位。
    我坐在座位上，陷入了沉思。
    昨天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去活動室到底是很尷尬。話雖如此，就這樣把頭埋進沙子裏也什麽都解決不了。
    在思考的死胡同裏迷路的我，突然被一股花一樣的香味包圍著。
    腦海裏響起了熟悉的bg。
    “溫水君，你好像很煩惱啊？”
    是姬宮華戀，沒想到她會來找我搭話。
    還是一如既往的華麗。這種耀眼的光芒讓我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唉……什麽……？”
    “即使你不告訴我也沒有關係哦。就讓你的朋友姬宮華戀我來猜一猜吧。”
    姬宮同學將手指放在了自己的額頭上，裝出若有所思的樣子。
    “那個，我沒什麽”
    接著姬宮同學的那雙大眼睛閃閃發亮，用手指指向了我。
    “鐺鐺鐺，你是肚子餓了啦！”
    “不，我並不餓……”
    “奇怪—，如果是杏菜的話這樣說基本上都是猜中的了—”
    被和八奈見相提並論，這是我被黑得比較慘的一次。
    “嗯……姬宮同學，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她彎下腰來，把兩隻胳膊肘支撐在了我的桌子上。
    “我在找溫水君和杏菜的共同點哦。為什麽你們兩個人會成為了朋友呢。”
    此時，教室裏看不到八奈見的身影。
    姬宮同學為什麽要問我這樣的問題呢。老實說，我現在沒有這個心情和她打交道……
    我恭恭敬敬地想著措辭來回答她。
    “那大概是因為，我們都在文藝部裏吧。”
    “是嗎。可我早就看出來，在杏菜加入文藝部前，你們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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