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5日早晨。 陽光和清晨的冷空氣透過窗簾的縫隙漏進了房間。
    我在迷蒙中把被子又蓋緊了點。
    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聖誕節，又是散學典禮，簡直是滿滿當當的一天。
    鬧鍾還沒響，我還在繼續享受著棉被的溫暖——
    "rry哥哥大人！　祝你生日快樂！"
    派對禮花筒被拉開的聲音在房間裏回蕩，同時還有佳樹的歡呼。
    插圖
    今年是搞這一出啊。 我揉揉眼睛，坐起身來。
    "……佳樹早上好。 一大早就這麽精神"
    "是的，畢竟今天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 來哥哥大人，快點起床吧"
    身著紅色連衣裙的佳樹轉了一圈，裙擺翻飛。
    "咦，你這衣服"
    "嗯，因為是聖誕節所以就扮成聖誕老人啦。怎麽樣？"
    佳樹今天的打扮是聖誕風格連衣裙，頭上戴著馴鹿角發箍。
    "嗯，很可愛。 但是佳樹，聖誕節在我們家不是被禁止了嗎？"
    "是的，哥哥大人說得對。 因為每年，佳樹都很疑惑"
    佳樹走過來倏地直跪在床上。
    "明明今天是哥哥大人的生日，不知為何人們都隻愛聖誕節。佳樹一直在與這樣的世界抗爭。 也就是說這是聖誕節vs哥哥大人"
    我的敵人，太強了吧。
    "但佳樹已經意識到了。也許是全世界都在為哥哥大人慶祝吧。各種彩燈是不是都是為了哥哥大人而點亮的呢……我想了一整個晚上，然後成功地與聖誕節和解了"
    "能和好那真棒。 所以去睡覺吧"
    咦，但是說今天早上才接納聖誕節的話。
    "什麽時候買的這套聖誕服裝？"
    "不知道為什麽這件衣服在媽媽衣櫃底下——"
    "好了，停。 我就當沒聽到吧"
    一大早就信息量爆炸。
    "佳樹今天開始就放寒假了，所以晚飯要發揮看家的本領準備一頓大餐。主菜方麵我打算來一道三河烤全雞，敬請期待哦"
    "喲，那還真得期待一下"
    "嗯！　某種程度上說，今天是哥哥大人新的。雖然有些吃驚不過佳樹會全力支持的！"
    "……？　今天確實是我生日，但你這說得是不是有些誇張了"
    佳樹嚴肅地在胸前雙掌合十。
    "佳樹對昨天晚上的事非常驚訝。 但是既然是哥哥大人的選擇，佳樹一定支持！"
    ……都在說些什麽啊？　昨天晚上我隻是回家，泡澡，正常上床睡覺啊。
    "難道說佳樹，你昨晚跟蹤我了嗎？"
    我半開玩笑地說道，而佳樹點了點頭。
    "沒錯。哥哥大人到底邀請了誰，我實在很好奇"
    "啊，你真的看到了？！"
    "那位女生，是石蕗高中的吧？　夏天合宿的時候我有印象！"
    ——文藝部的夏日合宿。我記得好像佳樹也在同一天參加了豐橋市學生會交流夏令營。
    盡管我和誌喜屋學姐之間沒發生什麽，但被家人看到在一起，還是有點尷尬……
    "佳樹，怕是你誤會了。 我和那個人沒在交往哦"
    "我就知道！　對哥哥大人來說，那一位也算是戀人候選對吧？！ "
    佳樹滿臉潮紅，笑盈盈地靠了過來。
    "雖然可能有很多波折，但佳樹一直站在哥哥大人這邊哦"
    "那個人是我學校學姐，不是那種關係啦。快，下床去"
    "嗯，請慢慢培育兩人之間的愛情吧！ 佳樹這一次，一定會默默守護兩位的！"
    是嘛，那我還真是謝謝你啊。佳樹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搓了搓疲憊的眼睛。
    "佳樹，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吧？ 不用準備晚飯了快去好好睡覺"
    "我要烤一個三層蛋糕，所以現在不開工時間就不夠了。而且雞要早上殺才比較新鮮味道會更好！"
    呃，現在就要殺？ 　不會吧？
    "哥哥我隻要有個蛋糕就夠啦！ 　一層就行！"
    "但是但是，哥哥大人，這樣不會太寂寞了嗎？ 　我還是想殺一隻整雞去烤……"
    "那我想吃鹹飯團、豆腐，再來盤蔬菜沙拉"
    我今天當一天素食主義者。佳樹不高興地鼓起臉頰。
    "……手臂給我"
    她小聲嘀咕了一句。
    "什麽？"
    "哥哥大人手臂給我當枕頭的話，我就乖乖睡覺"
    自從佳樹上了初中，我家就開始禁止陪睡了……不過這一次沒辦法了。我躺回床上，把手臂向旁邊伸開。
    "我就隻陪到佳樹睡著為止哦"
    "好的，哥哥大人！"
    佳樹一下子竄到我的旁邊睡下了。
    "嘿嘿，已經很久沒有和哥哥大人一起睡了呢"
    "從你初中以來，大概有兩年了是吧"
    "…………救世縮啊"
    怎麽用這種腔調？難道平時趁我不注意，偷偷鑽進來過？
    本想追問下去的，但佳樹已經開始響起規律的鼻息了。
    昨天晚上沒有睡好。 睡著這麽快也難怪了。
    哦，如果鬧鍾把佳樹吵醒就不好了。我伸出另一隻手，關掉了鬧鍾。現在我得注意別讓自己再次睡著。
    然而佳樹枕著我的手臂我也不可能睡得著，稍微閉目養神一下吧。 畢竟昨晚真的很累。
    但總感覺……被窩好暖啊。 也許是因為佳樹在旁邊睡著吧……
    我可以……再稍微睡一會兒吧……我定了……鬧鍾……吧……?
    於是我的全勤獎因第二學期的最後一天遲到而泡湯了。
    ◇
    散學典禮已經順利結束了。
    校長的講話一如既往的長，他提的寒假注意事項比甘夏老師的詳細五倍。
    學生會幹部在典禮上與廣播部協作，目前仍在忙於收尾的事項。
    天愛星同學一邊應付著纏人的誌喜屋學姐一邊檢查設備。換句話誌喜屋學姐沒在幹活。
    兩人可能過去也有過很多麻煩事，但目前似乎該平息的也都平息下來了。
    我茫然地注視著體育館門口的人群。
    高三學生正在陸續離開，不過應該還需要一點時間。
    我與同班同學隔著一小段距離站著，這時八奈見來到我身邊。
    "……溫水君，你今天會遲到還真是少見"
    "睡了個回籠覺。騎著自行車狂奔結果還是沒趕上"
    "咦，你不是坐電車上學的嗎？ 如果自行車更快，為什麽平時不騎？"
    "太累了啊。 夏天熱，冬天又冷"
    對我的回答她嗯嗯幾下，低聲問道。
    "話說溫水君，昨晚怎麽樣了？"
    "那我昨晚不是給你發le了。我覺得大概沒問題的吧"
    "不是，哪有這樣含糊的呀。什麽大概什麽我覺得，這樣能瘦下來就不用那麽辛苦了"
    她在說些啥啊？
    "詳細情況我就不清楚了啊。昨天的誌喜屋學姐，不像是能讓人具體問下去的樣子"
    八奈見聽了我這句不知為何瞪了過來。
    "……你等一下，昨天那事不是讓兩個學姐見麵而已嗎？你和誌喜屋學姐去約會了？"
    "不是約會。 隻是在一家咖啡館喝茶"
    "這不就是約會。平安夜一起在咖啡館那不就是約會嘛。哎喲這樣子啊，在我數圓周率小數的時候，溫水君過得好滋潤啊"
    平安夜……數圓周率？
    "你喜歡數這個嗎？"
    "你以為我願意？ "
    那你為什麽要數啊。 八奈見給了我一個凶狠的眼神。
    "為了頂過平安夜，我買了本一百萬位數的圓周率表。數到一半的時候所有煩惱都煙消雲散了。 有機會下次借你哦"
    我又沒有這麽多煩惱。 非要說的話就現在給我吧。
    體育館裏人群差不多散去了。八奈見橫跨一步，逼到我的跟前來。
    "……溫水君，放學後那個"
    "哦，有個聖誕聚會是吧？ "
    八奈見點了一下頭。
    "我還是猶豫要不要去。這樣吧你妹妹那邊我去說，晚上跟我一起去聚會行不？"
    "但是我去聚會又沒存在感。也沒人聊天啊"
    我剛說完，八奈見不高興地一腳踢在我鞋子上。
    "……這不是還有我"
    這麽說也沒錯。不過周圍人都熱熱鬧鬧的，可以預想到我根本融入不進去。
    但反過來，我也不願意他們刻意照顧我的心情來陪我說話……
    當我正打算琢磨一個好理由拒絕時，我看到誌喜屋學姐兩手抬著一台音響，在體育館邊上晃悠。
    肯幹活是好事，但怎麽感覺有點危險呢。音響電線看起來好像已經纏住她的腿了。啊，為什麽走路是斜著走的？ 要撞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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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的服了，為啥那個人總是讓人不放心？
    "怎麽了，溫水君？ "
    沒理會說話的八奈見，我不由得地開始向誌喜屋學姐那邊走去。
    就在我加快腳步的同時，誌喜屋學姐踩到了電線身體失去平衡。
    掉在地上的音響發出砰的一聲巨響，體育館內所有的目光都聚了過來。
    而在這些目光中——我正雙手抱著誌喜屋學姐。
    "學姐，沒事吧？ "
    在我的懷裏，誌喜屋學姐濃密的睫毛跳動著，似乎很意外的樣子。
    "沒事……音響呢……？"
    "還管什麽音響——"
    話音未落，我突然冷靜了下來。 發覺到我們現在的模樣，就像交際舞的招牌動作一般。
    上百道石蕗學生的視線，都在衝著我們。
    "那、那個，自己能站起來嗎？！ 嗯，那我直接鬆手了！ "
    正當我慌慌張張地打算抽開身時，誌喜屋學姐反過來用雙臂纏上了我的脖頸。
    "那個，學姐！？"
    "為什麽……會來這？"
    "呃？ 　因為，看學姐搖搖晃晃的，感覺挺危險的就"
    "一直有在……關注著我嗎？ "
    化妝品的柔和芳香撲麵而來。
    誌喜屋學姐的白色瞳仁，出神地盯著我。
    "你想……和我交往嗎……？ "
    她投來如甘蜜般的耳語——那幾乎像是在輕撫我的脖子。
    短時沉默後，嘈雜的聲音像漣漪一樣在周圍的學生中傳開。
    在這喧鬧中心，我先是冷靜地在腦子裏重複了一遍誌喜屋學姐的話——接著急忙擺起了頭。
    "沒，沒有！ 　那我可不敢、我是說那太自大了！"
    "沒……有？"
    "是，是的！"
    麵對我的尖聲驚叫，誌喜屋學姐平淡地呢喃道。
    "……這樣啊……我誤會了……"
    誌喜屋學姐就這麽沉默著。
    周圍的學生都在遠遠地望著我們，相互說著悄悄話。
    這種感覺是怎麽回事。 難不成我搞砸了什麽……？
    我呆立在原地冷汗直冒，天愛星同學從人群縫隙中擠出向這邊走來。
    "哎，誌喜屋學姐！ 　大庭廣眾之下你們在做什麽啊？"
    她強行把誌喜屋學姐從我的懷中扯出去。
    然後以銳利的目光盯著得救了的我。
    "溫、溫水同學！ 　果然你就是見一個要一個是吧！ 我真的是看走眼了！"
    "不是不是，我看她要摔倒了就過來幫扶了一下而已。學姐，你也幫我說點什麽啊"
    誌喜屋學姐輕點了下頭，然後伸著腦袋衝著天愛星同學。
    "然後……輪到天愛星同學了……"
    "啊？！　我沒什麽——"
    什麽情況，還有別的問題嗎？
    我麵露怯色，而誌喜屋學姐用手指掂起了天愛星同學的下巴。
    "要不要……我幫你說……？"
    "不用了！　溫、溫水同學！"
    天愛星同學紅著臉，挺直站立在我麵前。
    "啊，在。 什麽事？"
    "今天放學後，我有話要跟你說，請騰出一點時間！"
    "呃？　好吧我倒是可以……"
    "別、別帶著什麽奇怪的期待！　那我之後再給你打電話！"
    丟下這句話，天愛星同學拉著誌喜屋學姐的手離開了。
    ……那個，發生啥事？
    已經完全僵住的我，隻好抬起地上的音響，希望擺脫周圍的注視。
    誌喜屋學姐冰涼的皮膚、身體深處藏著的暖意，仍在我的手掌中縈繞。
    "呃——有誰知道應該把這個音響送到哪裏……？"
    我微弱的聲音被周圍的嘈雜吞沒了。
    腳踏兩條船——修羅場——三角戀────不祥的詞組在我周圍回蕩。
    等等，我到底應該怎麽做……？　我四處環顧尋求幫助，看到了八奈見的身影。
    ……啊，她把視線移開了。
    就在我杵在原地進退維穀時，小拔老師晃著她的白大衣出現了。
    "好了，大家盡快回到你們的教室，班會馬上開始了哦"
    老師一邊解散聚集的學生，一邊向我招手。
    "那個音響，帶到這邊吧。 跟我一起來。"
    "啊，好的！"
    得救了。 我為曾有過不想讓她靠近自己的想法而感到十分愧疚。
    當我被帶到後台並把音響放進架子上後，小拔老師從後麵靠近了。
    "……你可真是辛苦了呀。 這種男女關係方麵的煩惱，為什麽不跟老師聊聊？"
    "不，根本就沒什麽男女關係。 我說的是真的請您不要在我耳邊嘀咕了"
    果然還是不想讓她靠近啊。 可以的話保持兩米最好。
    "別擔心，老師對待這方麵的事情很寬鬆的。有一種能把聊天賬號偽裝成5個不同賬號的收費app，我給你介紹一下？"
    "呃，我的事辦完了。 那我先行告退"
    我若無其事地想要離開。
    "……我說啊，溫水君"
    老師用一種不同尋常的、嚴肅的語氣叫住了我。
    "有什麽事嗎？"
    "老師在你這個年級時也經曆了很多事。 當然也是以年輕人的方式去認真對待過"。
    她臉上浮現出一個親切的笑容。
    "但事到如今有時就會想，如果當時能更加直起腰板正麵應對就好了"
    "老師……"
    小拔老師像是明白了一切似的，用力點點頭。
    "所以溫水君。不僅是身體上，心靈上也裸誠相待的話——"
    "首先就根本沒有過什麽身體上的相待"
    我打斷了她的話。
    "呀，還沒有嗎？ 那方麵老師也很擅長，你有沒有什麽打算？"
    "不打算。 但是謝謝老師"
    她一定是以自己的方式在擔心我吧。 我勉強地笑了笑。
    "不客氣。 溫水君，要加油哦"
    小拔老師衝我眨了眨眼，離開了後台。
    仿佛是在等待這一刻，我的手機鈴聲適時響起了。
    忘了把它設置成靜音模式了。 幸好沒有在散學典禮的時候響……
    我鬆了口氣拿出手機，發現收到了天愛星同學的郵件通知。
    標題是 "打擾了"，十分簡潔，很像天愛星同學的作風。
    "放學後，向山大池公園。 我會在橋上等你，把東西歸還"
    ◇
    第二學期的最後一場班會。當我合上那張一成不變的評語表時，想起了體育館裏的事件。
    "想和我交往嗎？"誌喜屋學姐如此問道。
    如果我當時給出了肯定的回答，會發生什麽呢……？
    我使勁搖著腦袋，以甩掉這個想法。
    不可能有這種好事。 我這手幹得漂亮，成功回避了bad end。
    環顧教室，八奈見和她的朋友們在打鬧，燒鹽趴在自己的課桌上，還有打情罵俏中的姬宮夫婦——這一切也和第一學期完全一致。
    當我安心於這熟悉的場景時，班上的男生時不時就衝我這邊瞥一眼。
    ……怎麽了這是，我頭上有瓢蟲嗎？
    我揉揉自己的頭發，這時袴田過來雙手撐在我的桌子上。
    "溫水，你剛才可真是厲害了"
    "啥？　剛才什麽？"
    "就體育館裏那事啊，知道你和學生會的學姐關係不錯，沒想到跟副會長也有點東西啊"
    呃，什麽意思啊。我覺察到周遭的視線而環視一圈，發現好幾個人一下子移開了他們的眼睛。
    "那啥，這是完完全全的誤會。 我和那兩人沒什麽奇怪的關係"
    袴田嗯嗯地點頭，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懂的，辛苦你了啊。畢竟哪裏都有亂傳謠的人啊"
    就是啊，眼前這就有一個。
    "嗨，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 但最好盡快把自己的想法弄明白哦"
    袴田說完就回到了他的座位。 這一年最後的 "你也配？"我打算送給他……
    看著收到評語表的同學們差不多都安靜下來了以後，甘夏老師拍了兩下手。
    "好了，各位。 聖誕禮物的時間已經結束了。 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所有人都老實坐回座位等待著甘夏老師的話。她不說完寒假就不會開始。教室終於靜下來，甘夏老師鄭重地開了口。
    "老師我啊，昨天平安夜也加班了。 在超市關門前去了一趟——發現蛋糕上貼了半價的貼紙啊"
    ……今年年底是這種話題啊。 甘夏老師閉上眼睛，繼續苦澀地說道。
    "老師呢，就想啊。既然今天才是正經的聖誕節，半價貼紙是不是貼得有點早了呀。聖誕蛋糕放個兩三天完全沒什麽問題的吧"
    教室以寂靜回應著她。 風吹得窗戶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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