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墨嵐盯著床幔發呆，很久之後，起身。
    晌午才回來。
    直到二門上，發現身後有人。
    轉頭發現是尤文聽，此刻正笑眯眯的看著她。
    “尤大人怎麽有空來此，既來了怎麽不去正廳？”
    尤文聽雙手合攏作揖。
    “皇上讓下官來瞧瞧，墨將軍是否將債務都歸還了。”
    墨嵐收回請進的手，尤文聽沒有進去的意思，她也沒必要再客氣了。
    “麻煩尤大人跑一趟，自是一分不差的還了。”
    尤文聽笑著從袖籠取出一道朱紅的聖旨，走上二門台階，將它緩緩展開。
    墨嵐見此立刻跪下。
    “茲，神威將軍墨嵐，萬頃蒼翠中如參天木，勢如滄海，不拘形跡，蔚為大觀，勇冠三軍，特命為號京護衛軍統領，半月後領兵南下百裏，於倉山剿匪，守衛一方，佑我百姓。”
    “墨將軍，接旨吧。”
    墨嵐伸出雙手，高舉至頭頂，接過聖旨。
    “臣墨嵐接旨。”
    送走尤文聽，墨嵐拿著聖旨，坐在正廳，愁眉不展。
    這聖旨裏的話聽起來是在誇讚她，實際上仔細想想就知道，意在說她膽大妄為。
    說來也奇怪，宣旨的向來是宮中內官，尤文聽怎麽說也是吏部侍郎，正四品官。
    皇上身邊的近侍女官最高也就正五品，差了兩階一品，隻是來宣旨，是否大材小用了。
    不過現在沒空考慮這麽多，半月後領兵去倉山剿匪，她拿什麽剿匪啊！
    更何況，兩個月後她得連本帶利的歸還銀子到國庫，沒有俸祿，沒空打理生意。
    到時候，她還是身無分文的窮光蛋！
    皇上看似給了她很多權利，無限榮光，事實上，沒有實力，被架空的權利隻會讓她成為眾矢之的。
    看來青雲朝廷並不安穩啊！
    既然如此，就別怪她走捷徑了！
    天香苑
    墨嵐此刻正站在號京最大的小倌院的舞台中央，手裏拿著搶來的鑼。
    “噹——”
    “蘇沫沫，我來找你了！”
    正在二樓喝茶的蘇沫沫一口茶水噴出來，青筋暴起。
    她走到欄杆邊上，看準目標，“姓墨的，給我上來，別攪了老娘的生意！”
    墨嵐立刻把鑼還給樂人，順帶摸了摸手，就提起一個大盒子屁顛屁顛的上樓了。
    烈日當空，此時天香苑的二樓依舊有些冷清。
    清風拂過，吹起少女額間的碎發，兩人對視良久。
    終於，墨嵐開口了：“你......”
    “這樓上還挺涼快！”
    蘇沫沫停了這話差點掉凳，收回踩在凳子上的腳，屏退左右，給墨嵐倒了一杯茶。
    “你這次清醒的時間還挺長。”
    墨嵐把桌上的茶杯全部推到一邊，拎起盒子放在桌上。
    蘇沫沫抱著手看她忙活，“怎麽，這是給我送禮道歉？我可沒忘昨晚你把我關在你家門外吹的冷風有多涼。”
    墨嵐不語，把盒子打開。
    “你這堆瓶瓶罐罐都是哪裏來的？”
    蘇沫沫一臉嫌棄的看著盒子裏的一堆瓶子，卻也上手拿出一瓶，放在鼻尖嗅了嗅。
    微微挑眉，隨後又拿起幾瓶依次聞了聞。
    “你從哪裏弄來這麽多上好的胭脂水粉？你不是沒錢了都變賣家產了嗎？”
    墨嵐深吸一口氣。
    “我給你講，就你這院子的味道，我真受不了了，你這院裏的胭脂都是哪裏買的假冒偽劣產品啊？”
    “還有，就門口那幾個，我天，就今天的這天氣，太陽下一看，卡粉！鼻翼，眼角，還有嘴角，嘖嘖嘖！”
    “就樓下那個，白衣服那個，瞧見沒，你看他塗的胭脂，那顏色，就一個字，村！”
    “你這院裏，就庸脂俗粉，lwo！”
    蘇沫沫眼角都在抽搐，用力的壓製著自己的怒火。
    拿起一旁的茶杯，想了想又放下，拎起茶壺就往嘴裏灌。
    不一會兒喘著粗氣開口：“你今天是來找茬，存心吵架是嗎？”
    墨嵐立刻賠上笑臉。
    “你看，我這貨你都看了，好與壞，你也清楚，我自然是來找你談生意的。”
    這盒子裏是她辛苦了一下午的成果，別墅裏的東西拿出來用了就會有新的自動補上。
    她墨了五錢銀子買了一百多個瓷瓶，再把化妝品裝進去。
    在地球上她用的東西可不便宜，自然是比這裏的東西好。
    蘇沫沫扇著扇子，再次坐下，“我考慮考慮。”
    墨嵐笑著起身，把瓶子裝好，盒子蓋上。
    “您慢慢考慮，我去二皇女那裏談談！”
    拿起盒子就準備走。
    “等等！”
    蘇沫沫急切的喊停她，開玩笑，二皇女的趣水閣用的都是宮廷調製的，一直壓她一頭。
    墨嵐手裏這批貨，明顯比她那裏的好。
    要是趣水閣用上這批貨，她這天香苑可以直接關門了。
    “怕了你，開個價吧。”
    “五錢，一瓶，概不還價！”
    蘇沫沫攥緊了拳頭，這價格是市麵上的兩倍了。
    “我手裏有一百二十瓶現貨，你若是都要了，拿二十瓶我就不算你錢，統共五十兩銀子。”
    墨嵐再加了一點猛火，蘇沫沫直接應下，讓她明日把貨全部送來。
    要求她不許給別家供貨，每月初一送貨，有多少她收多少。
    墨嵐摸著懷裏的五十兩銀子，笑著應下。
    第二日送了好幾盒子去天香苑，轉頭就去奴隸市場買了幾個下人。
    墨嵐美滋滋的逛著街，路上的人看著她都躲得遠遠的。
    有的還在她背後伸出手，指點點的。
    不過，她不在乎，到時候，這些人都會是她忠實的顧客！
    “喲，這不是我那堂姐嗎？今兒個又打算去哪家店打打架，砸砸東西啊？”
    墨嵐看向開口說話那人，一身銀色盔甲，眉眼間英氣十足，長發高高的束在頭頂。
    一眼看上去有些英姿颯爽，就是開就說話不怎麽招人喜歡。
    “墨朝暮，你今日這打扮，準備上戲閣唱戲啊？”
    墨朝暮還沒開口，她身邊的女使便開口了。
    “你這傻子懂什麽？我家小姐如今是護衛軍的一員了，成為將軍啊，那是指日可待！”
    墨嵐嘴角帶笑，雙手環臂，頭一歪，“是嗎？恭喜啊！”
    頭也不回的朝前走了，墨朝暮在後麵氣得跳腳！
    墨嵐這幾日都神秘兮兮的，沒人知道她出門幹些什麽。
    在家裏的時候也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裏。
    乾一好幾次來打探，都隻看到她在床上呼呼大睡。
    第二日，她又拎著一堆東西出門。
    後來她直接用大箱子裝，然後一車一車的運出門。
    乾一跟在她後麵，見她進了自家鋪子之後，裏麵傳來敲敲打打的聲音。
    “你可瞧清楚了？”
    “是，屬下瞧得清清楚楚，裝潢鋪子，擺放貨物，其餘的，就沒什麽了。”
    君無葉手裏的扇子微微晃動，事情果然依照預言那般發展了。
    墨嵐，若你真是預言中的玉山之女，本皇子與你這婚事便是要，長長久久了。
    再說墨嵐這頭，把工人都清理了出去，又重新雇了些知根知底的。
    把繁華街上自家最大的鋪子關門重新裝潢一番。
    三日後，“顏如玉”開張。
    墨嵐在鋪子頂樓咧嘴大笑，看著下麵絡繹不絕的客人，手裏握著一片金葉子反複摩挲。
    今早開張就迎來了一位大顧客。
    “蘇姑娘！蘇姑娘你不能硬闖啊！”
    門外傳來嘈雜的聲音，墨嵐笑笑起身拉開門。
    “沫沫，進來吧，我可是等你好久了！”
    蘇沫沫見墨嵐打開門，立刻甩開攔住她的幾個人，大步流星的走到門口。
    伸出手指著墨嵐，卻半天憋不出一句話。
    墨嵐依舊笑眯眯的，按下放在自己鼻尖的手，拉著蘇沫沫進了房間。
    “說好的，隻給我一家供貨，轉眼不過三日，你就開了一家脂粉店，那有你這般做生意的！”
    蘇沫沫氣得不輕，皇上下令不許任何人給她幫助。
    她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私下與她交易，這家夥卻借她天香苑的優勢，給自己的東西造聲勢！
    墨嵐從懷裏取出一張紙立在她臉前，那是一份協議。
    蘇沫沫眼睛瞪得老大，搶過紙，仔細查看條款。
    “說了隻供你一家，便隻供你一家，我店裏賣的胭脂是一兩銀子一瓶，別家隻能來買，半價供貨給你，不算違背我們的約定。”
    墨嵐撐著下巴看著她，天香苑裏一共三十個小倌，水粉，胭脂，口紅，眉粉，正好一人一套，她都算好了。
    蘇沫沫要她手裏的所有貨，自然也是盤算著開家店，不過幾十兩銀子可滿足不了她墨嵐。
    這三日，她除了裝潢之外，也在天香苑日日查探，順便派了幾個人去趣水閣煽了些風，今日開張才有這麽好的生意。
    她開店的事沒必要瞞著任何人，身在號京，自然人人都是皇上的眼線。
    這幾日她也有到處碰壁的時候，後來也想明白了，京城裏這般刻意刁難她，不讓她掙銀子的也隻有皇上了。
    至於為什麽，時機未到，皇上也不會讓她知道。
    即便是走一步看一步，誰也別想攔著她墨嵐掙錢！
    走到書桌前，蘸好筆墨，將筆遞給蘇沫沫。
    “你若瞧好了，簽字就可，這算咱們兩個的私下協議，不會讓皇上知道的。”
    蘇沫沫接過筆，手頓了一下，隨後簽下名字。
    “你竟什麽都知道！”
    墨嵐收好自己的那份協議，“若是可以，誰也不想一直傻著。”
    送走蘇沫沫，顏如玉門口來了一位小將，說是今年新兵征召已經完成，請她前去東郊大營點兵。
    墨嵐揉了揉發脹的額角，這幾日忙著賺銀子，都忘了自己已經是個將軍了。
    忙吩咐人顧好店麵，匆匆跟著來人去大營了。
    還好她早幾日便開始修煉，今日即使去了，也不必怯場。
    臨近軍營，便聽到訓練的聲音，本來以為會聽到一聲聲嬌喝，沒想到，營中男女都有。
    青雲建業三百多年，一直是女子為尊，時至今日，當今女皇更推崇男女平等。
    不過多年來女尊男卑的觀念，難以在頃刻間轉變。
    朝中也僅有禦史大人一位男官。
    軍營門口，聞小將軍看起來已經等候多時了。
    “末將見過墨將軍！”
    隨著聞小將軍單膝下跪，他身後的幾位副將也跟著跪下。
    墨嵐快步走過去，扶起聞小將軍。
    聞風，墨滿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十三歲時便跟在她身邊，於墨嵐來說，這是姨母一般的人。
    “各位將領請起。”
    一共七位將領，統領七铩羽。
    墨嵐跟著聞風進了大帳，一路上感受到了明裏暗裏的打量。
    “沒想到皇上竟然命你為護衛軍統領，也好，鍛煉鍛煉，將來接手七铩羽也算有經驗。”
    墨嵐接過聞風遞過來的劍，金色劍鞘，上滿刻滿了丁香墨。
    老實說，這劍是在不符合神威將軍的身份。
    “這是你娘的佩劍，上麵的丁香，是你爹最愛的。我答應過她，等你...承襲將軍之位，便把劍交給你。”
    墨嵐拔出劍，劍鋒淬著冷光，這把劍下的亡魂不計其數。
    “宮啟澤？”
    這是她爹的名字，刻在劍柄上，記憶裏人人都說他和母親相愛甚深，卻幾乎沒人見過他，就連她那一魂也沒有。
    “聞將軍多日征兵辛苦了，朝顏以後還要仰仗您多多指點。”
    “將軍客氣了，明晚戌時，您別忘了。”
    跟在聞風後麵，簡單的進行了點兵大禮，墨嵐如願的看到了墨朝暮鐵青的臉。
    作為墨家僅有的兩個女子，墨朝暮其實更符合墨家家主的人選。
    六歲時天賦測試便是上品，私塾中學習成績一直都在眾姊妹之上。
    墨家宗族自立門戶後，便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希望能再出一個將軍，恢複往日的輝煌。
    她承襲將軍之位的事情還未傳開，估計今日過後，家裏要熱鬧了。
    原本墨嵐打算做做生意，兩個月後將銀子歸還國庫，便辭官為商，隨後隱匿山林之間。
    如今看來，皇上準備有大動作了，而她，便是那第一顆棋子。
    有道是槍打出頭鳥，皇上把她推到這個位置，應該說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亂了陣腳，就容易露出尾巴！
    “墨嵐！我不服，你個廢柴之軀，憑什麽做護衛軍統領！”
    墨嵐準備離開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墨朝暮的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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