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收海權,拓海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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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靖南軍嗎……”
鄭芝龍頭戴烏紗帽,身著飛魚服,站在燕國公府高聳的朱漆大門前。
秋日的陽光照在門楣上“燕國公第”四個鎏金大字上,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鄭芝龍下意識的想要整理衣冠,卻發現自己的指尖在微微發顫。
燕國公第的門前兩側,數十名全副武裝的靖南軍的甲士如雕塑般按刀而立,目光森然,殺氣凜然。
那是真正經曆過屍山血海的銳利,仿佛能穿透衣衫,直刺人心。
不同於此前曾經隨同靖南軍作戰過的鄭森和鄭芝豹,鄭芝龍還是第一次見到靖南軍的甲兵。
雖然他此前已經是從鄭森和鄭芝豹的口中得知了靖南軍的強悍,但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當鄭芝龍親眼見到了靖南軍的甲兵之時,如果說此前他的心中還有些許的不甘。
那麽現在,他所有的一切不甘,都如晨霧見日般消散得無影無蹤。
他麾下的那些軍兵,在靖南軍的這些甲兵麵前,根本就不足以配稱為軍兵。
直到現在,鄭芝龍才知道自己原先的看法有多麽的可笑。
這一路走來,靖南軍的軍勢讓他越發的畏懼。
靖南軍的銃槍配備比例已經達到了一個驚人的量級。
無論是守門的軍兵,還是巡邏的甲士,全都肩扛著靖南軍特製的海誓銃。
鄭芝龍是有見過海誓銃的,其設計精巧,銃彈之犀利,遠邁他所見過的所有銃槍。
鄭森原先一直跟在陳望的身邊曆練,之前鄭森是跟隨宣旨天使的隊伍一同回福州府的。
鄭森特意帶來一杆海誓銃給他看過。
那銃設計精巧,射程遠超尋常火銃,精度更是驚人。
而這樣的利器,卻隻不過是靖南軍之中廣泛列裝的平常武備罷了。
越是臨近燕國公府,沿途所見軍士就越是精銳。
起初在街市巡邏的士卒還隻穿著一體胸甲。
到了府邸周邊的街巷,已是半數披掛齊腰甲,肩扛的銃槍,也是銃口處配備著銃刺的海誓銃。
鄭芝龍聽鄭森和鄭芝豹講述過,如今鎮守在南京城的軍兵大部分都隻是平南鎮的軍兵。
這還僅僅是靖南軍序列之中三線部隊。
靖南軍真正的精銳,漢中鎮的營兵,以及新編的河南、山東等鎮的精銳部隊,此刻都集中在漢中、河南沿線,正在與蟠踞在西北的李自成對峙著。
眼前這些守門的靖南軍近衛軍,更是全員明盔明甲,甲葉一直護到小腿。
不過到了燕國公第的門前,鎮守燕國公第的軍兵們卻是又重新回歸到了冷兵器。
這些值守的軍兵,皆是挎刀帶弓,清一色的水磨明盔明甲,身上殺氣深沉,目光轉動竟然讓人不絕通體生寒。
雖然回歸了冷兵器,但那沉凝如淵的氣勢,反而更讓人望而生畏。
鄭芝龍的心緒越沉,他毫不懷疑,若是在陸地之上。
他就算是集結麾下所有的從眾,甚至都不是陳望麾下這支護衛親軍的對手。
實力的懸殊,讓鄭芝龍越發的絕望。
思緒混亂之間,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緩緩的從燕國公第的門內傳來。
鄭芝龍抬起頭,正看到身穿著武官常服的代正霖邁步而出。
“燕國公,請靖海侯入內。”
鄭芝龍下意識的躬身,心中略微有些慌亂,多年海上沉浮練就的定力,還是讓他能夠勉強維持住表麵的鎮定。
“謹,奉命。”
鄭芝龍低下了頭,恭敬的行了一禮。
而後穩了穩心神,向著左右各看了一眼。
鄭森的眼眸之中帶著崇敬,麵帶笑容微微頷首。
而一旁的鄭鴻逵神情深沉,眼眸之中卻是無奈的成分更多。
鄭芝龍的目光頭來,鄭鴻逵輕歎了一聲,微微垂首。
“靖海侯,請。”
代正霖微微側身,鄭芝龍在深吸了一口氣後邁步上前,與鄭森、鄭鴻逵三人跟隨著代正霖進入了燕國公第之中。
四人沿著青石鋪就的路徑穿行,廊廡重重,庭院深深。
一路上鄭芝龍始終低眉順目,不敢隨意張望,更不敢窺探府內情形。
他的後背早已被冷汗浸濕,汪直被誘殺的前塵舊事如陰影般籠罩在心頭,讓他難以安寧。
這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實在令人窒息。
鄭芝龍強自壓抑著內心的忐忑,跟隨代正霖轉入最後一道院門。
門前四名全副武裝的甲士肅立兩旁,冰冷的鐵甲在陽光下泛著寒光。
然而就在踏入院門的刹那,鄭芝龍的瞳孔因驚愕猛然放大。
正值午後,秋日的陽光透過庭院中的古樹枝葉,在青石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一道身著窄袖赤紅過肩蟒衣的身影負手而立。
那人腰係玉帶,未佩刀劍,從容平和的氣度與這肅殺的府邸格格不入。
“靖海侯遠道而來,本來應該親去前廳迎接,但是奈何公務繁忙,實在有失遠迎。”
陳望的聲音溫潤如玉,全然不似鄭芝龍想象中的殺伐果斷。
更讓鄭芝龍震驚的是,這位權傾天下的燕國公竟闊步向前,主動伸出了雙手。
鄭芝龍心神震動,下意識的也抬起了手。
兩手緊握在一起,鄭芝龍感受到了從陳望的雙手之中傳來的沉穩力道。
鄭芝龍此前預想過無數種見麵的場景
或威嚴震懾,或冷眼相待,卻萬萬沒想到陳望對他卻是態度溫和。
“國公如此厚待,下官……下官……”
鄭芝龍有些手足無措,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陳望的態度確實溫和,氣度從容平靜,但是鄭芝龍卻能夠從陳望的身上窺視到那暗藏的血氣。
但凡是了解過陳望生平,知曉過陳望過往經曆的人,絕對都能知道陳望絕非是什麽溫和平靜之人。
新政案兩月之間,牽連人數數以萬計。
無論是戰陣之上,還是朝堂政鬥之間,陳望向來都是殺伐果斷,絕無半點心慈手軟。
“靖海侯一路風塵,我已命人備好了飯菜,萬般事務都先留到飯桌之上再言。”
陳望握著鄭芝龍的手臂,笑道。
順著陳望所指的方向看去,鄭芝龍才注意到偏房內已擺好一桌精致的席麵。
“國公厚意,下官感激不盡。”
鄭芝龍再次躬身,這一次他的動作明顯從容了許多,心中略鬆。
若是陳望真想殺他,也不必要再費這麽多的周章了。
不過鄭芝龍仍然是保持著小心翼翼的姿態,隨同著陳望在偏房坐定。
“近來公務繁忙,不便飲酒。”
陳望拿起了桌上的茶杯,舉杯而邀。
“這是從福建送來的武夷茶,此番我便以茶代酒,為靖海侯洗塵。”
鄭芝龍同樣拿起了茶杯。
“國公盛情,下官惶恐。”
陳望輕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目光平靜的看向鄭芝龍,說道。
“我知道靖海侯一直在擔心什麽……”
陳望的眸光微厲,方才溫和從容的氣度瞬間消散,令人心悸的殺意從他的眼眸之中驟然傾溢而出。
鄭芝龍的心神震動,捧著茶杯的雙手不由微微發顫。
茶水溫熱,他卻覺得那瓷杯燙得灼手。
鄭森的神色驟僵,張口欲言。
鄭鴻逵神色劇變,下意識的摸向腰間,但是他腰間的倭刀卻早已經是在公第的前門處便已經被收走。
“海上風波險惡,朝堂宦海深沉。”
“靖海侯以身家性命相托,能親往南京而來,足見誠意。”
鄭芝龍的心緒混亂,麵色蒼白。
“但我不是胡宗南……靖海侯……也不會是汪直……”
陳望的神色未改,對於鄭森和鄭鴻逵的動作全都沒有放在心上。
房間內外,一眾按刀肅立的靖南軍甲兵也沒有絲毫的動作。
“靖海侯萬可放心。”
陳望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淡然一笑。
“若是我想殺你,你從福州到南京的路上,就會因為遭到寇匪的襲擊而殞命,不可能會到我的宅邸來。”
茶水在落定杯中輕輕晃動,映出鄭芝龍驚魂未定的麵容。
鄭芝龍深吸一口氣,終於從方才那令人窒息的壓力中緩過神來。
這才發覺,不過轉瞬之間,他的額頭竟已布滿冷汗。
陳望執起茶壺,親自為鄭芝龍續上一杯新茶,語氣轉為平和:
“今日請靖海侯來,是要商議海疆大計,至於那些無謂的猜疑……”
陳望微微搖頭。
“全然不必再提了。”
陳望放下了茶壺,而後從袖口之中取出一封文書,按在桌麵之上,推到了鄭芝龍的前方。
鄭芝龍的微微垂首,看向那封遞來的文書,瞳孔猛然一縮。
陳望遞來的文書之上,最上方繪製著正是一艘西製的戰船。
雙層的甲板,五十餘門火炮,數百名水手,各項的數據全都描繪的清清楚楚。
“海州的水師,已經有十艘這樣的新式戰船,十五艘一號福船,水師官兵近六千人,一應火炮齊備。”
“靖海侯久鎮海疆,長於海戰,靖海侯若有時間可以前往海州一觀。”
“這些戰船是我麾下軍將閉門造車所造船隻,想必應有許多不足之處,還請靖海侯能夠一一指出,提出改進的建議。”
陳望的語氣平淡,但是落在鄭芝龍的耳中卻是猶如雷霆一般震響。
這樣規模巨大的戰船,可謂是鄭芝龍生平罕見。
料羅灣海戰,荷蘭與劉香聯訣而來,荷蘭八艘戰艦參戰,這些戰艦的載炮比起當時他麾下載炮最多的戰船都要多。
雖然結果戰勝,但是荷蘭的艦隊還是對於他們造成了不小的殺傷。
荷蘭八艘戰艦,沉了五艘,被俘了一艘。
被俘的那艘荷蘭的那艘戰艦,載炮有二十四門,但是目前為止,都還是鄭芝龍麾下載炮最多的戰船。
夷人的戰船在海戰之上,一艘確實堪比數艘同等的福船。
若非是他們將其堵在了料羅灣中,隻怕想要取勝,還需要付出更大的傷亡代價。
而現在陳望遞來的圖紙,顯示靖南軍的主力戰艦竟然載炮高達五十門之巨,兩倍於荷蘭人的戰艦。
更為恐怖的是,陳望居然說這樣的戰船,靖南軍造出了十艘。
不到兩年的時間,還是在需要隱蔽的情況之下,調動有限的人力物力,便造成了十艘這樣的武裝巨艦。
“明年的年底,天津、登州、海州三處造船廠,還可以下水十七艘這樣的戰艦,同時造出一些載炮二十門左右的護衛艦船。”
陳望看著鄭芝龍的驚懼的神色,又拋出了更加具備重量的話語。
鄭芝龍心神震動,心中滿是恐懼,隻覺得越發的無力。
若是在海上遭遇這樣實力的艦隊,他真的不知道應該如何取勝。
哪怕是水兵需要長久的訓練才能夠形成戰鬥力。
靖南軍不僅有這樣的巨艦,還有數量繁多的福船。
如此之規模的艦隊遮天蔽日而來,那些海盜寇匪們,真的願意和他一起對抗靖南軍的水師嗎。
鄭芝龍也想過可能是假的。
但是陳望的眼神坦蕩,甚至還主動邀請他前往海州。
單隻是這一點,鄭芝龍便清楚,靖南軍確實已經下水十艘這樣的巨艦。
“朝鮮之事,你處置的得當。”
“濠鏡的差事,也辦得妥貼。”
陳望握住了桌麵之上的茶杯,緩緩道。
“過往的事情,我並不在乎。”
“今日之言,也不是因為過往的事情,而刁難。”
陳望轉動目光,緩緩的掠過了神情凝重的鄭鴻逵,又掠過神情略微有些低沉的鄭森,最終定格在鄭芝龍臉上。
“帝國的海疆,不可能交予任何一人,也不可能交予給任何一方勢力,帝國的海疆隻能由帝國來管理。”
陳望的語氣森然,帶著無容置疑的語氣。
“九州的江河,天下的海疆,能夠飄蕩的旗幟,唯有帝國的軍旗……”
陳望目視著鄭芝龍。
“你若想安享富貴,我保你世代榮華。”
“你若想要執權定波,我便允你做真正的靖海侯。”
“但是……”
陳望停頓了一下,語氣也隨之而變得越發的陰冷。
“海疆廣袤,卻容不下第二個霸主。”
“天下萬裏,卻容不下任何的亂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