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同病相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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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人剛生下來時都是一張白紙,而隨著長大,這張白紙會變成什麽樣,是繁花似錦,還是滿麵汙濁!父母親人及周圍生活環境起了很大作用。
    而顧姑娘這張紙上,有的隻是表麵光鮮內裏腐朽不堪的侯府宅院,在這棟宅子裏,她所感受到的全是壓抑窒息。”
    沈明嬌聽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讓丹雪多出去走走,去了解外麵更廣闊的世界。”
    溫衡點頭:“她的一些性格已經形成,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不過像她這種情況還不算是最糟糕的,隻要多見識外麵的世界,磨礪個三五年,慢慢就會有所好轉。
    平時可以多鼓勵鼓勵她,這種性格的人他們內心往往期盼被認同。”
    沈明嬌了然:“就像您剛才那樣?”
    “是,不過我也是真心覺得顧姑娘刀功不錯。”
    沈明嬌沒說話,顯然是不怎麽相信他這話。
    溫衡隻當沒看見,“但是要謹記,有過這種病症的人,即便以後好了,若哪日再讓她經曆了同樣的事情,複發的可能極大,且到了那時候,幾乎很難再好轉。”
    ……
    顧丹雪目送著沈明嬌一行人離開,她呆呆地站了良久。
    剛才奚落她的老太太被沈明嬌的一行人的氣勢所懾,半天沒回過神來。
    此時見人離開,她忙湊過來問:“顧娘子,剛剛那幾人是什麽身份?好生有氣派,真沒想到,顧娘子你還認識這樣的貴人!”
    語氣中頗為討好,仿佛剛才的尖酸刻薄隻是錯覺。
    顧丹雪沒吱聲,自顧自整理著盤子。
    這時胡大娘回來,遠遠見這老太太往攤子上湊,頓時不客氣地嚷道:“幹什麽呢?”
    老太太訕訕的縮回身子。胡大娘走到攤前,隨口問:“還好吧!”
    顧丹雪“嗯”了聲,把那三十個銅板遞過去。
    胡大娘接過銅板:“你說的應該是街尾的馬婆子。”
    說到此,她嫌棄地啐了口:“那就是個沒臉沒皮的老潑貨!慣會撒潑占便宜,”
    她看向顧丹雪:“妹子你沒吃虧吧!”
    雖然易容後的顧丹雪看起來比胡大娘大上好幾歲,可顧丹雪總覺得讓一個比自己大這麽多的婦人管自己叫大姐,實在別扭。
    便謊稱自己年紀其實不大,隻是長得顯老。
    顧丹雪搖了搖頭。胡大娘“哼”了聲,“那就好,不然下次我罵不死她!
    不過像她這種人潑歸潑。卻是最好對付的。她的壞隻在表麵,隻要你從氣勢上壓過她,她就不敢對你怎麽樣。
    真正可怕的是那些個看似純善,內裏藏奸的。”
    她壓低聲音道:“就昨日過來買鹵豬蹄的周娘子,人看著和和氣氣的,內裏心黑的很。專門給些暗娼樓子拉皮條,手裏不知過過多少人命!”
    顧丹雪回想了下胡大娘說的這人,長相白淨,眉目慈祥,讓人下意識心生親近
    可這樣的人,卻有著兩副麵孔!她本能的有些發怵,下意識的問了句:“官府就不管嗎?”
    胡大娘用看傻子的目光瞥著她:“報官,找誰報去?她可是豹爺的女人,而豹爺有個做五城兵馬司頭子的姐夫,而且她做的那些是雖陰損,卻並沒有如何觸犯什麽大的律法,這世間本來就不是非黑即白的。”
    顧丹雪怔怔的看著她:“嫂子您懂得的可真多?”
    胡大娘被她誇的有些不好意思:“嗐!這算啥!經曆的多了,自然就琢磨出許多道道來。”
    ……
    直到了虛實過半,街麵上已沒多少行人了。胡大娘才收攤回去。花花已經睡著了。
    那日胡家大郎吃醉了酒回來,在屋裏動手打花花母女,後來被顧丹雪一棍子敲暈。
    胡大娘當時雖沒說什麽,卻默認顧丹雪留了下來。
    而胡大郎許是因為酒醉,等第二天醒來完全不記得自己被敲暈的是。
    這幾日胡大郎幾乎沒著家,聽胡大娘說可能是又出去賭,或上哪鬼混去了!
    因著愛打人的繼父不在,花花這幾日臉上的笑容都多了不少。
    顧丹雪曾猶豫的問胡大娘,既然日子過成這樣,為什麽不選擇和離。
    當時胡大娘不可思議的看著她,卻還是給她解釋了緣由。
    說處在安慶坊這種地方,一個獨身女人帶著個孩子太危險也太難,胡大郎雖然不是個東西,可家裏有這麽個男人在,別人就不敢輕易欺負她們娘倆。
    顧丹雪想說那幹嘛不搬走去別的地方,可這些日子所見所聞讓她明白,這世道對女子太苛刻,適合女子做的活計太少,一個普通女人帶著個孩子,想要去到一個陌生地方活下來太難。而且誰又能肯定,別的地方就一定好!
    顧丹雪幫著胡大娘把碗盤器具歸置好。
    胡大娘笨拙的數著一串串銅錢,臉上堆滿了笑容。
    自打顧丹雪在胡家住下後,為了改善這家的窘境,她絞盡腦汁。
    好在她身為侯府嫡女,雖常年被二嬸一家欺壓,可衣食住行方麵卻也不敢太過薄待,像這些高門後宅裏的女人,最會做表麵功夫。因此她在吃食的見識上自然遠超普通人。
    顧二老爺喜吃涼拌鹵菜,因此府裏專門請了個精通此道的廚子。
    她雖然不會做,可卻大概懂得一些市麵上沒有的食材做法。
    好在胡大娘算有些做菜天賦,靠著她這生硬的理論知識,竟真做出了幾道不錯的涼菜。
    她拒絕了胡大娘給她的分成。來到了放雜物的偏屋,簡單洗了把臉後,去廚房拿了些沒賣完的涼菜並幾個饅頭,
    走出屋子,往路對麵那家花樓後門走去,那裏趴著個被鐵鏈拴住雙腿的人。
    隨著顧丹雪的靠近,趴在地上蓬頭垢麵的女子抬起頭,口中懶洋洋道:“小妹妹又來給姐姐我送飯了啊!”
    隨意把頭發往兩邊撥了撥,露出來的一張臉上殘留著劣質妝粉的痕跡,即便如此,依舊不會讓人覺得難看。
    顧丹雪熟練的放下碗,蹲到女子腳邊,好奇的問:“你怎麽知道是我來了?”
    畢竟這裏是青樓,每日來來往往許多人經過,女子從來都是懶懶的趴著。就算有壞心眼的小孩衝她扔石子,她也是一動不動,仿佛壓根感覺不到疼。
    可不知為何,每次顧丹雪還沒靠近時,女子準能精確的分辨出。
    女子眨了眨鳳眸,挑眉邪笑:“沒辦法,小妹妹身上的味兒,隔的再遠姐姐都能聞到!”
    她的聲音有種雌雄莫變的沙啞,許是臉長得好,這樣的話由她說來,倒不顯得如何輕浮,就是感覺有點怪怪的。
    顧丹雪沒好氣的白了女子一眼:“你是狗嗎?還聞味兒!”
    說完猛得一愣,後知後覺她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這實在與她的性格不符。
    她下意識看向女子,緊張的抿起唇角。
    女子卻渾不在意,有些不可思議的摸著下巴:“瞎說什麽,狗哪有我長得這麽好看!”
    見她這樣,不知為何,顧丹雪竟沒忍住撲哧笑出了聲:“你這人怎麽這樣!”
    說話間,不由細細打量起女子的容貌。女子長得很漂亮,但卻並不是時下人追捧的溫婉柔美,她的五官大氣分明,尤其那雙鳳眸。顧丹雪也不知怎麽形容,總之就是很好看。
    對方和她一樣,雖是女子,卻肩背寬闊,也就是骨架大長得像男人。而且對方比她還要高出許多,肩膀似乎也比她更寬闊。
    也因此,當顧丹雪透過女子寬大破舊的衣衫注意到這點時,便頗有些同病相憐之感,所以總時不時關注對方,有時內心深處竟還有種找到同類的詭異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