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周燁醒來時，汪賀成也已經回到了宿舍，他坐在房間的書桌前，手裏不知道拿著個什麽東西，看得正入神。
    “波……啊不，成哥？”從床上坐起的周燁喚道。
    “嗯？”汪賀成回過頭來，漫不經心地衝他點了點頭，“你醒啦。”
    說完，他又重新轉了回去，似乎想要將手中的東西給收起來。
    不過這也正好讓周燁注意到了對方手中拿著的東西，那是一塊銀白色的獎章。
    “你手上的是？”周燁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是AOS次級聯賽的冠軍獎章，”汪賀成沉默了片刻後，麵帶苦澀地回答道：“這大概也是我這輩子唯一的一個冠軍榮譽了……”
    “你真的打算退役了嗎？”看著對方明明還很年輕的臉卻顯得暮氣沉沉，周燁的心中也挺不好受的。
    “不然呢？”汪賀成半是諷刺半是自嘲地說道：“期待MAX能夠奪冠？反正我是沒有那個能力了。”
    一陣有些壓抑的沉默後，周燁才緩緩開口道：“教練和我說，隊伍要進行重建了，那個巔峰區排位第一的藍天也要加入進來，否則我也不會和MAX簽約。”
    “嗬！”汪賀成冷笑一聲，“那有什麽用？你以為其他人一開始都是為了當偶像才加入MAX的麽？都是選擇打職業的，又有哪個選手不想贏？可是戰隊卻拉著你去拍廣告、和粉絲見麵……開會也是在告訴你要怎麽才能收獲更多的粉絲，以及如何維護自己的形象、衣服要如何穿搭才顯得有範兒……久而久之下來，又有幾個人能夠保持爭冠的心氣？”
    他的聲音漸漸提高，顯然對於戰隊的運營理念早就已經充滿了怨念。
    不過汪賀成在激動了一會兒後，很快便頹然地歎了口氣，整個人又蔫了下去：“抱歉，我有點兒失態了……”
    如果說之前隻是看在王河的麵子上想要勸勸汪賀成，那現在周燁就是不忍心看到他就這麽離開職業賽場了，於是他說道：“那個藍天據說是MAX戰隊高層的兒子，而且還是今年的高考狀元，他暫停學業來MAX打比賽，就是為了想要改變這裏的現狀，所以……你不如再打一年看看？也許真的有希望呢？”
    “你說的這些，教練早就已經和我說過了……”汪賀成輕笑著搖了搖頭，“類似的話我已經聽過太多遍了，可MAX還是沒有改變……我已經累了，不想再繼續陪著他們當一個隻想著討好粉絲的花瓶了。”
    汪賀成早已經對MAX戰隊失望透頂，自然不會再相信王河的說辭，他甚至反過來勸周燁：“如果可以的話，你也早點兒想法子離開吧……MAX戰隊……沒前途的。”
    作為一個從MAX建隊時就已經在的元老級人物，汪賀成會說出這樣的話，也顯示出了他對MAX到底失望到了何等的程度。
    “嗯，這一點我在簽合約的時候就考慮好了。”周燁點點頭，然後湊近了汪賀成小聲地說道：“王河教練把我第一年的違約金定的很低，他還說如果有一天我對MAX感到不滿意，他會幫我聯係其他戰隊，甚至和我一起離開……”
    “所以，成哥你與其現在就退役，不如和我一樣簽個靈活點的合約？要是MAX繼續不當人，到時候我們一起跑路，之後再去拉幾個曾經從MAX出去的，技術和心氣都還在一起組個戰隊，然後再回來手刃老東家！”
    周燁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他一說起跳槽這事就有些興奮，在一開始和MAX簽約的時候，他就下意識地在為跳槽做準備了。
    “從MAX出去的，你還奢望他們會有心氣？”汪賀成失笑道：“真正有心氣的那幾個也早就退役了。”
    雖然否定了周燁的妄想，但汪賀成也終於被說動了心思，他沉吟了片刻之後，說道：“我再考慮一下吧，最少，先見見那個叫藍天的‘太子爺’再說。”
    話到這個份上，周燁知道自己就算再勸也不會有什麽效果了，所以他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摸了摸肚子，說道：“我有些餓了，這附近有什麽好吃的能推薦一下嗎？”
    “對麵街的那家手擀麵味道很不錯，不過今天哥哥請你去吃大餐，就當是歡迎宴了。”心情好了許多的汪賀成大手一揮，拉上周燁便往外麵走去。
    吃完大餐回來，周燁又見到了MAX戰隊的其他幾名隊員，他們的態度比之張淩還要淡漠，隻是極其敷衍地點了下腦袋，然後就去敷麵膜、擺弄發型，又或者是和女粉絲撩騷……反正職業選手該幹的事情是一件沒幹。
    汪賀成無奈地歎了口氣，然後便拉著周燁回到了他們的宿舍。
    “你也看到了MAX的整體風氣是個什麽鳥樣子，所以我才不想再繼續打下去了……”他抱著腦袋，失落且痛苦地喃喃道。
    “所以你當初為什麽會選擇留下來？”周燁有些莫名其妙，如果說是因為合約問題，汪賀成之前合約到期的時候也沒見他跑路啊？
    “最開始是因為義氣……之後就是因為……沒人要……”汪賀成苦笑道：“MAX戰隊出去的人將所有人的名聲都搞臭了，而且我的數據也不是很顯眼……所以你之前的提議，其實可行性不是那麽高，也就王河教練的麵子有點兒用了。”
    周燁卻是不屑一顧地撇撇嘴，說：“你說的名聲問題，隻要我們在賽場上打出成績和態度，那些真正懂行的人自然看得見，至於你說的那些隻是看著數據選人的戰隊，隻能說明他們根本不懂AOS，就算跳槽過去，估計也不會比這裏好多少。”
    “你這想法，有些過於理想化了……”汪賀成搖了搖頭，依舊是那副頹喪的模樣。
    “不管理不理想化，磨練好技術，在賽場上打出好的表現總是沒錯的！”和汪賀成那暮氣沉沉的樣子相反，周燁總是這麽昂揚，他猛地站起身來，拉起還在唉聲歎氣的汪賀成，就往訓練室走去，“走！我們去雙排！”
    ……
    連續和汪賀成雙排了三天後，周燁終於被王河帶著一起去參加了正式比賽。
    第一場周燁並沒有上，而是和教練王河一起坐在選手休息室裏觀戰。
    MAX今天的對手是RA戰隊，排名在整個聯盟處於中遊位置，而在比賽的前期，MAX和RA都還打得有來有回的，說明這些選手的技術水平其實並不算差。
    然而隨著對局的時間越來越長，MAX的局勢也漸漸變得糟糕起來。大局觀一直很不錯的周燁自然能夠看出原因——MAX這邊幾乎沒有配合，完全是各自為戰，比一般玩家的排位戰也好不到哪裏去，語音中更是死氣沉沉的，除了汪賀成那機械的聲音外，就隻有張淩的叫罵聲以及呼喚汪賀成幫忙抓上的聲音。
    “這也太誇張了……就算我去打RANK，隊友好歹都會打個字什麽的……”周燁一臉荒唐地搖了搖頭，然後看向一旁麵色陰沉的王河，問道：“你真的有把握改變MAX？”
    “當然！”王河咬牙切齒地說道：“隻要把這群混子都踢走就好了！”
    停頓了片刻後，他又向周燁詢問道：“你覺得……張淩怎麽樣？有必要將他也留下來麽？”
    周燁認真地想了想，回答道：“他的實力是有的，而且盡管目的不純，但起碼敢打敢拚，隻是太容易上頭，如果有個能壓服他的指揮，留下來倒也不是不行，不過我更傾向於找一個技術可能並沒有那麽好，但態度更加端正的上單。”
    “問題就是找不到啊……”王河苦笑道：“態度端正的選手，壓根就不會想來MAX，除了上單之外，現在連輔助也沒有頭緒……燁子你有什麽認識的輔助能推薦一下麽？”
    周燁搓了搓下巴，心中突然冒出一個ID，有些遲疑地說道：“我以前在玩遊戲的時候，碰到過幾次一個叫Xiaoyue的，技術中規中矩，但很懂得如何去適應不同AD的打法。”
    “Xiaoyue？”王河再度苦笑，“你平時不怎麽看直播吧？”
    “對啊，我玩遊戲的時間都不夠呢，哪有空看直播？怎麽了？”周燁理直氣壯地反問道。
    “Xiaoyue是一個挺知名的技術型女主播，前一陣露臉之後，因為長得太漂亮，所以遭到了一群網友的質疑，認為她其實是找人代打的。”
    “神經病……長得漂亮就打不好遊戲？這是什麽理論？”雖然在聽到對方是女主播後，周燁也有點兒詫異，但他卻沒有輕易地懷疑一個人，“要這麽說，我這樣長得帥的不也打不好……哦……我懂了，網友們一定是把她代入到MAX的隊員身上了！MAX還真是害人不淺呐！”
    周燁一拍巴掌，恍然大悟道。
    王河覺得他說得好有道理，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這麽說來，那個女主播不是很適合MAX戰隊麽？”周燁略帶諷刺地笑道：“隊裏的帥哥已經夠多了，AOS的女粉也基本已經飽和，現在再來個美女，吸引一下男性玩家，豈不美哉？”
    周燁本來就隻是隨口說說而已，結果王河居然開始認真地考慮起來。
    AOS聯賽並沒有男女組之分，而且電競發展了這麽多年，偶爾也會出現一些優秀的女玩家，當初RTS遊戲《三界戰爭》的國際賽，華國選手西布克就曾敗於新羅的美女選手宋哈娜，所以的確不應該對女選手帶有偏見……
    但MAX戰隊在外界的評價已經很糟糕了，再招一個女選手進來……況且，人主播當的好好的，肯不肯來打比賽還是一回事呢……
    糾結了半天的王河還是沒能拿定主意，但心中卻多少有了這麽一個想法。
    第二場比賽，王河讓周燁換下了上一場全場夢遊的中單，那位中單不但沒有感到不滿，反而露出了輕鬆的表情。
    周燁在自己的第一場比賽上，和汪賀成打出了精彩的配合，兩個人不斷地遊走抓人，使原本總是被抓的張淩也被釋放了出來，三個人聯手，迅速在前期取得了不小的優勢。
    而下路的兩個混子雖然硬仗打不了，但打打順風仗還是沒有問題的，再加上RA戰隊輕敵的緣故，第二局被周燁他們輕鬆拿下。
    但遺憾的是，RA戰隊在第三局的時候就已經調整了過來，他們瘋狂地針對MAX這邊最弱的下路，即便周燁和汪賀成數次馳援，可下路依舊還是崩盤了，而且由於兩人在將重心都放在下路，也導致這一局的張淩被設計抓死了好幾次，雖然周燁及時調整了戰術，但已經上頭的張淩並不想聽他的指揮，並又送出了好幾個人頭。
    結果自然是MAX的上下兩路全崩，在這種情況下，周燁和汪賀成也無力回天，最終隻能無奈地看著自家的基地被對手點爆。
    賽後的張淩很是不滿，他罵罵咧咧地衝周燁和汪賀成咆哮道：“幫優不幫劣不知道嗎？那兩個廢物管他們做什麽？隻要我把上路打崩了，勝利依然是我們的！”
    被他稱為廢物的下路二人組連眼神都懶得給一個，勾肩搭背地商量著等下要去哪裏玩。
    周燁從那兩個混子身上收回目光，反倒是高看了張淩一眼，在其他隊友的襯托下，這個家夥雖然衝動了一些，現實了一些，但起碼還是有那麽點兒勝負欲的。
    “實際上，如果你聽我的指揮，少死兩次，我們也依然有機會贏的。”周燁淡淡地回懟道。
    “你一個新人，我憑什麽要聽你的？”張淩理直氣壯地說。
    “就憑我能帶你贏，要不是我和成哥，今天的比賽就不是2：1而是2：0了。”
    “放屁！第二局能贏，那是因為我拿了17個人頭！你們兩個人的人頭加起來都沒我的多！”
    張淩繼續叫囂著，可周燁卻不想再和他爭論下去了。
    這人的操作的確很強，但遊戲理解太差，繼續和他爭論下去沒有意義。
    所以周燁輕輕地搖了搖頭，然後嘲諷地嗤笑了一聲，便不再搭理他了。
    “燁子說的沒錯，第二局能贏，關鍵在於他和阿成的遊走。”此時王河教練站了出來，看樣子應該是認為張淩還有挽救的價值，於是對他說道：“等回去之後，我給你分析一下後麵兩局的比賽，你就知道他們在比賽中到底做了多少事情了。”
    聽到教練都幫著周燁這個新人說話，張淩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難看起來，他冷哼一聲，惱羞成怒地說道：“我才沒功夫聽什麽戰後分析呢！既然你說這個周燁厲害，就讓他超過我的人頭數證明給我看啊！”
    這下周燁已經完全確定，張淩這個家夥不是在嘴硬假裝不懂，而是真的沒有遊戲理解……不過一想到MAX戰隊的風氣，他會有這麽“單純”的遊戲理解似乎也不算太稀奇？
    看樣子王河教練想要改變MAX戰隊的情況，比想象中的要更困難一些啊……
    周燁再一次不看好王河的計劃，並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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