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章 在此之前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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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這麽一來就沒問題了。假日還勞煩兩位跑一趟,真是辛苦了。」
    確認我跟美月所繳交資料的這位女性──也就是我們就讀的高中的理事長,正露出溫和的笑容慰勉我們。
    翌日,也就是星期天傍晚。
    這天本來還是放假──但因為學生會業務有個比較麻煩的案件要處理,身為會長跟副會長的我和美月,再加上那『兩人』,今天在午後又來學校處理剩餘的工作。
    啊,午餐自然是在某連鎖店享用牛丼。太久沒來了感覺格外好吃。
    「哪裏,理事長──露木小姐您也辛苦了。」
    「辛苦啦──明日香姊姊&9834;」
    我們──尤其是美月用輕鬆的口吻回應後,對方的笑容變得更親切了。
    「哪裏哪裏,這隻是我份內的事。」
    這間學校的理事長──露木明日香,是我們很久以前就認識的熟人。
    她似乎是因工作而跟父親結識,從我跟美月還小的時候,就經常照顧我們。
    真要說起來,我們之所以會離開雙親身邊來到這間學校就讀,露木小姐的存在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為了將來著想,必須早日擁有離開雙親身邊的經驗。
    ·不過立場上,也必須避免完全脫離自己的視線範圍。
    ·既然如此,選自己出資的學校應該沒問題,但又不希望被人說閑話。
    為了滿足監護人這些難搞的條件,最後就決定進入露木小姐擔任理事長的學校了。
    之後,我跟美月分別擔任學生會長和副會長──其他兩名學生會成員也是跟我們有關的人,不過這可不是父母親那邊安排的。
    「──今年的學生會由你們負責,我辦起事來方便多了,真是感謝。」
    「以我們的來說,也是覺得跟熟悉的對象合作比較輕鬆,所以彼此彼此。」
    當對共事者的性情很瞭解時,就不必花力氣在折衝交涉上,那可是一大助益。
    「我現在去幫大家泡茶喔~」
    「啊,太謝謝你了,美月同學。」
    露木小姐這麽回應美月,並坐到我們正在使用的會客桌對麵。
    「悠也~?」
    美月叫我,我把視線移過去。隻見她正在幫露木小姐倒茶,眼睛卻盯著我麵前的那隻茶杯──
    「嗯?──嗯。」
    「嗯&9834;」
    我拜托美月幫我再倒一杯,她立刻露出笑容為我服務。
    相對地,我也把主人拿出來佐茶的一口羊羹遞過去──
    「嗯──嗯?」
    「──嗯&9834;」
    我問美月『要幫你倒一杯嗎?』,她對我表達感謝之意,於是我就倒了。
    接著美月坐到我身邊,確認她在椅子上坐穩後,我們才不約而同地啜飲一口茶。
    「「……呼──哎呀,怎麽了嗎?」」
    吐了口氣後看向桌子對麵,露木小姐正對我們露出複雜的表情。
    具體而言──那是已經放棄的苦笑,再混入一點驚訝和會心的微笑?
    「……沒什麽。隻不過──對兩位的關係,有點好奇而已。」
    「「我們是未婚夫妻啊?」」
    「…………不,我想知道的並不是那個。」
    我倆異口同聲地立刻答完這個簡單明瞭的問題──但對方反而露出更頭痛的表情?
    「……我想你們也知道,我受兩位的令尊令堂們囑托,必須『暗中看著你們』──也就是觀察你們平常的生活情況……」
    她說的內容其實就是極其普通的生活調查,但為何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正當我狐疑時,突然想通了對方的意思。而看來身邊的美月,也獲得相同的結論了。
    「「啊啊,原來是指那個啊──我們還沒發生過關係喔?」」
    「你們就不能稍微婉轉一點嗎!?不,呃,我的確是想問那個沒錯啦……」
    對回答得非常乾脆的我們,露木小姐表情尷尬地說道。
    「就請視為對熟人的大方吧。不過,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對呀~?我們的父親也對我們提醒過,必須清清白白維持正確的交往關係──」
    ──是否『清白』姑且不論,是否『正確』感覺還有很大的討論空間啊。
    我跟美月剛展開可稱得上是『半同居』的生活時,雙親們幾乎算是采取放任的態度,沒有吩咐任何指示或附帶條件。
    之中唯一被提醒的──就是『為了世間的風評著想,那種【可能會發生萬一的行為】請在高中畢業以前都要自我克製。』
    ……嗯,要說不解風情,應該沒什麽比這個更不解風情的警告了,但身為企業經營者的家人──尤其是處於最有可能成為繼承人的立場上,我可以理解風評的重要性。
    況且考慮到還是高中生的年紀,對於雙親的擔憂……好吧我可以體諒。
    因此,至少在高中畢業以前,我們並沒有打算走到那一步。隻不過──
    「──是啊,我並不是懷疑你們的『發言』。隻是……從你們的『行動』判斷,很自然就會產生疑慮。」
    「「是這樣嗎?」」
    我跟美月,同時不解地歪著頭。我們的行動,真有那麽可疑嗎?
    「……就像你們剛才這種動作一樣──兩位有被人稱呼過『賢伉儷』嗎?」
    「不知為何還滿常的。」
    「偶爾還會有人說我們是『老夫老妻』呢~」
    美月接續我的話,一邊拿起佐茶點心。
    雖然並不是刻意為之,但一起行動時,有時會被別人這麽形容。
    「……既然你們是會被人如此稱呼的、感情融洽的年輕男女,會認為那方麵的欲望或衝動特別強烈,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嗯──……」」
    我當然不是不想做那種事,也不可能毫無欲望──
    稍微思考過後我望向身旁的美月,結果她也正好看向這邊,雙方的視線頓時交會。
    透過眼神我們確認彼此的思路一致,相互點點頭後──
    「「習慣了?」」
    「…………我懂了,今天就先這樣吧。」
    露木小姐此刻的表情,真要說起來就是『拜托饒了我吧』的樣子。
    不懂她為什麽要擺出那種表情的我們,隻能不約而同地歪頭。
    ◆ ◆
    走出理事長室的我跟美月,返回其他學生會成員──也就是那兩位兒時玩伴在等待的學生會室。
    「嗯~我們之間的關係,真有那麽奇怪嗎──?」
    「……這個嘛,至少並不普通吧,我想──」
    就一般高中男生的觀點看,跟感情好的異性──尤其還具備未婚夫妻身分,且同住一個屋簷下──卻沒有發生什麽事,這可不是正常的情況。
    不過即便如此,我還是覺得現在這種關係相處起來很舒服,並沒有什麽特別的不滿。
    「──何必管別人呢?我們就是我們,如果美月有什麽不滿就另當別論。」
    「嗯,我也沒什麽不滿呀,所以這樣就好囉&9834;現在才叫我們刻意保持距離,或是像『雪菜他們』那樣,反而有點困難耶──」
    「啊──『大河』跟『雪菜』那對,的確很像標準的情侶……但要說他們『很正常』好像也有點微妙就是了。」
    剛才提到的『大河』跟『雪菜』這兩個名字,是我們的兒時玩伴,也是學生會其餘的兩名成員。
    那一對認識也已經很久了,但正式開始『交往』,好像是國中畢業後才開始的。
    我們聊著聊著,就走到學生會室的附近了。
    美月察覺到,咧嘴浮現出笑容。
    「──現在學生會室裏隻有他們兩人,該不會在親熱吧?」
    「不,他們至少會看場合吧。況且誰知道我們什麽時候會回來呢。」
    那兩人感情很好,大河雖然有點不懂察言觀色──但不喜歡在別人麵前跟女友打情罵俏。
    因此,即便房間內隻剩那兩人,在學校親熱的可能性也很低──我們聊到這時,打開已抵達的學生會室大門。
    房內有一位眼眸濕潤的少女,她正抬頭仰望著另一位把臉湊過去、上半身赤裸的男同學。
    「「啊。」」
    「「……啥?」」
    我跟美月忍不住發出驚呼,室內的那兩人也反應過來,看向我們這邊。
    「「「「………………」」」」
    就這樣,時間彷佛暫停了好幾秒。
    隨後──首先回過神的我跟美月,幾乎是同時采取行動。
    「「抱歉走錯地方了。」」
    「「!?等一下不是那樣啦!!」
    我們邊道歉邊關上門,結果門的另一頭傳來少女慌張的說話聲,以及急忙衝過來的腳步聲。
    接著門從屋內被打開了──那位兒時玩伴的少女探出頭。
    「這裏就是學生會室啦!還、還有──這次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喔!?」
    小說
    這位因羞恥而滿臉通紅的少女,名叫『澤渡雪菜』。
    一頭略顯棕色的中長發垂至背部,其容貌正可形容為『正統派的美少女』。
    假如把裝乖模式的美月譬喻為深閨千金的話,雪菜就是『普通人』的最高級狀態了。她的氣質會讓所有看到她的人,都產生一股親切感。
    如果問其他人,比較喜歡美月跟雪菜哪邊的外貌?兩派意見應該會不分軒輊吧。
    平常總是性格穩重愛照顧人,此外還有點處於『受捉弄角色』立場的雪菜……老實說,一旦惹惱了就是最恐怖的人物。
    至於為什麽嘛──我猜,很快就有機會進行說明了。
    「呃,反正也不是『跟其他人』做那種事,何必那麽慌張──對吧?」
    「嗯!看你們感情那麽好我也很高興喔──而且從你剛才的反應,我也知道『一定不是那樣』了。不過……雪菜,我還是有件事很好奇。」
    「什、什麽……?」
    從雪菜的樣子判斷,我察覺出他們真的不是在親熱。
    ……不過,一碼歸一碼。
    我所在意的,是剛才雪菜慌亂時用來辯解的話──
    「「你剛才說『【這次】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對吧?」」
    「……!?唔、唔哇啊啊啊!」
    雪菜再度滿臉通紅地逃跑了,這回她蹲到房間的角落。
    ……即使幾乎是自爆,感覺也滿可愛的。
    「──美月,拜托你了。」
    「遵命──」
    既然造成傷害的來源是羞恥心,交給同性的美月處理比較妥當。
    「……請不要太欺負雪菜啊,悠也。」
    我苦笑地看著美月走向雪菜那邊時,室內有道聲音對我這麽說。
    在屋裏的,當然還有剛才那位男同學──同樣是兒時玩伴的『大久保大河』。
    他的第一人稱是『私』(譯注:日語中「私(わたし)」是比較有禮貌的「我」的意思。),非常客氣有禮貌,性情也很沉穩。此外他那端正的臉龐散發著一股充滿知性的印象,甚至會讓人聯想起女性向遊戲裏,經常出現的典型學生會長角色。
    雖說我才是學生會長,但不知道的人八成都會以為大河是會長吧。這位擁有知性氣息的大河卻──
    ……大家還記得嗎?剛才那家夥可是上半身赤裸的。
    「……大河,你幾時穿好衣服的?──或者應該說,你之前幹嘛脫衣服?」
    「『脫衣服要慢慢來,穿衣服則要瞬間完成』這可是紳士的準則。至於剛才脫衣服的理由──」
    ……值得吐槽的點太多了,現在暫時先略過吧。
    「因為我工作做完,正在等悠也你們回來時,心想可以趁機培育肌肉。為此,我才隻褪去上衣做ph-up(伏地挺身)。」
    ……對肌肉愈來愈熱愛的人,似乎會把練肌肉這種事稱為『培育肌肉』。
    大河除了擁有知性風格的端正五官外,實際上知識也很豐富,腦袋的運轉速度更是不賴。
    然而與他的容貌相反,他內心可是個肌肉信徒,思考模式跟普通人有些偏差。
    明明腦筋動得很快記憶力又很強,言行舉止卻常常凸槌,他就是這樣的奇行種。像這種極為美中不足的帥哥,用『外表詐欺』來形容真是再恰當不過了──而這就是大久保大河。
    因為我被他搞得有些頭痛,便將視線轉往正在安慰雪菜的美月。
    「雪菜對不起啦──乖不要怕~沒什麽好怕的喔~&9834;」
    「哇嗚嗚嗚……」
    (插圖007)
    這幅光景與其說是在安慰她,不如說更接近在馴化受驚嚇的小狗吧──但還滿療愈的就是了。
    「那麽,你剛才湊向雪菜的臉是為什麽?」
    「嗯,因為雪菜說『眼睛進了灰塵』,我才幫她看看而已。」
    ……關於這部分,理由倒是比想像中更平凡。
    「既然是這樣,我也不好說什麽。不過就算對方是你女友……不是為了做『那件事』卻打赤膊貼過去,別人會做何感想?」
    我有點脫力地指責出這點──結果那位頭腦長肌肉的紳士竟瞥開視線,露出很尷尬的表情?
    「……被你直接說『女友』這兩個字,總覺得有些害羞啊。」
    「事到如今,還需要為這個害羞喔!」
    尚未完全恢複過來的雪菜自然不必說……沒想到連大河也是純情派。
    我不時會為了這種事而忍不住吐槽他們兩個,身為守候他們交往的好友也經常感到疲憊不堪,然而──
    ──這種青澀的互動,看起來比較像正常的情侶吧……?
    回顧昨天早上的那一幕……嗯,我們果然毫無半點『青澀』。
    「?怎麽了悠也?難不成,跟理事長的討論出了什麽問題?」
    由於我稍稍陷入沉思,大河便這麽問。
    「啊……案件本身沒問題,隻是後來閑聊的時候有點──等雪菜恢複以後,再跟你們說那方麵的事吧。」
    ◆ ◆
    等雪菜恢複過來後,我才提起在理事長室發生的事。
    關於學生會的業務,毫無任何困難就搞定了。
    不過,關於之後的閑聊內容,我倒是想問一下這兩人的意見──
    「──我跟美月,真的看起來像發生過關係嗎?」
    「「…………」」
    那兩人則是很尷尬地默默撇開臉,這種反應真是簡單好懂。
    「──好吧,以前我就隱約有感覺了……沒想到這麽明顯。」
    「我們兩個,可是清清白白地正當交往喔,對吧~?」
    配合美月的解釋,我也說了聲『對吧~?』。
    附帶一提──我有七分是認真的,三分則是在開玩笑。至於雪菜跟大河對此的反應──
    「「………………唉。」」
    他們先是翻起白眼看我們這邊,接著才重重歎了口氣。
    「……雪菜,你覺得要把那個給他們看嗎?」
    「這個嘛……我是讚成啦。」
    他們這麽說完,雪菜打開學生會室的筆電,並從書包拿出隨身碟插進去。
    「呃……你們剛才說的『那個』是指什麽?」
    美月用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們兩個,而我也同樣毫無頭緒。對這樣的我們,大河則以極度冷靜的表情開口道:
    「事實上,對於你們兩位是否發生過關係這件事,大家還做了問卷。」
    「「…………為什麽啊?」」
    「因為悠也的令尊曾說『想知道兩人的關係在學校是被怎麽看待的』。順道一提問卷調查對象隻限本班之內,所以請放心。」
    ──根本沒半點放心的要素吧?還有我老爸到底在想什麽啊?
    這是關於我倆形象的調查一環嗎?……對於熟知那位『幹練企業經營者』私底下模樣的人來說,就算覺得家父的目的『隻是一時好玩』也不稀奇。
    當我跟美月還在愕然時,雪菜已經把資料畫麵顯示出來給我們看了。
    「──請看,這就是調查結果。」
    「「……讓我瞧瞧。」」
    當然已經發生過了:68%
    ·感覺他們就隻是當成做運動。
    ·就算鳥羽同學沒那個意思,美月同學也會主動纏上去吧。
    ·跟伏見同學那麽接近還忍得下來的話,八成是陽痿吧。
    ·爆炸吧。(同樣的評論有很多)
    怎麽可能發生過:8%
    ※評論省略(腐)
    其他&不願作答:24%
    ·……現在還問這個做什麽?(同類型的評論很多)
    「「………………」」
    ……也就是說,班上的同學幾乎都認為我跟美月做過了?
    「──喂悠也?」
    「怎麽了美月?」
    美月露出有點嚴肅、彷佛在思索什麽的樣子,對我問道:
    「悠也,你陽痿嗎?」
    「最好是啦。」
    ……這種場合下當美月露出嚴肅的表情時,大抵上都不會說什麽像樣的話。
    而且這時候不光隻是美月──
    「──悠也。」
    「……幹嘛啊大河?」
    大河也一臉認真地對我出聲,我則用有點不耐煩的態度回應。
    「為了今後家族的存續著想,你最好早點找家人討論治療的方法比較好喔。」
    「就說了我不是嘛!」
    美月跟大河的反應雖然很像……但美月是明知故犯地開玩笑,大河卻是徹底的天然呆,兩者有很大差別。
    ……不過惡劣這點倒是不分上下啊。
    當我跟大河正在抬杠時,那兩個女生在旁邊偷瞄我們並竊竊私語著。
    「……喂,雪菜?關於這個『評論省略(腐)』,對象是──」
    「……嗯,八成就是你想的那樣。雖說我不讓大河同學看──但你要看詳細內容嗎?」
    「要要要!」
    ……就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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