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世道太亂,紈絝都要內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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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天明。
    陸行早早起床,小鈺的腦袋埋在被褥裏,僅露出一截白淨的手臂。
    剛出門,陸行就撞上了一宿未睡的楚褚,招呼道:“三叔,魑魅回鬼界了?”
    楚褚揉捏著酸痛的雙臂,道:“都回去了,鬼族不好殺,有魍魎在鬼界接應,磨都磨不死。”
    “世子昨夜在小鈺那留宿?”楚褚瞧著陸行身上快要溢出的精氣神,打趣道。
    陸行微微點頭,眼中揚著笑意,話如輕描淡寫:“還得勞煩三叔一趟,記得帶上辛乙,也好讓他見見世麵。今日,我們斬齊睦!”
    ……
    今日的賈城,格外熱鬧。
    行行色色的人聚在酒樓、茶館這些地方,各處的驛站都住滿了人,路邊的車架一個個都是極其奢侈。
    “聽說了嗎?幽州大大小小的權貴,家裏有讀書的都派人來了。”
    “你們可知道吏部尚書的三子,就是那位神童出道而被招入應天書院的,書院進文道遺跡的人便是他領頭。”
    “京都兩大紈絝的車架都來了,據說直奔照南軒而去,他們當年與北地世子可是私交甚好。”
    “當真!那可是魏國公的三子和齊國公的二子吧,想不到這兩個禍精來賈城了。”
    “莫說了,忘了昨日小王爺和北地世子的爭鬥嗎?今日怕是要出大變故。”
    忘川樓,三百丈外。
    一輛車架被攔了下來,負盔帶甲的士卒將車架團團圍住。
    “你等,膽敢攔我的車架!你可知道我爹是誰?”一個麵容肥胖的公子哥從車架中走出,對著這些士卒便是破口大罵。而透過掀起的床簾,車架內竟能瞧見幾個麵容俊秀、衣衫散亂的男人。
    “文石——,到底是什麽人,怎麽這樣不識好歹,連您的車架都敢攔著呢。”聲如鸚鵡學舌,很是尖銳。
    “是呀,是呀,文石可要快些,人家可等不及了唉——”一聲聲如百鳥爭鳴,喋喋不休。
    這一幕,縱使是見過“大世麵”的紅甲士卒都捂著嘴,幾欲將腹中殘食吐出。
    “此處禁止通行,小王爺在此劃界,公子還是繞行吧。”“公子”二字還是紅甲士卒看到車架後邊跟著的三名金剛境武夫,才不情願地喊出的。
    陶文石微微眯眼,眼珠子陷進肉的縫隙裏,聲音猶如七八十歲的老太般墨跡:“呦呦呦——,還是個小王爺?這天下還有誰恬不知恥的敢自稱小王爺。”
    “容我想想……對了,該不會有別人,定然是東南那個和妖族為伍的冉王吧,誰知道那冉王生出的小王爺是不是妖怪的孽種。嘖嘖,什麽時候,孽種也配稱王?”陶文石的折扇幾乎抵到了紅甲士卒的麵上,直戳著他的鼻子。
    幾個紅甲士卒看不下去了,麵目憤恨,出聲喝道:“大膽,膽敢辱罵王爺!”
    “大膽?”陶文石一記折扇戳到紅甲士卒的鐵甲上,放聲喝道:“我看大膽的是你們!我爹是禮部尚書,九州天道輪回到次第都歸我爹掌管,更是當朝排得上號的交椅。你告訴我,一個東南貧瘠地區的王爺,便是他冉王今日在這,我都照樣指著他鼻子罵!”
    “爾等不妨叫你們那小王爺出來,看他在本公子麵前敢說一個不字嗎?”
    年輕一點的紅甲士卒已然聽不下去,麵目猙獰、幾欲出手,卻被為首的士卒攔下。他已讓手底下的人去請示小王爺,一切得等小王爺下令再說。
    而此刻的忘川樓三層,一扇窗子被推開。
    齊睦迎著外邊的日光,眼珠子上皆是血絲,頭發散亂至兩肩,絲絲蒼白。
    “咳、咳,”齊睦用衣袖抹過嘴唇,袖子上染了厚厚的血跡,他使勁抬起頭,口中喃喃:“黎芮……”
    直到昨夜殺百姬,他才意識到自己被種了情蠱,中毒之深,已經無藥可救。
    “嗬、嗬,”齊睦趴在窗口,昨日還在嘲諷陸行中毒活不過三日,卻未曾想今日倒是自己毒發命不久矣。
    隻是情蠱難種,必定是長久在自己身邊的人,會是黎芮嗎?不,齊睦搖搖頭,她沒那膽量。
    魑魅!沒別人了,果真不能輕信鬼族。
    也由此,齊睦今早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讓手下士卒找到齊駱,並且殺之。然而手底下的人幾乎翻遍了賈城南邊,都沒找到齊駱的蹤跡。
    齊睦那時便醒悟了,齊駱和鬼族必有串通!
    隻可惜齊駱已然跑掉,無奈之下,齊睦隻能修書一封寄回揚州,隻希望老爺子能多加防範。
    最讓齊睦氣憤都不是這些,甚至於自身性命、家族興衰都可以往一邊放,他、齊睦、世人口中聞之色變的魔頭,竟然愛上了一個任他擺布的婢女。
    “嗬、嗬,”齊睦的臉色愈發蒼白,情蠱難種,更難發,若是不愛上一人,便不會發作。
    黎芮……齊睦眼眶欲裂,他既然活不下去了,便要將剩餘兩件事情做完。
    一是殺陸行,讓北地陷入內亂,使天下的平衡被打破,從而給他齊家創造一個逐鹿中原的機會。二就是他要親手殺了黎芮這個女人,留她在世上一刻都是對自己人生的侮辱。
    至於魑魅……齊睦暗自咬牙,心中喝道:在鬼界等著吧,你成功算計了我,可我齊睦做事,豈能沒有留一手的準備,你我之仇,我必定親臨鬼界,一一清算!
    “咯吱,”房門被一名紅甲士卒推開。
    屋內流淌一地的鮮紅血液,讓平日裏見多了死人的紅甲士卒都為之戰栗。
    “小王爺,禮部尚書之子欲強闖紅甲陣地,更是出言侮辱。”
    “誰?”齊睦沒聽清,但很快他擺了擺手,道:“殺了吧……算了,帶我去,我親自動手,紅甲之名,不容有人侮辱。”
    白衣沾血,齊睦便穿著這樣一件血衣出門而去。
    來到陶文石的車架前,齊睦抬手抽出士卒的佩劍,一身浩然氣湧出,隻一劍,便將三名金剛境武夫在內的十餘人斬成兩半。陶文石甚至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屍體倒下的時候肥嘴正張開,許是還有些辱罵沒說出口。
    浩然氣附著血色,匯聚於齊睦頭頂的天空書寫成一個“睦”字。
    今日,我齊睦中情蠱,可也踏足賢人修為!
    當年我齊睦去白鹿書院求學,書院認為我暴虐無度而將我逐出師門,並打斷我一寸心脈,讓我於修儒之道寸步難行。
    可現在,我齊睦年僅二十一,無需他人偏幫,照樣登臨賢人境!
    問天下書生,何人膽敢在我身前駐足!
    可惜了……齊睦心中微微歎息:若是還能多活幾日,一定登門白鹿書院,讓那些道貌岸然的夫子老而愧顏。然後,他還想去見一見那書院文道碑右側的一座白袍女夫子的雕塑。
    齊睦徒步向城南走去,手中劍仍滴落著鮮血,身後有五百紅甲列隊,整齊緊湊,行軍縝密。
    ……
    照南軒外,兩輛三乘車架停留,微胖的是齊國公之子張鳴,偏瘦的是魏國公之子晏叁。無一例外的是,兩位公子的麵容都是極其好看。
    “想不到陸兄終於願意下山了,如此我們京城三少可就能再度齊聚了。”
    “是啊,一晃四載,就是不知道陸兄有何變化。不過隻要陸兄那張玉人臉蛋沒壞便好,到時定能像當年那般迷倒秦淮十裏紅樓。咱們兄弟二人也可跟著吃吃‘剩飯’。”
    陸行從樓內出來,目光也注意到了晏叁和張鳴。他伸手揉了揉眼,直看清張鳴鼻子上的一道淺痕以及晏叁耳垂處缺了一角,陸行這才認出此二人的身份,道:“鳴子、還有小三,你們、你們怎麽來了?這賈城可不是什麽安生地方,你們家那兩老爺子舍得放你們出來。”
    楚褚靜默著沒出聲,回憶起一些往事:當年北蠻南下時,陸行進京為質子,用以交換三十萬將士一個月的軍糧。
    十五、十六的年紀,正值男兒意氣風發,陸行卻甘願孤身一人去那遍地殺機的京都,而張鳴和晏叁便是他在京都的生死之交。
    隔年,楚褚去接年至十七的陸行回家,幫他搓藥浴的時候,才發現陸行的身上幾乎沒有完好的地方,處處都是不下三寸的傷痕。縱使如楚褚這等武夫,都不由老淚一橫。
    “三叔,若我身上的一道疤,能讓我北地將士少死一人,便是千萬刀俎,亦是無悔。”這是陸行當時的一段話,讓楚褚記憶猶新。
    一旁的車架,久別相逢的三人緊緊相擁。
    晏叁一把抹掉臉上的鼻涕和淚,嘿嘿一笑:“陸哥你放心,這次我兩來賈城,那是帶了保鏢的。”
    順著晏叁的目光瞧去,陸行也是微微一愣:這兩混小子出個門,竟然各自帶了一名斷江境的武夫。
    趁著擁抱的功夫,張鳴在陸行耳邊壓低聲音,道:“陸哥,你可要小心,光是京都都有不少人對你動了心思。我們此次跟老爺子要來這兩保鏢其實是為了保護你,我京城三少,同榮共榮,同辱也得是讓我和晏叁先受。”
    陸行心生暖流,眼眶中亦是流露真情淚水,似乎往昔在秦淮樓的日子猶在眼前。
    “今日之事不需要你兩插手了,一旁看著便是,等我先殺完一個人,再與你們共飲一杯。”
    “殺誰?”張鳴和晏叁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道。
    陸行拍著兩個小弟的肩膀,笑眯眯道:“放心,不是什麽大人物,齊睦而已。”
    “齊睦?切,我當是誰呢,兄長殺便……等等,齊、齊睦!”這哥兩雖然平日裏紈絝,但也知道齊睦是什麽樣的主,且看看皇令在揚州寸步難行就知道冉王的分量有多重。
    他們家的老爺子時常叮囑:“這天下,除了大周皇室、北地陸姓和東海齊姓之外,誰都能招惹。老夫費一番口舌,頂多拉下一張老臉,都能給你擦幹淨屁股。可若是招惹了上邊三家,那你老子也就隻能洗幹淨脖子,和你這混蛋小子一起赴死咯。”
    這段話,他們家的老爺子雖是半開玩笑的語氣,但晏叁和張鳴卻記了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