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白臉兒也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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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
    深山中遍目枯敗、衰黃,唯有一處桃林煥發生機,光禿禿的枝丫上帶點綠意。數百棵桃樹皆是如此,似乎提前迎來了早春。
    枯葉堆疊的洞口,岩縫中有新草冒出。
    “你……”一聲驚呼響徹山洞,隱約能在石壁上看見兩個倒影。
    “喊什麽?轉過身去!”王琳玉璧的胳膊鎖在陸行的脖頸處,手掌捂著他的嘴,嗯狠狠道。許是這三日的光景讓人恍惚,王琳全然沒注意到這般動作,會導致二人貼的更近了。
    “把你的眼睛閉上!否則,我就把你的眼珠子給摳出來。聽見沒!”王琳說道,利索地拽起地上的裏衣穿上,用衣繩在胸前打完扣子後,她撿起地上的上衣和下裳,便往石洞外走去,“先把衣服穿上,有什麽事情,我們出來再說。”
    陸行雙手撐著青石,看著頭頂雜七雜八的石塊,長歎一口氣:我陸行何時成為一個管不住褲腰帶的人了?
    多想無益,該負責便負責。陸行熟練地將衣物穿上,係發簪,腰懸養劍葫,再是一身皆是女子的體香,好一個“衣冠禽獸”。
    來到石洞外,王琳早早便整理好衣著,一襲青絲用木簪簡單盤著。她的身側有一汪巴掌大小的山泉水,正好用以梳洗。
    陸行輕手輕腳,剛出山洞口便瞧見王琳,大氣都不敢喘一個,小心地避開地上的枯葉,想上前與照水境的女子搭話,卻又不知道說啥。
    許是枯葉的咯吱聲,王琳回頭看來,麵上有笑,道:“過來吧,你我可以聊聊。”
    這是陸行頭一回正經看到王琳的麵容,膚色柔嫩,鼻峰俊秀,笑容淺嚐。再有亮麗勝山泉的眸子,坐如翠竹,配一身道袍,不似凡間客。
    “欸,好。”陸行應聲,快步走去,在一塊山石上坐下。
    王琳瞟了眼陸行的窘迫模樣,麵無表情,“你我僅能算半個肌膚之親,沒有做最後一步。”
    “沒做最後一步是什麽意思?莫非是王琳麵薄,不願意認下?”陸行心下喃喃,麵色稍顯焦急,道:“琳兒,這種有關你清白的大事,定要說明白了。我陸行做了便做了,若你不嫌棄,我定領著八抬大轎來娶你。”
    “琳兒?”王琳美眸微顫,指尖撚著的一塊小石子丟向陸行的腦門,當即便砸出一個小包,她嗔怒道:“你莫不是與哪個姑娘都是這般稱呼的?當真是登徒子,白救你了!”
    “冤枉啊,你是第一個呀。”又是一顆石子扔來,卻是沒扔中。
    王琳質問道:“你且與我說清楚了,譚菁又是你什麽人?”
    “你是如何知道菁兒的?”此話一出,陸行暗道不妙,連忙護住正麵,免得被砸破相了。
    王琳又是丟出一顆小石子,喝道:“和我坦白說清楚!你到底和幾個女人有瓜葛?”
    陸行被王琳那能吃人的目光嚇得倒退一步,試探著問道:“怎麽算是有瓜葛?有無床笫之歡?”
    “床笫之歡?”王琳氣的牙癢癢,怒道:“怎麽,陸大世子是數不清了嗎?”
    “我那小師妹也真是看走眼了,竟然能瞧上你這般的負心郎!”王琳提到小師妹時,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說話的聲音小了不少。
    陸行咬咬牙,今日算是避不過去,狠心道:“我十五歲於京都為質子,那會常年混跡於教司坊,多是逢場作戲。再之後便是龍虎山了,山上三載,修身養性,便是與宋傾然的姻緣。再是之後,我僅碰過我的貼身丫鬟,直至今日……”
    聞此,王琳的麵色緩和了不少,此事算是半翻篇了。她將陸行暈倒後發生的一切事情都敘述了一遍,凡陸行追問,事無巨細,都能回答。
    “外事說完了,你我聊聊些私事。”王琳說著,眉目微微閃爍。
    “好,”陸行豎耳傾聽,順便消化著方才的信息。
    王琳說道:“你我約法三章,其一,你不能泄露和我發生的一切;其二,你與宋傾然的婚姻算數,除非她不想嫁給你,否則你的正妻隻能是她;其三,我還沒想好,你先欠著……”
    “好。”陸行想都沒想,直接點頭答應,“琳兒說什麽便是什麽。”
    “嗬,你個登徒子!”王琳氣呼呼地,她揮手換來一片雲朵,跳到上方,“我估計要回龍虎山,記住你我的約定,早日來龍虎山向宋傾然提親。還有,如果你我的事情,你膽敢說漏嘴了,我定追殺你至天涯海角。”
    話落,不待陸行出聲挽留,王琳已然化為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際。倒是天空之上,有一抹晶瑩的光芒正在下墜。
    “去、回。”陸行劍指一捏,丟出一道劍氣將晶瑩的物件帶回。
    這一塊羊脂玉佩,劍意輕啄,其上還有王琳用靈氣封存的聲音,“我娘親留下的,給你算是留個念想。”
    “好,我定然好生保管。”陸行將玉佩係在腰間,其上的線頭特地用劍氣固化,生怕掉了。
    ……
    天蒙蒙亮,官道上,陸行徒步行走著,花了一夜走出山林。
    王琳的先天靈韻治好陸行的傷勢,但還需要調養,禦劍飛行這種費神的事,還是少用的好。
    算算距離,再走三裏地便能有一處驛站,到時候便能知道自己身處何方了。
    一刻鍾後,陸行在驛站中喝酒吃肉,桌上擺著一枚銀元寶。
    此地名為虎頭山,隻因這一帶的山勢極為陡峭,如猛虎下山。虎頭山位於幽州和青州交界處,處於平原五隘之外的崇山峻嶺,屬於三不管的地帶,所以有匪徒橫生。
    “客官,您的馬已經備好了,小店廟小,沒什麽名貴的馬匹,僅能給您提供普通的駑馬。”店家腰圍一塊髒兮兮的白布,再是端出一盤牛肉。
    許是清晨,上門的生意極少,店家幹脆做到陸行的一桌,說道:“小兄弟,一看你就是哪家出來遊曆的公子哥。索性現在是清晨,店裏沒什麽人,若是換成人多的時候,你這一錠官銀亮出來,怕是會被不少人給盯上的。”
    “店家豪爽!”陸行為店家滿上一杯酒,道:“官不養活,夾縫求生,民風彪悍,自然人人可為賊寇。”
    店家眼睛一亮,饒是他見過不少闖蕩江湖的大俠,還是頭一回聽到如此精辟的見地,尤其是出自一位公子哥,這更是讓他心驚,連忙問道:“敢問公子姓甚名誰?”
    陸行將碗中酒水一飲而盡,笑道:“我姓陸,單名一個行。”
    “陸行?”店家目光稍稍有些遲緩,仔細打量了眼前的陸行,忐忑道:“我猶記得北地世子似乎也叫陸行,公子這名字起得不錯,就是與大人物撞上了,不吉利啊。”
    “哈、哈哈,”陸行將店家的神色變化收入眼底,覺得不像是說謊的,笑道:“許是同名吧,不必放在心上。”
    “北地世子我也聽過,據說是個練劍的高手,我可萬萬不及,我僅是個二流的武夫。”陸行吃著肉,一臉的實誠。
    “二流武夫?公子好功夫啊,據說二流之後便是一流,再上一步便能修煉金剛身,公子是乃少年英雄。”店家由衷誇讚,在江湖中,武道想來是從第三樓開算的,前一二樓,主要是練根骨之強,養五髒之深厚,以便能跨入金剛身。當然也有江湖人士追求殺傷力,靠功法能有金剛身的力道。
    “掌櫃的!換五匹新馬,再取美酒好肉!”不遠處,一隊車馬停下,車架上的貨物裝在麻袋內,隻瞧見車軲轆陷地很深。
    店家將陸行桌上的銀元寶往懷中一攬,便往車架的人迎了上去,邊走邊高呼道:“小二,十個大爺,三張方桌,美酒和好肉隻管上。”
    “叫我二爺便是,你且看我們的旗幟!”二爺麵色赤紅,留著長鬢,著一綠紗錦囊衣袍。
    店家眼尖,連忙招呼道:“這不是闊海鏢局的二爺嘛,裏邊請、裏邊請,今日您來的巧,美酒都是才從地窖裏搬出來的,我倒覺得今日會有喜事上門,原來是恭候您呢。”
    “啊哈哈哈——”二爺捧腹大笑,很是受用地從懷中掏出一袋碎銀丟給店家。
    隨後,二爺帶著其餘九人相繼落座了,小二為其上酒肉,店家則是去備馬。
    “這行人中間,怎麽還有個喬裝為男兒的女子?”怪不得陸行眼尖,實在是四人一桌,僅有二爺和白臉兒是單獨一桌的,有無喉結,麵容如何,一眼便可瞧出她的女子身份。
    陸行獨自喝酒,也沒有上前招惹的心思,可豎耳一聽,怎的對麵那一桌怎麽還議論起自己來了?
    “二爺,那位公子哥你看著如何,看著年紀輕輕便敢獨自行走江湖,定是為少年英雄!”白臉兒偷瞄著陸行的方向,一本正經的分析道。
    “嗬,”二爺冷哼一聲,忽覺得聲大了,才壓低聲音道:“行走江湖不帶利器,渾身白皙像個娃娃,頂多算是花拳繡腿,莫說英雄了,便是狗熊都算不上。若是碰上匪徒,這樣的公子哥定然是吃不了兜著走。”
    “啊——,又是一個花架子啊,怎麽這一路碰上的,都是些花架子,好不容易有個看得過眼的,竟然又是個草包。”白臉兒唏噓。
    陸行默默喝酒,餘光向帳外撇去,又有人馬靠近此處驛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