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慈愛少女的溫暖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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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神大人從遠處說道:‘小事一樁,稍微把這樣繞一下,看吧,就像這樣。’”
    “於是,幹涸了的池子內轉眼間就填滿了幹淨的水。”
    “村民們放心的摸了摸胸脯:‘啊,太好了,這下能給作物澆水了,這冬天就不會餓死了。’”
    看起來,鶴汀是在讀繪本給孩子聽。她隻是毫不做作而淡然地讀著,溫柔的聲音毫無停頓地流淌著,對於耳朵是一種享受。沈源聽著聽著,便看向鶴汀身邊坐著的孩子,他震驚了。對這個用無精打采的眼神看著繪本的,大概九歲左右的少年,鶴汀有印象。
    雖然之前並沒見過麵,直接麵對麵這是第一次。但是因為是剛剛才“見過”,因此應該沒有弄錯。在停屍間,沈源對女性的屍體進行“深潛”的時候看到的男孩。
    “被害者家屬...所以他是那位女性的兒子嗎?”
    沈源想著,接著回憶起了“深潛”中發生的事情:少年把十五分的考試卷子揉成—團,然後扔進抽屜裏麵——僅僅如此,明明隻是讓人不禁感到欣然一笑的情景,然而沈源卻怎麽也無法釋懷。
    “那個行動,居然和自己母親的死亡有所關聯。”
    難受的東西從沈源胃裏湧出來,就像是要吐了一樣。不過當然,丟試卷這和直接的因果聯係相差甚遠。大家都能理解的,對這孩子氣般的隱藏試卷來說,不可能會有在這之上的罪名。
    隻是,以他沒有做出那種行動的未來相比來考慮的時候,沈源的心情就擅自低沉了起來而已。僅僅是在那臉色蒼自的少年的,失了魂一般的無表情裏,他看到了重疊著的殘酷命運.......
    “村民們為了給山上的神明還願,建立了宏偉的祠堂。然後,將秋天成熟的各種作物獻給了神明。”
    鶴汀翻頁之時,綻放了燦爛的表情,接著問道:
    “哇,好棒,好多果物啊。多多喜歡什麽樣的水果呢?”
    “.....”
    少年沒有回答,沉默不語著,也不知是在看繪本還是沒在看繪本,又隻是彷徨著空虛的視線。不過即便如此,還能給這種狀態的孩開讀書聽的話,少年估計是對鶴汀敞開心扉了。
    “...不愧是你啊。”
    鶴汀既是沈源的同班同學,又是對於魔研來說的新成員。她的共感能力高超,心理洞察優秀,從小小的舉動和表情,以及語言的措辭這些方麵便能立刻透徹地看穿他人。鶴汀之所以被錄用為學生搜查員,是因為她有著和測謊儀的檢測同等程度的看破謊言的技能,在這之上還被看上了,有著無論對誰的內心都能接近的,作為生活指導員的素質。
    向小孩子們的情報打聽,不論是互相理解的難易度,還是慎重行動的必要性,對大人來說都是非常困難的。這一點,鶴汀能夠輕易接近孩子並獲取信任,又能在不傷害孩子們柔弱的內心下與之接觸。如果能做到加快孩子本人的康複,又能迅速得到其持有的證言,那樣搜查的進行也能變得順利一一她被這樣期待著。
    不僅僅隻是增加了鶴汀本人的負擔,走錯一步的話就連被害者遺族的精神也會受到影響,她本應是會畏懼著這樣危險的任務的。
    “怎麽感覺......比想象中的要....自然很多。”
    鶴汀就像是少年以前的熟人一樣一一不對,不如說是姐姐一樣放鬆。而少年那邊則看起來如同無表情的虛脫狀態,肩膀和膝蓋放鬆著,眨眼次數也很穩定。並且他的手指,像是代替無法運作的聲帶來陳情述事一樣,笨拙地蠕動著。
    “情緒冷靜著......看起來像是想說些什麽。”
    沈源想著,關於被害者的遺族,據說是“受到了重度驚嚇的狀態,就是和他說話也不會有反應”。說不定因和鶴汀接觸,無法變成語言的想法,在少年的身體裏成形了也說不定。
    “能聽聽媽媽的事情嗎?”
    就這樣,鶴汀毫不猶豫地突然切入主題,沈源此時屏住了呼吸。以近乎若無其事的口調的那一句話,看起來就像是刺向少年傷痕累累的心髒的匕首一樣,換作是誰都會這麽想吧。
    “天童同學,這樣現在還太早了吧一一”
    沈源雖然想這麽阻止她,然後突然想到,這是委托給鶴汀的工作。
    “.....”
    少年一瞬間睜開著眼,直勾勾盯著虛空,反應的話也僅有如此。就像是在畏懼著一樣,內心並沒有損壞的樣子。又或者,隻是旁人看不懂吧。
    “......這樣啊,並不是不想說,隻是現在還不能說啊。”
    “諸多事情錯綜交雜,無法用語言來闡述.....”
    鶴汀像是在解讀著少年臉上寫著的東西一樣,一點一點地小聲嘀咕著。接著,少年的眼睛靜悄悄地動,轉向了鶴汀,開口道:
    “總有一刻....我能....說出來的吧?”
    少年像是理所當然一樣張開了嘴,那聲音,就像是生鏽了的聲帶總算動起來了的證明一樣拂過。盡管隻是無心的一句話,但對於他的狀態來說確實是個奇跡,然而鶴汀看起來並不驚訝,她溫柔地回答著:
    “能啊,不用多久,多多心中積攢的東西全部都能說出來的。”
    “......我要怎麽辦...才好呢?”
    少年像是自言自語地問著。雖然是很平坦的聲音,但那毫無疑問是相當重要的質問。
    “....是呢。”
    鶴汀隻是沉默了一拍,隨後沒有一絲泄氣的樣子,為他指示了前進的方向。
    “首先,看看窗外的景色,盡量遠的好嗎。在那裏,把腦子裏麵飼養著的動物解放出來。”
    “腦子裏的.....動物”
    鶴汀不可思議的說話方式,經常使我們感到驚訝。少年仿佛睡著了一樣的表情,也分明展露出了訝異。
    “嗯對,我的腦中在養著兔子呢,多多呢?”
    少年眨著眼睛,像是在窺視自己的胸膛一樣俯著身子。然後,一點點地回答道。
    “....綿羊。”
    “那,就讓那個羊先生,在景色裏麵盡情玩耍。直到筋疲力盡為止。這樣的話,那天晚上就能美美地睡一覺。”
    “真的”
    “真的哦,然後呢,睡著睡著,在醒來的時候,把心事和羊先生說說話看看。”
    “和,羊先生...但是...”
    “好好摸摸他,抱抱他。然後他一定,會告訴你各種事情的。”
    “....好奇怪。”
    像是不理解一樣嘟囔著的少年,他浮空於地麵上的雙腳前後搖動著,那便是體現出天真好奇心的孩子氣行為。
    “多多,你能立馬就能明白自己的身體裏有著綿羊存在,那才是奇怪的事情喲。”
    “....真的啊,真奇怪啊,我...”
    少年自言自語地嘟囔著,長歎一口氣。之後數次眨著眼,用手背使勁地擦眼睛。男孩的精神就像長時間緊繃的線突然斷開了一樣,意識朝著睡意的海洋墜落而去,少年的頭就這樣重重地垂了下去。
    “這樣啊,這樣的話,回房間吧。”
    “.......”
    少年仰視著鶴汀。他努力地和睡魔鬥爭著,口齒不清地聞道:
    “....你還會來嗎”
    “當然啊,對了。我把電話號碼給你,你什麽時候都可以打給我。”
    聽到這個的少年安心地,重新被睡魔拉了回去。沈源見狀,叫住路過的護士,拜托她幫忙把少年運回病室。
    “沈源,你來了啊。”
    “你第一次出動嘛,來看看情況。”
    目送著睡著的少年被帶回病室後,二人總算合流了。
    “明明這麽冷真是感謝。說實話,我相當的緊張,所以很高興能來看我。”
    “並不見得啊。怎麽說呢,相當自然.....做得很出色。”
    送上發自內心的讚美,鶴汀像是綻放的鮮花一樣微笑著。
    “真的嗎太好啦.....啊,但是,今天什麽都沒有打聽出來。”
    “這樣就行了。雖說探取情報也很重要,但是更加重要的是他內心的康複。”
    “是嗎,也是呢。這樣的話,我也得盡力而為。啊,對了,不去報告的話。那個....”
    “這裏好像可以使用手機,你有聯絡方式嗎”
    “嗯,沒問題。”
    鶴汀拿出備忘錄,開始給委托者打電話。大部分情況下,接收電話的是異常心理犯罪對策處理班的刑警。
    “.....是的,已經結束了。”
    “不,今天沒什麽。隻是稍微聊了一下而已。”
    “.....啊,是。雖然一開始是保持沉默,但到最後還是和我說話了。不過隻是一些閑談而已。”
    “是呢,我想還要再花點時間。他現在還處於沒法整頓思緒的狀態....”
    “但是,我覺得那孩子終會得出正確的結論的。所以....”
    “是。非常感謝。失禮了,再見。”
    報告完畢的鶴汀,深深歎了回氣掛斷了電話。能看出比起剛和孩子說完話之後,要更加的疲憊。
    “啊——太緊張了。”
    “沒事吧是不是被催促了....”
    “沒,沒那種事。他說光是能讓孩子和我說話就已經幹得很好了。”
    “是嗎,那太好了。”
    “隻是單純覺得,和職業的刑警先生.....這說法有點奇怪啊。怎麽說呢,和專注於工作的人,說這些嚴肅的事情的話,還是會緊張的呢。”
    主要是,在踏入大人的世界後,開始有所畏懼了吧,就連沈源也還記得這種感覺。
    “那就,回學校吧。”
    沈源這樣催促著,是想起了有熟人的地方所以安心了嗎,鶴汀開心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