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開蚌取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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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霞滿天時,漕船果然停靠在了靈珠鎮羊拐村的碼頭內,緊隨漕船的六艘民船也靠邊停靠。船剛停穩,船客們便迫不及待地踏上艞板登岸,或去食肆用飯,或在沿岸的貨攤前閑逛。食肆的炊煙、攤販們賣力的吆喝聲,與夕陽一起勾勒出十足的人間煙火氣。
    臉有胎記、怕見生人的小啞巴林如玉,自是不會登岸的。她站在打開一條縫的窗邊,向外觀望。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擺攤賣魚、珍珠等水貨的攤子不少,還有聰明的攤販擺出珍珠蚌,買蚌現場取珠,生意很是不錯。林大福也被從沒出過烏沙鎮的生子拉到攤邊湊熱鬧。
    直到天光暗淡,仍不見安自遠棄船登岸,林如玉的粗眉皺起,抬手有節奏地敲了幾下隔間的木板,隔壁房內的沈戈很快便來了。
    林如玉低聲道,“安自遠不喜乘船,但現在他還沒登岸。”
    安自遠不喜歡乘船,也是她夢到的?她的夢有多長,怎連這樣的事都知道?沈戈心中千回百轉,“他或是避人耳目,等天黑透後再登岸,或是因什麽緣故不便登岸,我下水去盯著他。”
    林如玉見他穿著一身暗青色衣衫,便知他打算下水,躲在蘆葦之中,便叮囑道,“他身邊四人的功夫都不弱,你不要靠太近。”
    從小跟人打架,又跟隨馬三叔習武多年的沈戈對自己很有信心,“他們四個一起上,我應不敵;但單拎一個出來,絕對敵不過我。你不要出門,生子和三叔會給你帶吃食。”
    西天變暗後,一盞盞燈籠亮起,路邊大小食肆內坐滿了人,飯香飄到船上,林如玉的肚子咕咕叫起來時,馬三叔來給她送飯了。
    許是還被人盯著,馬三叔有模有樣地叮囑她幾句,便轉身離開了。身為鏢頭,他要帶著人守好船上的貨物,防備水匪登船偷摸,或鑿破船底盜貨。
    看著熱騰騰的白麵饃饃和香噴噴的醬肉片,林如玉展顏露出貝齒。湯水是最易被下毒的,饃饃和醬肉才能讓人放心食用,三叔做事很是周全。不過為防萬一,林如玉還是取出備好的銀針一一試過,才開始用飯。
    她剛吃飽,便見生子意猶未盡地拉著大福回到船上。生子提著吃食,大福懷裏抱著三個比巴掌還大的珍珠蚌。林如玉關窗,點燃固定在燭台上的半截蠟燭。
    得知林如玉已用了飯,生子還是塞給她一個夾著油炸小魚的粗糧餅子,林大福掏出床底下的木盆出去打水,準備開蚌。
    生子向林如玉抱怨,“我跟大福哥說這都是騙人的玩意兒,他偏不信。”
    大福認死理,他與生子不熟,當然不會聽他的。不過在烏沙鎮時,小乞丐生子話不多,出來後倒有了十一歲孩子該有的活潑好動模樣。啃餅子的林如玉指了指蚌,比劃著。
    “沒花錢,大福擲骰子擲出三個六的豹子贏回來的,他這手氣真是沒誰了!”見大福端著水走進來,生子又催促道,“大福哥快打開看看,開完咱們把肉帶回岸上烤著吃,可香了。我說在岸上開,你非得來船上,這麽大味兒尋著二姐怎麽辦?”
    正在跟珍珠蚌較勁兒的大福頭也不抬,“開出珍珠砸碎磨粉抹臉上,治病。”
    大福哥這是看到她臉上的胎記,要用他知道的方法給她治呢。林如玉心中暖流流淌,上一世大福為了救她而死,這一世她要盡自己所能,讓他過得安穩些。
    大福費勁打開第一個蚌殼,隻有肉。
    打開第二個蚌殼,還是幹幹淨淨隻有肉。
    “看吧,珍珠哪是那麽好開出來的。要這麽容易,賣蚌的早發財了。”生子站起身,已經不報希望了。
    站在後邊的林如玉,輕拍大福的肩膀以示安慰。
    在生子失望、林如玉期盼的目光中,林大福打開了最後一個珍珠蚌。
    “出珠了!”生子眼珠瞪得溜圓,“還是大珠,大福哥,快掏出來看看!”
    林大福取出珍珠在水裏洗幹淨,咧嘴笑著遞給林如玉。生子的眼睛隨著珍珠轉,嘴裏不斷感歎,“我的老天爺啊,我了個老天爺……”
    給別的東西估價,林如玉或許沒那本事,但在首飾、布匹堆裏長大的小姑娘,記憶裏卻有這種珍珠的價格。這麽大一顆圓潤泛著光華的粉珍珠,少說得五十兩銀子!
    林如玉興奮拍了拍大福的肩膀,大福這回賺翻了!開盲盒太有趣了!
    “砸碎,磨粉,治病。”大福憨憨道。
    “哥,我滴個親哥!這麽大的珠子哪能磨粉啊!”生子迫不及待地拉起大福,“走走,走!咱繼續擲骰子開蚌去!”
    林如玉一把拉住生子,抬手指豎在唇前,示意他不要聲張。
    “二姐放心,我又不傻。”生子急吼吼地一手報蚌,一手拽著林大福跑出船室。
    林如玉關上房門吹滅蠟燭,手握圓潤的粉珍珠笑了,重活一次,大福的運道當真是好得不得了呢。
    生子和大福上躥下跳吸引著範根元和安自遠的注意力時,沈戈趁著夜色入水,潛到蘆葦和蒲草中,透過草葉間的縫隙,盯著不遠處的小船。
    七月雨後,天氣依舊悶熱,但安自遠船上的窗戶卻一直是關閉的,燭光映在窗上,久久不見人影晃動。就算有青蛙在他身邊歡唱,沈戈也一動不動地潛伏著,他最不缺的,就是耐性。
    一個時辰後,眾人回船或去客棧安歇,熱鬧散盡隻剩蛙鳴蟲唱時,安自遠的船上終於有了動靜。
    一個仆從從船艙內走出來,將水灑在距沈戈不遠江麵上,處在下風口的沈戈,敏銳地捕捉到了血腥氣。
    安自遠受傷了?他躲在船上不露麵,是傷得不輕麽?這可是個大好消息!沈戈咧嘴,無聲笑了。
    又過了一個時辰,夜過子時。安自遠船上的燈早已熄滅,沈戈偷偷打了個哈欠,正準備返回船上睡覺時,忽見一隻手臂無聲從水中探出,一把抓住了安自遠的船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