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狡兔死走狗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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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天殿內。
    地上擺放著幾捆荊條,宮人們個個不敢抬頭。
    而杜安道也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閉著眼睛站在那。
    全因為朱元璋正盯著兩個孫子受罰,朱尚炳與朱允熥正跪在荊條上。
    前者還好並沒有發出聲音,和個悶葫蘆似的。
    反觀後者不斷哀嚎聲音淒厲,聽得人怪不忍心的。
    “你們兩個知錯了嗎?”
    朱元璋開口質問二人,目光中帶著審視。
    早已憋不住的朱允熥聽到這話,連忙開口求饒,生怕晚了半步。
    “皇爺爺,孫兒知錯了,饒了孫兒這回吧。”
    說罷還故意齜牙咧嘴,擺出猙獰的表情。
    若是尋常時候,這樣賣慘已經生效。
    但今時不同往日。
    見他如此朱元璋眉頭都沒皺一下,再度質問聲音比原先嚴厲了不少。
    “那你說錯在哪裏?”
    這句話把朱允熥問的啞口無言。
    他知道哪裏錯了,但這些話要從自己嘴裏說出來。
    豈不是要在朱尚炳麵前丟臉,他隻能聳拉著腦袋沒有再吭聲。
    見狀,朱元璋恨鐵不成鋼,對著就是一通嗬斥。
    “驕縱任性,你真以為這些事情錦衣衛查不到?讓你安分守己怎麽又出來惹是生非,再這樣你就去就藩吧。”
    說到最後直接搬出就藩,朱允熥這才意識到是大禍臨頭。
    對上那雙滿是失望的眼,他心裏咯噔一聲,連忙開口,做出保證。
    “不要呀,皇爺爺,孫兒一定會改。”
    殊不知這種反應把他推的離太孫之位越來越遠,朱尚炳聽到這都忍不住泛起幾分同情。
    這就是眼高手低,即便當了太孫,那也是德不配位。
    在朱允熥不間斷的保證裏,朱元璋揉了揉太陽穴,讓杜安道找幾個太監把他送回東宮。
    少了他,大殿內寂靜無聲。
    看著眼前人白袍被鮮血染紅,卻一聲不吭。
    朱元璋皺眉,同樣質問他。
    “朱尚炳,你知道你錯在哪嗎?”
    猜想中的答案,沒有一個是對的。
    朱尚炳聽到這問題,先是嗤笑了聲,隨後搖了搖頭。
    他踉蹌從荊條上站起,眼神堅毅不可撼動,他說。
    “孫兒沒錯。”
    這道身影與那日宴會上的那道重合,帶著一往無前的決心。
    麵對朱尚炳。
    朱元璋先是一怔,隨後莫名惱怒厲聲嗬斥。
    “你為了外人,當眾毆打兄弟,你說這沒錯?”
    他見不得兄弟相殘,偏偏這事卻發生在皇宮中。
    更是人雲亦雲,豈能坐視不理?
    怎料他的怒火換來的隻是聲冷笑,朱尚炳毫不畏懼直麵對視。
    沒有選擇回複那個問題,而是反問他。
    “皇爺爺捫心自問,朱允熥對孫兒所做之事,是兄弟做得出來的嗎?”
    如朱元璋所言,宮中有哪處可以逃過錦衣衛的眼。
    那朱允熥所做之事呢?
    他依舊如原先那般欽佩洪武大帝,但僅僅源於雷厲風行的鐵血手腕。
    來此十二年,朱尚炳在宮中待的時日屈指可數。
    卻失望透頂。
    或許是來晚了,沒有看見一統中原時的朱元璋。
    晚年沒有馬皇後,無人牽製,連太子朱標也已經亡故,為了掃清朱允炆上位的障礙做了太多。
    想到上次暗殺是的毛驤,涼意自心底升起。
    也許他也成了塊絆腳石。
    朱尚炳此時心裏已然掀起驚濤駭浪,不知該如何說起。
    而對麵那位渾然不覺有何不對勁,再度開口發出兩聲質問。
    “那當初你爹做錯了,已故太子為何要來求情?你爹做的事情就對?”
    當年朱樉之事,板上釘釘。
    朱尚炳氣結愈發失望,他看著眼前人內心長歎。
    洪武是個好皇帝,但朱元璋不是個好家人。
    隻聽撲通一聲。
    眼前人再度跪下,他微皺著眉眼裏的堅定不改,聲音鏗鏘有力回蕩在大殿內。
    “皇爺爺何其不公,已故太子何其仁厚,朱允熥可曾有半分?”
    “既然如此,孫兒願長跪在荊條之上,就當是還了當年之情,日後希望朱允熥與孫兒進水不犯河水。”
    冥頑不靈。
    朱元璋冷哼一聲拂袖離去,可當踏出門的那刻於心不忍再度回頭。
    看著那道身影,他眼神複雜不知該說什麽。
    最終還是離開,趕往朱允炆那。
    ……
    東宮偏殿內。
    看著眼前還在溫習功課的朱允炆,朱元璋卻想起那不屈的眼神。
    一時竟出了神,幾次出聲才緩過來。
    在那愣神的時候,他想了許多東西,那句何其不公猶如利刺。
    而朱尚炳,是被朱元璋親手推遠的。
    思及此處,他忍不住發出聲長歎,但……
    他看著眼前還稚嫩的朱允炆,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既然已經做下選擇。
    斷然沒有回頭路,他想試試能不能力挽狂瀾,幫看好的孫兒保住江山。
    想通後,他見朱允炆已整理好東西,開口詢問。
    “允炆,倘若有隻兔子想成為跑的最快的,但是在外有幾個比它跑的還快的兔子,你說該怎麽辦?”
    此言出後者一怔,眼中透露著些許茫然。
    低著腦袋沉思了許久,忽然有了主意。
    “不如想辦法將它們引走?換到別的地方去,脫離了兔群的話問題便迎刃而解。”
    這未嚐不是個辦法,但……
    朱元璋眼神複雜看著麵前人,這與後來他的削藩何其相似。
    將藩王圈禁,最後引得燕王反撲。
    他隻得搖了搖頭,抬手摸了下朱允炆的頭,耐心講解。
    “此計不行,若是我會選擇牽製,讓它們互相有危機感,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話已至此朱允炆並非榆木腦袋,豈有聽不懂的道理。
    這是在以兔群,比做皇室。
    而那些兔子……
    他忽然抬頭看著眼前人,目光中帶著詢問,隨著朱元璋點頭,坐實了他心中猜想。
    皇太孫。
    “帝王心術中平衡之道最為關鍵,咱今天便給你講個故事,且仔細聽這。”
    朱元璋將在模擬器中部分關於朱允炆削藩的說出,眼中帶著期待。
    模擬器不允許直接說出,所以他特意更改了很多。
    而對麵那位則陷入思緒中,等過了很久才睜開眼來。
    “皇爺爺,那裏麵的皇帝剛愎自用,以為皇權在手可以淩駕一切,這個事情令孫兒感觸頗深,受益匪淺,定當謹記。”
    聞言,朱元璋大喜笑著看向他,連連點頭。
    少了削藩,他不信燕王能掀起什麽風浪。
    想到朱尚炳,他忽然憶起第一次模擬。
    “為君切忌,勿卸磨殺驢,難免兔死狐悲。”
    依他之間,朱尚炳之所以能成功無外乎兩點,用兵如神、唇亡齒寒。
    在臣子眼中,勤王護駕的朱尚炳理應得到褒獎,結果落得那番田地。
    鳥飛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