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滅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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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
    抱著那顆血淋淋的腦袋,餘秋渠眼中幾乎要流出血淚來,即使這顆腦袋血淋淋的,但她怎麽會怕自己父親呢?這是養育她長大的人啊……
    然而,不管餘秋渠如何悲痛,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眼中卻什麽都不是。畢竟,他人的痛苦,又沒有降臨在自己身上,怎麽可能會感同身受呢?
    “穀沅,怎麽還不動手?別讓我再催!”
    那為首的上寰宗弟子貌似在笑,但實際上卻暗藏殺機。那穀沅深深地吸了口氣,對著餘秋渠揮劍。
    在這種時候,身為凡人的餘秋渠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劍光一閃而過。很痛,但身前不斷嘔血的人卻叫她更加肝腸寸斷。
    “夫君……”
    餘秋渠嘴角溢出鮮血,她美麗的臉上滿是哀傷。因為此時擋在她麵前的,是自己深愛的夫君啊。
    “噗!”
    方見淩嘔出一大口血,他身子本來就弱,此時單薄的胸膛被靈劍貫穿,劍刃穿透他的身體,緊接著刺穿餘秋渠。受此致命傷,方見淩知道二人是不成了,他動了動手,忍著劇烈的痛苦緊緊擁住自己的妻子。
    他本來是想為妻子擋住這致命一擊的,但沒想到,直到最後自己都是這麽沒用,竟連這一劍都擋不住。但好在,他會死在妻子前麵,不至於無用到底。方見淩一直都為自己的羸弱耿耿於懷,但娶餘秋渠為妻,是他這輩子最高興之事。
    在臨死前的幻影中,他仿佛看見了當初那個在花燈節上提著兔子燈對他羞澀一笑的少女。
    方見淩附在妻子耳邊,用最後的力道輕聲呢喃。
    “當年你燈下一笑,我的心都顫了……”
    “秋渠,別怕。”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餘秋渠彌留之際,眼中竟流露出幸福的意味,她眷戀的將腦袋搭在夫君肩膀上,緩緩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她不怕,一直都不曾怕過。
    “噗嗤。”
    收回靈劍,穀沅幾乎不敢抬眼去看。麵前的一對夫妻此時已經雙雙咽氣,但兩人依舊緊緊抱在一起,互相支撐。在一邊模糊不清的湖水倒影中,仿佛依舊是一對神仙眷侶,鴛鴦交頸。
    “爹?娘?”
    此時,一道沙啞的童聲打破了這難得的寧靜。長生從自己的世界中回過神來,看著身前明明抱在一起嘴角露出笑意卻不再回答的父母,澄澈的眼中露出一抹濃重的不解。
    他們為什麽不說話了?
    長生本來就比他人遲鈍,此時更是幾乎理解不了到底發生了什麽。她茫然的爬過去,拉著父母的衣角,連哭泣都不會。
    突然劍光一閃,長生茫然的抬頭看眼前低著腦袋似乎不敢看自己的男修,眼神順著他的手看見了一柄銀光閃閃的長劍,劍尖已經沒入自己胸口。
    尖銳的疼痛此刻陡然爆發,長生嗆咳一聲,大量的血液從小小的身體裏噴湧而出,幾乎染遍了身上的衣服。啊,衣服又髒了,怎麽辦?春芳會不會很生氣?但她不是故意的,這次不是她弄髒的,是衣服自己變紅了,不,不是她……
    穀沅痛苦的看著眼前這個似乎想伸手抓自己的小姑娘,握劍的手都在顫抖。他看著這個無辜的小姑娘,似乎看見了自己同樣無辜的妹妹。他的妹妹今年才七歲啊,如果按照這些人說的做,他的妹妹就會比死還痛苦。所以為了她,自己隻能這麽做!哪怕,這有違自己的道心。
    緩緩拔出靈劍,看著那個小小的人影抽搐一會兒,然後緩緩沒了動靜,穀沅隻覺得自己的靈魂似乎都被抽走了。
    “哈哈哈……”
    “做的不錯。不愧是外門最有前途的弟子……現在,把這府裏的所有人,都殺了。”
    穀沅此時已經完全失去了自我,他機械的提起劍,四處追殺那些因為結界逃不出去的凡人。這裏的凡人怎麽那麽多啊?好像殺都殺不完。之前不是已經讓這些凡人離開了嗎?
    劍刃劃過血肉的聲音其實穀沅並不陌生,讓他感到陌生的是自己。
    “別殺我別殺我!我隻是一個丫鬟。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春芳跪在地上不斷磕頭,周圍是和她一樣動作的其他仆人。他們完全不知道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為什麽會突然對他們動手,明明他們什麽都沒做啊?明明他們什麽都沒做錯,但在生死危機關頭,他們隻能跪在地上磕頭。
    但穀沅並沒有停手,整個餘府,帶上主人上上下下三百七十二人,盡數死在他劍下。包括方見淩招攬的那個姓馬的車夫,不過是連入道都無的武夫,殺他,隻是多廢一劍而已。但那姓馬的車夫直到死都在關心這一家主人的死活,甚至可以說自投羅網的奔來,隻可惜,這種忠心,在絕對的力量麵前,根本什麽都不算。
    等最後一個尖叫求饒的老嫗咽氣,穀沅喘了口氣,身上已經沾滿了血跡。
    “哐當!”
    他將整個餘家點燃之後,來到餘家四口的屍體旁,將自己手中的靈劍扔下,沒有這些人的允許,他連自裁都不能。
    “等著。”
    等什麽呢?
    穀沅有些茫然,等著誰來殺自己嗎?
    下一刻,一陣微光閃過,一個唇紅齒白眉間豎著排列三粒紅痣的小童出現在雲端。他雖年幼,但天生有宿慧,此時的眼睛沉穩的幾乎不像個孩子。即使看見自己滿門被殺,亦是寶相莊嚴。
    “你殺了他們?”
    穀沅覺得自己此時是瘋了,不然他怎麽會見到那位傳說中的師叔祖呢?但此情此景,他辨無可辨。
    小童微微閉眼,一抹微小的悲痛在眼中一閃而過,緊接著輕輕揮手,一道掌風狠狠襲來,穀沅連閉上眼睛都沒做到,整個人瞬間四分五裂,連一點兒反抗的機會也無。但在臨死之前,他看見了之前一直逼迫自己的修士被撕碎時不可置信的臉,閃過短暫的笑意,然後就再無意識。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那道掌風連帶著掃過倒在地上的長生,小小的長生臉上頓時飛濺出一串鮮血,巨大的力道將她擊飛出去,連滾了好幾圈,最終上半身耷拉在湖水之中,但如此大的動靜,她卻沒有一絲反應。
    此時,火勢已經蔓延到此處,小童安靜的注視著這間被烈火迅速吞噬的府邸,包括那些絲毫動靜也無的屍體,好半晌,才長歎一聲,轉身消失了。
    塵歸塵,土歸土。血肉歸於大地,這大概是他們最好的結局了。
    熊熊烈火吞噬著所有,湖水邊的青草也被烘幹繼而燃燒,隻是原本鬆軟的泥土此時卻緩緩變脆,漸漸倒塌,被湖水吞噬。
    “撲通”一聲,水麵泛起了細微的漣漪,漣漪越蕩越遠,被湖水裏的漩渦吞噬,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