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一座城 有人進 有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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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酉時過半,皇宮便關門落鎖,若有緊急重大事件也隻能將奏折或是信件從皇宮的門縫裏塞進去。至於宮門是否會開啟,亦或者用吊籃將人接進去,則全看皇帝陛下的意思。
    時節已是到了深秋,天黑的越來越早。時間剛到戌時便已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宮牆內側幾名禁軍和內侍配合著將梯子搭在高達三丈的宮牆上,兩名禁軍從梯子攀上牆頭,將手中的吊籃放到了宮牆外麵。
    漆黑之中先是感覺到吊籃一陣搖晃隨後一沉,兩名禁軍連忙合力將吊籃提起,隨著吊籃一同上來的還有一道筆挺魁梧的身影。
    與那身影離地近了,兩名禁軍隻覺得有一種無形的壓迫力讓自己的呼吸變的有些困難,鼻端也好似嗅到了濃重的血腥氣。
    禁軍想要拉一把吊籃中的那人,手臂卻是被打開。
    人影在吊籃中縱身一躍便躍過牆頭,緊接著便是砰地一聲,直接落到了宮牆裏麵。
    牆上和牆下的禁軍內侍都被嚇了一跳,從三丈高的宮牆上跳下來,腰腿沒有半點彎曲,就那麽直挺挺的砸在了堅硬的石板路上,竟然還沒事!
    這人到底是哪路神仙?
    黑暗之中看不清那人的長相,禁軍和內侍也是不敢多問,一邊心中案子揣測,一邊引領著魁梧人影朝皇宮深處行去。
    禦書房外,東廠督公甲申親自站在門外充當護衛,而原本應該守在這裏的禁軍卻是已經被趕走了。
    聽到黑暗中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甲申提著燈籠迎了過去。
    「都回去歇著吧。」
    甲申一臉慈祥的朝送人過來的禁軍內侍說道。
    幾人默不作聲的躬身一禮,轉身隱入黑暗之中。
    這幾人都是甲申的心腹,不用多交代什麽,也不用擔心會去外麵胡亂傳瞎話。
    「大帥一路風塵勞頓辛苦了。」
    待禁軍內侍走遠後,甲申這才朝常高遠恭聲道。
    「區區兩千裏路罷了,將將夠我活絡下筋骨,哈哈哈。不知公公如何稱呼?」
    雖說青州遠離京都,但半個多月的時間也足夠這邊的消息傳過去,更何況甲申還是朱晟現在身邊紅人,豈有不知之理。
    可常高遠還是裝模作樣的請教道。
    「嗬嗬嗬,一介老奴爾,不敢汙及大帥的耳朵。陛下已經等候多時了,大帥,請。」
    禦書房中燈火通明,打開房門側身請常高遠進去後,甲申在外麵將房門關閉,繼續守門之職。
    「臣,青州總兵官常高遠,參見陛下。」
    一身風塵的常高遠朝站在禦案後麵的朱晟行禮,中氣十足的沉聲道。
    「到朕的身邊來。」
    朱晟此時正低頭看著禦案上的什麽東西,聞言頭也不抬的朝常高遠招手道。
    常高遠聞言也不墨跡,大踏步的繞過禦案在朱晟身旁站定,發現禦案上竟是鋪著一張北境地圖。
    這時朱晟側頭看了一眼常高遠笑道。
    「上次一別已是悠悠十載,大哥別來無恙啊。」
    「今時不同往日,陛下還是直呼臣的名字吧。」
    常高遠惶恐道。
    「一日為兄弟,終身為兄弟。此處沒有旁人,你還是十年前的那個意氣風發的副千戶,我也還是那個無人理會的落魄皇子,如何?」
    朱晟直起身來,麵朝常高遠朗聲說道。
    常高遠聞言猛地抬起頭來與朱晟目光對視,眼眶之中竟是有波光閃動。
    對視許久,常高遠突然咧嘴一笑,照著朱晟胸膛輕輕錘了一拳。
    「三弟!」
    「大哥!」
    「哈哈哈哈哈…」
    久別重逢的二人把臂大笑,笑過之後,朱晟這才仔細打量起這位十年未見的結義兄長。
    「大哥,你都有白頭發了。」
    「歲月催人老啊。」
    常高遠看著眼前這位曾經青澀,如今已是帝王的幺弟,也不禁感慨萬千。
    「不老不老,應是正當時才對。哈哈哈,大哥,你來看。」
    朱晟用手掌拂去常高遠肩膀上的灰塵,轉身指著禦案上的北境地圖。
    「時候到了!當年你我兄弟三人的理想抱負,是付諸於行動的時候了。」
    皇宮是一座城,有人悄悄地想進來,有人悄悄地要出去。
    另一側的宮牆上放下一個吊籃,吊籃落地平穩後,一個身姿矯健的身影率先從吊籃裏跳出來,將另一個行動有些遲緩的人影小心翼翼的扶出來。
    二人剛剛站穩,便有一輛牛車駛來,待二人鑽入車廂,車夫輕輕在拉車的青牛背上拍了拍,青牛默不作聲的邁動四蹄駛入黑暗之中。
    半個時辰後,牛車在一條狹窄的巷子裏停下。
    在後院小門內等了許久的老人聽到外麵巷子裏的聲響,慢慢將院門打開。
    行動遲緩的身影被從車廂裏扶著下來,來到院門前被老人接過,攙扶著走進後院,進入了一間房間。
    車夫和那個矯健的身影則是留在了外麵的巷子裏。
    房間中央擺著一張方桌,放桌上點著一盞油燈,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涼拌耳絲,一壺剛剛燙過的黃酒,兩隻小巧的酒杯。
    剛剛卸任的老首輔劉傳芳扶著與他年紀差不多的老人在椅子上坐下,而後自己坐到了對麵。
    拿起酒壺倒滿一杯溫熱的黃酒推到對麵。
    「夜寒露重,太妃先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對麵之人摘下頭上的披風帽子,露出賢太妃雍容華貴的慈祥麵容。
    「劉大人不日就要離京,想著到時送別的賓客太多,恐有不便,這不就趁著今日身子還算輕便,提前來送送你。」
    「太妃這是哪裏的話。」
    「你對皇帝有恩,對大晏有恩,這點待遇總是要有的。」
    賢太妃舉起酒杯朝劉傳芳敬道。
    「委屈劉大人了!」
    一杯熱乎的黃酒下肚後,賢太妃頗有些愧疚的歎息道。
    「都是為了百姓和大晏,老夫也不過是廖盡所能罷了。隻望陛下…能手下留情些,畢竟都是有功之臣啊。」
    劉傳芳抿了抿嘴道。
    「到了,榮先生我扶您下車。」
    天色剛剛擦黑,馬車在一座院門前停下,淩旭傑掀開車簾率先跳下來,伸手便要去扶榮非。
    「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何至如此。」
    榮非哈哈一笑踩著車轅直接跳了下來。
    「哈,我倒是險些忘了,先生您還是身手了得的天下第一名捕。」
    淩旭傑拍了一下腦袋恍然道。
    「哪位公子付一下車錢,一共五十文。」
    車夫陪著笑朝三人問道。
    「還傻愣著做啥,快付車錢啊。」
    淩旭傑捅了鄭子秋一下,小聲在其耳邊說道。
    鄭子秋知曉淩旭傑全部身家都用來訂無邪居的院子了,此時真的是兜比臉幹淨,無奈的長歎了一口氣,朝車夫說道。
    「等著。」
    然後就取出鑰匙打開院門上的鎖頭,先邀請榮非和淩旭傑進院,自己才回房間裏取錢。
    「榮先生快快請坐。」
    淩旭傑用袖子撣去院中石凳上的浮
    灰,熱情的朝榮非招呼道。
    榮非也不客氣,撩起長衫的下擺在石凳上坐下,然後借著微弱的天光打量這座小院。
    鄭子秋打發走車夫後,又進屋取來一盞風燈放在石桌上點燃。
    淩旭傑則是不知從何處搜刮出一些花生瓜子果子點心,裝在盤子裏端了出來,又朝著鄭子秋喊道。
    「快把你藏的好茶沏一壺來。」
    「不用沏茶,我這裏有酒。」
    榮非說著從儲物玉環中取出一壺酒來。
    「榮先生好手段。」
    淩旭傑羨慕的讚道,隨後又朝鄭子秋喊道。
    「子秋,快去那三個趕緊的杯子來。」
    「噯我說淩旭傑,這裏到底是你家還是我家?當我是你家的仆役不成。」
    鄭子秋抱怨了一句,可還是去到房間裏取來了杯子。
    兩人隨後落座,淩旭傑這次不敢再使喚鄭子秋,拿起酒壺將三人麵前的酒杯斟滿。
    「榮先生,學生敬您一杯,祝早日晉封大儒。」
    淩旭傑率先舉起酒杯朝榮非敬道。
    「看今天的種種異狀,榮先生晉封大儒之事應是十拿九穩了。」
    鄭子秋也舉起酒杯,頗為振奮的說道。
    「嗬嗬嗬,承二位吉言,榮某先幹為敬。」
    榮非嗬嗬一笑,舉杯一飲而盡。
    「先生好酒量!」
    淩旭傑繼續拍著榮非的馬屁,隨後也仰頭將杯中的酒喝幹。隨即麵露異色,將喝空的酒杯湊到鼻子前麵聞了聞。
    「嘶~這酒…好香…好醇…好…好…喝…」
    嘭的一聲,竟是一頭栽倒在了石桌上。
    「旭傑、旭傑,你怎麽了?」
    剛剛放下酒杯的鄭子秋被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探淩旭傑的鼻息。
    「呼~呼~」
    指端感受到溫熱的氣息,同時聽到微弱的鼾聲,才知道這家夥竟是睡著了。
    隻是前一瞬還精神奕奕,怎麽說睡就睡了。
    難不成是酒勁太大?
    這貨平時挺能喝的啊!
    鄭子秋正疑惑間,榮非開口解釋道。
    「忘記說了,這酒是從一位好友處討來的,名叫猴兒酒。酒液之中蘊含豐沛的靈氣,修士飲用有助於提升修為,尋常人飲之卻是立刻就醉。」
    「啊!原來是這…這…」
    未等話說完,鄭子秋雙眼突然變得有些呆滯,舌頭也開始打結,身體搖晃著眼看就要步淩旭傑的後塵。
    「嗬嗬,別裝了,十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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