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權限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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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缺決定讓喬甘草隨同我前往天河市。
    “喬甘草?”我說,“這不合適吧。”
    “她都不合適,還有誰合適?或者說,你在柳城安全局裏除了青鳥和喬甘草,還跟誰熟悉?以青鳥的力量,如果和你共同行動,絕對會被咬血提前覺察;而喬甘草則沒有這種‘缺點’,她最近也很空閑,正好隨同你。”列缺說,“還是說,伱認為自己能夠獨自與天河市安全局打交道?”
    聞言,我稍稍地思考了下。
    天河市安全局是劍齒就職的地方,我去天河市活動,有可能會再次撞見劍齒。如果劍齒再次燃起複仇之念,要向我揮劍殺來,這次我是不會老實交出性命的,否則青鳥就會死於心髒麻痹。
    而即使拋開這點,光是在那邊遇到了劍齒的朋友和同事,也未嚐沒有發生摩擦的可能性。退一步說,我的過去和名聲有多肮髒已無需多言,其他執法術士要對我挑刺也在情理之中。而我也不是什麽擅長人際交往的人,一來二去地,說不定會生出毫無必要的事端。要是有個幫忙打圓場的角色,能夠讓我避免那種尷尬,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但我還是稍微掙紮了下,“你應該知道我與青鳥的關係吧。”
    “安全局裏已經傳開了。”列缺說,“傳得沸沸揚揚,不想知道也困難。”
    還有這事兒?我愕然了下,又接著說“喬甘草也是妙齡女子,我與她二人同行出差,會不會不太好?”
    他直接問“你會出軌嗎?”
    “不會。”我說。
    “那就趕緊出軌。”他居然這麽說,“最好出差當晚就跟喬甘草把事兒辦了,再用手機錄個視頻發動到青鳥那邊,好叫青鳥趁早對你死心。”
    把事兒辦了是指什麽事啊?我一邊腹誹,一邊反問“你不是青鳥的老師嗎?”
    “這就是為人師者的關懷。”他斬釘截鐵地說,竟像是看到女兒和路邊的流氓混在一起的老父親一樣,因為不好對女兒發火,所以就隻好對我擺臉色。
    但是連我都時常覺得自己不是青鳥的良配,也不是很好反駁對方。而列缺則又沉默了一小會兒,把話題轉了回去,“李多,咬血與你此前遇到的舊骨、中間人、魅魔那些敵人都截然不同,她是真的非常危險,也是真的有可能殺死你。但是,或許我這麽問會讓你感覺摸不著頭腦……假設她真的殺死了你,你又真的會死嗎?”
    “我要是被殺了,哪裏還有不死的道理?”我確實摸不清楚他的“出題思路”。
    “以前的你擁有絕對的不死身,現在的你又如何呢?”他問,“你還有那樣的能力嗎?”
    “已經沒有了。”我說。
    他追問“你沒有死過,又是如何知曉自己已經失去了不死身的?”
    “我可以覺察出來。”我說,“其他的事情我還不敢保證,但是對於自己的生死問題,我是絕對不會弄錯的。”
    “是嗎……”他似乎陷入了沉吟。
    “為什麽突然這麽問?”我問。
    “沒什麽。”他說,“先聊到這裏吧,我掛了。”
    說完,他掛斷了電話。我看著手機思考起來。難道他是懷疑我在自己能力的情報上有所隱瞞和捏造,所以才在這裏試探我嗎?似乎不是那樣的。
    我感覺他有著其他藏得更深的用意。隻是我想了很久,都沒能夠想通他用意何在。
    ——
    任命我前往天河市進行“白日鎮迷霧事件後續調查”的文件很快就下來了。在確認過文件內容之後,我又在自己的臨時住處裏完成了每日的學習功課,然後前往安全局,打算在出差之前先在檔案庫裏調查前夜的更多情報。
    而所謂的“功課”,內容除了安全局常識教材,還有我最近新得到手的符文知識。
    當初在解決中間人事件之後,列缺說過允許我從他給出的目錄裏挑選一份秘密知識收為己用,我挑選的就是符文的知識。選擇這個倒也沒有很深入的理由,純粹是我對於自己的法術天賦缺乏自信,而這個則是最簡單最基本的。
    至於符文是個什麽東西,想必無需多加解釋。在世界各地,但凡是有著文字流傳的地區,就會有著“寄宿著神奇力量的文字”的傳說,例如傳統的道教符籙,或者神秘學愛好者非常熟悉的盧恩文字等等。這類文字僅僅是繪製或者念出來就會形成奇妙的效果,組合排列起來更是妙用無窮。
    但是符文也屬於秘密知識的領域,覺察力不足的一般人即使是得到手了,也會以各種各樣的理由說服自己將其束之高閣,或者隨手遺棄,亦或是毫無緣由地忘記掉。
    而即使是我這種覺察力達標的人,要學習起來也沒有那麽簡單。
    還記得我小時候見過一種特別的玩具卡片,是作為幹脆麵或者其他零食的附贈品拿到手的。也不知道是使用了何種製造工藝,卡片上麵的圖案會隨著觀看角度的變化而變化。而這些符文則令我聯想到了那種卡片。隻不過我明明沒有變化過觀看的角度,符文卻依舊變化莫測。上一秒還是那樣,下一秒就又麵目全非了。
    我嚐試著回憶符文上一秒的模樣,卻又驚詫地發現,變化的原來不止是紙麵上的符文,連我記憶裏的符文都沒個定形,如同具有生命般變幻莫測。
    這樣別說是繪製了,我連記都記不清楚。
    我就學習方麵請教過青鳥,她的建議很簡單,就是充分地發揮自己的覺察力。強大的覺察力能夠認知符文的正確形態,並且將符文的記憶束縛在自己的腦海裏。
    但是覺察力的強大,未必意味著法術天賦的強大。而且,在學習符文這件事上,更重要的是與符文之間的緣分。要是感覺自己怎麽也學不進當前的符文,最好換個符文繼續學。
    結果我翻遍了整本書,愣是沒感覺自己跟哪個符文有緣。或許就像是塞壬說的一樣,我本來就沒有成為術士的命運,所以才會在這方麵碰壁吧。
    我沒有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情緒裏,決定重新從最基本的“引燃火焰”符文開始學習。
    與我不同的是,喬安在學習法術方麵的進展很快,他在今天掌握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門法術。
    我在進入安全局之後碰到了他,一見麵,他就情不自禁地向我分享起了自己的喜悅。
    看來他的法術天賦也與他的覺察力一樣優秀,同時重塑世界觀的速度也很快。要知道外行人成為術士最難受的一關,就是改變認知世界的方式。
    真正的術士在看待世界的方式上,與世俗社會是格格不入的,他們更加像是古人。
    在現在的人們看來,自然與超自然是涇渭分明的;但在古人看來,世界的基本組成元素就是那些在現代人看來超自然的事物。
    其中一種表現就是,現代人在搜尋神跡的證據時,可能會向堅信神跡的人要求“既然如此,那就證明給我看”,這種提問方式的前提就是現代世界觀。因為現代人深信風和水的流動是物理規律所致,所以不會相信神跡早已遍布於生活中的每一個角落,除非拿出證據給他們看;而對於深信“風和水的流動裏寄宿著神明和精靈”的古人來說,現代人對於神跡的質疑光是從提問方式上就彌漫著說不出的怪異感。
    但即使相信術士的世界觀就能夠成功發動法術,也不意味著術士的世界觀就是正確的。就好像在科學的世界裏,很多在如今已經被推翻的陳舊理論,在過去也是能夠正確預言眾多現象的有用理論,卻不影響嶄新的理論取而代之。人類對於世界的解釋方法總是在推陳出新,而世界的真麵目到底為何,現在誰都無法斷言。
    以上都是青鳥給我做“家教”時說過的話,她非常喜歡扮演我的老師角色。有時候我在她的麵前閱讀教材,她會突然將其抽走,看看我在閱讀什麽,然後神氣十足地上起課來。我也非常喜歡看著她帶著開開心心的表情跟我說話的模樣,便從來不會拒絕她。
    回到眼下,喬安之所以會出現在安全局,是因為他是白日鎮迷霧事件的證人。說來無奈,安全局裏有些人對我的報告存在著些許“看法”(與其說是對我的報告,不如說是對我),所以就從當時與我同行的喬安那裏問話,跟我的報告做對比。
    而喬安倒是對那些複雜的事情不是很清楚,他難掩興奮地跟我說起自己學會了法術。忽然,他麵露異色,“你的身上怎麽有一股奇怪的感覺……嗯?鎖鏈?等等,為什麽我會聯想到鎖鏈……”
    難道他覺察出了青鳥的詛咒?真是不容小覷的覺察力……我沒有與他談論那件事的想法,而是把話題轉了回去,“你學會了什麽法術?”
    “嗯……算是一種讀心術吧。”言及具體內容,他變得尷尬,“這個法術能夠通過接觸對方的身體,在對方敞開心扉的前提下,了解對方此時此刻的想法……”
    “對方都已經對你敞開心扉了,還需要特地用法術去了解對方此時此刻的想法嗎?”我問。
    “是啊,所以是個沒什麽用的法術。”他無奈地說,“而且還沒辦法找人練習,我學會之後還一次都沒用過呢。”
    “不能找你姐姐練習嗎?”我問。
    “姐姐對我心扉緊閉。”他歎息,“或許她其實很討厭我……”
    她隻是不想讓你看到她平時是怎麽意淫你的吧。
    “你可以找我練習。”我說。
    “你會對我敞開心扉?”他奇怪地問,“沒有什麽不想被我知道的秘密嗎?”
    “我沒有見不得人的事情。”我說,“好不容易學習到了法術,先試試看吧。”
    “真的嗎?”他再三確定,“我真的要用了哦?”
    “用吧。”我點頭。
    聞言,他閉上了雙眼。我感覺到空氣裏的靈性隱隱約約地在朝著他的身體裏集中移動。過了很久,他似乎才完成了準備,把眼睛睜開來,手小心翼翼地按在了我的胸膛上。
    說起來,雖然說是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但有些危害青少年心理衛生的事情還是別讓他看到為好。像是中間人那些記憶,看過之後連我也受不了,前段時間還被影響得戴著有色眼鏡看喬安,真是害人不淺。
    忽然,喬安的臉刷地紅透了,像受驚的小動物一樣快速地抽回了手。
    不妙,是剛才想的那些東西被看到了嗎。
    為防止尷尬,我故作不知地問“怎麽了?”
    “沒沒沒沒什麽!”他慌慌張張地說,聲音也不由自主地拉高,並且好像害怕心髒自個兒蹦出來一樣,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我繼續問“法術放出來了嗎?”
    他麵紅耳赤地低下頭,目光無處安放,“放……放出來了……”
    “放出來了就好。”我一邊說話,一邊伸出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讓他放輕鬆。但在快要觸碰到的時候又覺得不太好,他的身體看著也忽然有點緊張。
    見此,我把手收了回去,接著麵不改色地說“那麽這次就先到這裏吧,我還有事要忙。如果今後還想練習,可以再來找我。”
    “好……好的!”聞言,他如蒙大赦,逃也似地遠去了。
    我也長長地鬆了口氣,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
    倒真是做了對不住他的事情,希望他不要因此而留下心理陰影吧。
    我轉身往反方向走去,沒過多久,我就進入了安全局的檔案室,來到一台電腦前。
    電腦的顯示器一片漆黑,而鍵盤旁邊則有個讀卡器。我拿出自己的工作證件,放進了讀卡器裏。
    顯示器亮出了檔案庫的界麵。
    安全局的檔案庫是電子化的,要閱讀檔案需要對應的權限。此前的我是編外執法術士,隻有臨時的權限,有很多檔案都是禁止閱覽的。
    而現在的我是正式執法術士,閱覽權限已經升級了。
    為檢查自己的權限真的有升級過,我調出幾個以前禁止閱覽的檔案看了一眼。
    比如說關於“魔人李多”的檔案,說來也好笑,明明講的是我的事情,我過去卻沒有閱覽的權限。
    又比如說關於“海妖”的檔案,那是我過去想看已久,卻看不了的內容。
    不過在實際地看過這兩個檔案的內容之後,我也沒有得到什麽新鮮的信息。特別是後者,裏麵九成以上的內容都不是“它”,而是當時與“它”在一起的我的事情。那些事情我自己還不清楚嗎?簡單掃過之後,我便將其關閉,開始搜索與前夜相關的情報。
    就在這時,我心血來潮,搜索起了關於安全局對於我的治愈夢境的檔案。很快,我就搜索到了對應的文件,然後用鼠標點擊下去。
    一道提示框彈了出來。
    ——權限不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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