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 咬血和喬甘草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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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開始以為自己說不定會交代在那裏。”直到此刻,喬甘草向我說起自己與咬血接觸的那段經曆,仍然帶著心有餘悸的情緒。
    我雖說平時對於喬甘草的種種變態行為頗有微詞,但是聽說她與咬血在前不久近距離接觸過,還是忍不住擔心起來,“你受傷了嗎?她沒有把你怎麽樣吧?”
    她笑著回答“沒有沒有。我好著呢,連根頭發都沒有掉。”
    “咬血找你的目的是為了弄清楚我的心理習慣嗎?”我嚐試分析,“因為希望在今後與我再度戰鬥的時候能夠料敵機先,所以就想要找伱做功課?”
    要說在這個世界上有誰最了解我,或許那個人既不是與我最親密的青鳥,也不是與我異心同體的塞壬,而是電話那頭的喬甘草。
    “喬甘草是我的心理分析師”這條信息雖然不是秘密,但也不是咬血那樣的外人隨隨便便就能夠知曉的。據我推測,這條信息或許是過去從收屍人傳遞到舊骨,再從舊骨傳遞到咬血的吧。
    而考慮到咬血是手段極其豐富的老辣術士,也說不準會不會是她掐指一算硬是算出來的。
    “可能不是吧。至少就她提的問題來看,我感覺她的想法可能和你想象的那種戰鬥不太一樣……”喬甘草說話時的語氣聽上去像是經曆了極其荒謬的事情。
    “她到底找你問了什麽?”我問。
    “這個我接下來會說。”她說,“在那之前,我得向你道歉。”
    “道歉?”我問。
    “當時我想要用話語拖住咬血,至少拖延到列缺過來救援,所以在對話的時候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把你的一些私人信息透露出去了。”她帶著歉意說。
    我邊在腦子裏想了想喬甘草知道我的哪些秘密,邊安撫她的情緒,“以咬血為對手你也不大可能順利欺騙她吧,想要拖住她就隻能說些實話了。沒事的,隻要你沒有受傷就好。”
    “總之,對不起。”她在道歉和感謝的時候總是態度很認真。
    “那麽,你具體是透露了什麽信息?”我好奇地問。
    “就是你其實隻對似人非人的魔物有性衝動這件事情。”她說。
    這件事情雖然不是什麽秘密,但是知道的人也沒有那麽多,而知道這件事情的人都不會到處傳播。
    外界的人大多僅僅聽說我與似人非人之物多次結合過,卻不曉得我本身就有著那方麵的取向,部分人甚至相信我是純粹追求力量才會忍耐著不快感與“它”結合的。而即使有人相信我是真的“精神失常地愛上了魔物”,也極少會想到我對正常的異性都沒有性衝動。
    不過,咬血為什麽要問喬甘草那種問題?
    我想了想,然後說“你先繼續說下去吧。”
    “好。”喬甘草繼續敘述起了自己與咬血接觸的經曆——
    喬甘草見咬血稱自己僅僅來找她,盡管大惑不解,卻還是做了自己眼下最應該做的事情。
    “既然隻是來找我的,那麽其他人應該可以先離開吧。”她在回應的同時把自己的手放到了身後。
    咬血好像看不到喬甘草的小動作,非常痛快地答應了,“可以。”
    喬甘草忍不住鬆了口氣,然後回過頭對著自己的弟弟說“你先走吧。”
    喬安似乎也從咬血的身上感受到了史無前例的危險感,他像是被凍結住一樣恐懼得站在原地不敢動彈。而聽見喬甘草的話語,他起初好像是想要反對,卻馬上就閉上了嘴巴。因為他看到了喬甘草放到身後的手對著自己做了個手勢。
    他這段時間以來在安全局耳濡目染,也立誌於成為執法術士,對於喬甘草做的這個手勢並不陌生。這是要他去呼叫救援的意思。這一刻,他腦子裏的感情和理性不知道經曆了多少次衝突,最後他吃力地轉過頭去,向著遠處跑走了。
    喬甘草默默地目送著那道身影消失在轉角處,同時戒備著咬血可能的突襲。而後者的目光則絲毫沒有偏移,隻是專注地看著喬甘草,“換個地方說話吧。”
    兩人移動到了街邊的咖啡館,然後在靠近落地窗的卡座上坐了下來,咬血還順便請客了杯咖啡。
    店員接待兩人的時候毫無異色,似乎是意識不到咬血的非人感,這大約是咬血又使用了什麽幻覺吧。喬甘草知道咬血對自己本身所使用的幻覺法術。客觀地說,比起再額外給自己施加什麽遮掩非人感的幻覺,倒不如直接把施加非人感的法術去除了好。然而咬血給自己的身體施加恐怖穀效應幻覺持續了八十餘年,到現在已經成為了近似於恒定的效果,也不是說解除就立刻能夠解除的。
    而麵對著有著美麗的少女外貌,卻渾身透露出恐怖氛圍的咬血,喬甘草不自覺地吞咽了口唾沫,她心想救援應該不會那麽快過來。雖然列缺要到達這裏隻是彈指之間,但為了防止咬血提前心生感應逃之夭夭,柳城安全局應該還會做點其他準備工作。自己必須爭取時間。
    順利的話,說不定就可以把咬血——把這個就連隱秘世界的勢力格局都可以動搖的超級罪犯永遠地留在這裏。
    喬甘草勉強地用勇氣支撐起自己的表麵功夫,“說說你的來意吧。”
    “我這次過來,是想要向你請教問題。”咬血說。
    “你說。”喬甘草意識到,對方肯定是想要詢問某些至關緊要的秘密,但是自己說什麽都不可以透露出來。
    “是這樣的。或許你已經有所耳聞,我在浦青市與魔人李多發生了戰鬥,最後我落敗了。而在敗北之後……”咬血事無巨細地描繪了自己在臨死前遭遇的淩辱,又補充了後續,“……最後他把我殺了。好在我在外界還留有少量身體,經曆了九死一生的掙紮,我總算是重構了自己的身體。”
    聽完後,喬甘草目瞪口呆,支支吾吾,“李多,李多把你給,給……給先這個後那個了?”
    “是的。”咬血點頭。
    “等等,你給我稍等一下……”喬甘草腦子裏一片混亂,“……為什麽你要跟我說這個啊?”
    “我不是說了嗎?我要向你請教問題。”咬血說。
    喬甘草前言不搭後語地說“這件事情有什麽問題嗎?不是,這裏麵哪裏不是問題?”
    她現在唯一慶幸的是自己的弟弟不在場,這個話題真的很不適合未成年人旁聽。
    而咬血則百思不得其解地問“我的問題是,他最後為什麽停下來了?”
    聞言,喬甘草一下子變沉默了,良久後才發出了聲音,“……啊?”
    “雖然我也很奇怪他居然會對我的身體產生那麽強烈的性衝動,但是既然他做得那麽激烈,那就說明他是很喜歡我的身體,喜歡到控製不住自己吧。”咬血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身體,“這本身倒是能夠理解,就算是惡魔術士群體裏也有著不少的異常癖好者,而他就連以來訪者……以海妖為對象都能夠那麽纏綿,那麽對我出手也不算是多麽荒唐。”
    “到這裏我還算是明白,後麵我就不明白了,他為什麽最後停下來了呢?”她費解地說了下去,“我都說願意做他的奴隸了,從今往後他就有權力沒日沒夜地羞辱我、與我纏綿,或者把我當成戰場上的肉盾和炮灰驅使,而我再怎麽不甘心都隻能夠五體投地屈從於他……明明是這樣,他卻毫不留情地把我殺了。”
    “呃……”喬甘草隻是不知道經過而已,對於謎底是心知肚明的,卻難免手足無措。
    她原本就是辦公室派的心理分析師,讓她和對象麵對麵談話實在是她的專精範圍外,更何況這次的對象及其帶來的問題都是真的很超乎常識,“對了,你先前說,李多在殺你之前對你說了句特別奇怪的話……”
    “嗯。”咬血說,“他說我原來真的是個人類,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完全對我失去了興趣,也不再對我說更多的話,就直接動殺手了。是不是隻要是人類他就不感興趣?”
    喬甘草在心裏默算了下時間,又經過一番權衡,最後說“是的。他隻對似人非人的魔物感興趣。”
    “但我也不是人類啊。”咬血困惑地說,“我是混血惡魔,隻是長得和人類差不多而已,他應該對我充滿了興趣才對。”
    喬甘草也確實無法把咬血當成人類看待。咬血對自己施加的恐怖穀效應幻覺固然是其中一個重要因素,其本人也無疑是個喪盡天良毫無人性的“惡魔”。因此,哪怕聽說咬血在不久前遭遇了那般的侮辱和暴力,喬甘草也無法對其產生作為女性同仇敵愾的情緒,反而隻覺得咬血真是活該有此一劫。
    意在為周圍人帶來恐懼的幻覺法術反而把敵人給魅惑住,那也怪不得敵人最後對戰敗的自己如何施為。這就是典型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簡直就是再適合反派人物不過的自食其果的結局。
    “這是因為……”喬甘草正要繼續解釋,忽然愣住了。她重新細想了遍剛才聽到的話。咬血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
    或許是被這個荒謬的氛圍給帶偏了,她仔仔細細地看著咬血的臉,萌生出了某個很荒謬的推測。
    她暫時把自己的胡思亂想壓了下去,然後說“因為他對於非人性的要求可能有點嚴格,你的言行舉止和思考方式都太過於人性化了,所以他可能會由於你的某些反應而產生幻滅感吧。”
    “但如果令他幻滅的是我的言行舉止和思考方式,那麽他應該從一開始就會把我認定為人類,不會對我產生那方麵的才對……”咬血先是偏頭回憶,接著恍然大悟,“吸引他的原來不是我本身,而是固定在我身上的幻覺法術嗎?對別人來說是震懾的幻覺,對他來說反而成為了魅惑?”
    她接著思考了下去,“而你說的‘某些反應’則是……是指我向他求饒嗎?原來如此,我無意識地做了祛魅行為,陰差陽錯地解除了他被魅惑的狀態……這樣就都對得上了。”
    說著說著,她忽然停頓住了,過了一會兒才重新有了反應。
    “原來他真的把我當成人類了啊。”她說。
    “應該是這樣的吧。”喬甘草應和。
    咬血沉思,“但是,這樣就麻煩了……”
    喬甘草把話接了下去,“什麽麻煩?”
    “就好像意識到自己被欺騙的人會對相同的騙局產生免疫力一樣,經曆過祛魅的人也很難再被施加相同的魅惑。這一點不止是可以適用於社會宣傳的領域,也適用於法術的領域。”咬血說,“如果說他對我本身毫無興趣,又完成了對我幻覺的祛魅,那麽我又要怎麽做才能夠讓他愛上我呢?”
    “啊?”這是喬甘草今天第二次做出這樣的反應,“你說什麽?讓他?愛上你?你想要讓李多愛上你?”
    她隻覺得自己的耳朵出了很大的毛病,同時咬血的話語也印證了她先前的某個荒謬的推測。難不成咬血是愛上了對方?但是,這不合理吧。即使咬血看上去是和自己的弟弟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實際上都已經是九十多歲的老太婆了啊?
    而且咬血愛上的對象居然還是把自己先這個後那個的人……這種事情是可以有的嗎?是可以在現實世界發生的嗎?心理正常的人都不可能愛上對自己做過那種事情的對象吧?不對,咬血也不是什麽正常的人類,而是混血惡魔。
    聽說混血惡魔大多數既是施虐狂又是被虐狂,在嗜好虐待他人的同時又渴望遭到他人的虐待,有著極其病態的心理。或許咬血也有著那方麵的渴望,然後在不久前陰差陽錯地得到了滿足,並且將其誤認為是愛。
    但是……不對,還是不合理。咬血是相當老辣的混血惡魔,對於自己心理的把握足夠深入,不會出現把自己的感情誤認為其他感情的事情。
    喬甘草開始懷疑這是不是某種陰謀詭計。
    說到底,咬血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愛上了對方,而是想要讓對方愛上自己。
    像是咬血這種在隱秘世界經曆過不知道多少大風大浪的老人,怎麽可能突然開始談情說愛呢?
    一切都是居心叵測的算計。
    咬血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落地窗外的路人們,喬甘草不由自主地順著對方的視線看了過去。路人們不知道就在與自己一牆之隔的地方,有一頭輕而易舉便能夠將這副和平的畫卷撕扯成碎片,嗜好鮮血與淚水的,無血無淚的惡魔坐在這裏。
    數秒後,咬血慢慢地收回了目光。
    “告訴我,魔人李多的心理分析師。”她注視著喬甘草,“我要怎麽做,才可以拿下他的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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