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 咬血的真心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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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促使黎明把自己變成不死人的,原來是這樣的理由。
    我曾經思考過黎明把自己變成不死人的動機。要說僅僅是為了野心,是為了革新並征服世界,會不會有些動機不足。在至少就我的價值觀來說,要為了那樣的願景而冒著墜入無間地獄的巨大風險,未免過度瘋狂。
    甚至我有懷疑過黎明之所以會變成不死人,會不會是因為白駒的強迫。白駒雖然以組織地位而論遜色於黎明,但是就真刀真槍的力量來說卻是比起黎明強大得多。要是白駒以黑暗科學家的作風強行把黎明綁架到自己的實驗室裏麵,想要在黎明的身上試試看“如果把超主力級術士變成不死人會如何”這類課題,又有誰能夠阻止得了呢?
    進一步地說,這個懷疑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釋黎明和白駒這兩個狼狽為奸的超級罪犯為什麽會在最近分道揚鑣。
    然而當黎明說出自己的動機之時,我卻是從他熾熱而又澎湃的靈性波動裏感受到了他不加掩飾的強烈決心。那不是被人裹挾著,心不甘情不願的人會釋放出來的情緒;相反,我從中感受到了一股毫無廉恥的,茁壯生長的,宛如驚濤駭浪般,斷然不容小覷的邪惡生命力。
    這個世界上並不隻有一種價值觀。在我眼裏不足的動機、瘋狂的做法,在其他人看來或許就是可以接受的,甚至是甘之若飴的。
    “我知道你的計劃,你是想要用海量的‘汙染’把自己變成階段三不死人,同時以超載的‘汙染’結合自己通過神秘路徑攻擊他人的詛咒手法,把大量的人類隔空變成不死人。”我說,“但是你的特殊詛咒手法是在成為不死人之後才得到的,而在那之前,伱不可能知道隻要自己成為了不死人,就有條件施行你那所謂的黎明計劃。”
    “你說的不錯。一開始的我之所以接觸‘汙染’,僅僅是為了力量而已。怎麽,你好像很意外啊,在你看來這有那麽的不可思議嗎?我向往異界鬼魂的恐怖力量,想要親身探究汙染之力的真髓,所以才把自己變成了階段一不死人。之後又加大了‘汙染’的注入,進階到階段二,總算是摸清楚了汙染之力的部分運行模式。”他坦然地說,“而現在的我已經完全克服了這個階段下‘汙染’對於我精密操縱火焰力量的負麵影響,也有信心在下個階段實踐我的野心。我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接下來隻需要再把你們殺死就可以了。”
    “現在的你還隻是階段二不死人,你還有機會遠離求死不得的無間地獄。”我試圖削減他的戰意,“那就是老老實實地在這裏被我殺死。”
    “笑話。”他絲毫沒有動搖,繼續向我發動一波又一波的火焰攻勢。大量的火焰看似不成章法地對我胡亂扔來,實則卻在一步步地把我圍困起來。
    我感受到他在發動火焰攻勢的同時還在操縱天塹結界,企圖讓我無法正常移動。不過他自己應該也很明白,這種程度的把戲無法阻止我。既然我在蜃樓市擊敗過狂信徒,那麽作為狂信徒遺產的天塹結界奈何不了我也是情理之中。很快,他就放棄了繼續操縱天塹結界。
    為了避免被火焰圍困,我接連不停地在空中高速轉向移動。好在與地麵上的戰鬥不同,如果說地麵戰鬥是平麵機動,那麽空中戰鬥就是立體機動,在意圖被我識破的前提下,他想要圍困我也沒有那麽簡單。
    在我有意為之的移動下,我們的戰場逐漸地靠近了廣播塔廢墟。隻見那“汙染”漩渦就在那裏的上空旋轉著,我還隱隱約約地感受到有大量的不死人被集中在了廣播塔廢墟之中。而從黎明那裏,我倒是沒有捕捉到類似的波動。或許是他對自己做過某些處理,或者說這也是他把握到汙染之力部分運行模式的特征。
    既然暫時無法打敗黎明和法正,那麽我就釜底抽薪,先把“汙染”漩渦消滅,連帶著下方所有的不死人也全部殺掉。
    隻可惜黎明也不是瞎子,他立即看出來了我的意圖,猛一揮動手臂,一道無比巨大的火焰牆壁當即豎起,把我攔截下來。
    與此同時,他又繼續揮動另外一條手臂,依舊如故地操縱火焰企圖圍困住我。我哪裏看不出來他隱藏在更深處的第二層意圖呢?他其實根本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夠圍困我,因為他已經掌握了勝利之法。經過他有意識散播的高溫,我的靈體碎片迅速地被消耗,甚至感受到他在主動地操縱高溫侵入我的靈體,要把我原本就處於“燒魂模式”下的靈魂焚燒殆盡。
    他一定是早已看穿了我的弱點,意識到了自己就是我的天敵。所以才會故意讓法正去對付咬血,由自己來對付我。這就是他的戰術。
    而我們這邊也不是沒有戰術,那就是咬血所說的,要在戰鬥的同時為我使用幻覺法術,並且還要避開法正的目光,那樣才可以製造出足以讓我施展出高頻率釋放刀罡的必殺技的空隙……但是在這種局麵下,要怎麽做才可以避開法正的目光?
    咬血很快就揭開了她的底牌。
    而正是這一手,直接為這場戰鬥拉下了帷幕。
    她突然出現在了我的身邊,伸手摸住了我的肩膀。這是空間轉移,看來她是終於完成了對於天塹結界的計算。而此刻,她做出了要帶著我再次進行空間轉移的架勢。
    黎明眼神一變,轟出火焰去攻擊咬血。那火焰則被我用刀罡正麵擊潰。下一瞬間,咬血的空間轉移發動了。
    與空間轉移同時發動的還有另外兩個類似的法術,同時落到了我和咬血的身上。這法術帶著幻惑的感覺,落到我身上的這份還帶著咬血獨特的味道。我迅速地意識到了咬血真正的打算——所謂的“不當著法正的麵使用幻覺法術”,指的就是把幻覺法術和空間轉移同時發動。轉移完成之後,法正會有那麽一瞬間無法分清楚我和咬血誰是誰。勝負就在此一瞬間。
    這是非常簡單的戰術。正因為簡單,所以容錯率高,一次不行還可以再嚐試下一次。哪怕對方事先知道也無法阻攔,咬血的空間轉移他們是攔不住的。這是符合咬血風格的簡潔而又致命的刺殺戰術。
    我和咬血同時出現在了兩個不同的地方,接著,咬血還故意做出了蓄勢待發的動作。她八成是對我施加了讓別人把我看成她的幻覺,也對自己施加了讓別人把她看成我的幻覺。而此刻她這麽一動,立刻就讓法正對著她發出了凍結意識的寒冷力量。而“下一瞬間”,法正又敏銳地扭頭看向了我。
    但是,已經晚了。
    就算隻是這麽“一瞬間”的功夫,對我來說也已經足夠。大量的真靈之力聚集在了塞壬之刃上,我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瞄準了黎明和法正的方向。這個位置很好,可以同時攻擊到這兩個人。
    雖然黎明說了“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這樣的話,但他是沒有機會實現自己的抱負了。活著的時候無法升至自己夢寐以求的境地,死亡以後也不會墜入地獄。他在最後一刻隻會像是個普通人一樣,普普通通地死去而已。
    全力以赴的刀罡被我以每秒鍾接近百發的速度轟射出去,化為了勢不可擋的光之海嘯。
    首當其衝的便是黎明,他全力以赴地放出火焰阻攔我的攻勢,卻無法奏效,不擅長防禦的他甚至無法在這道破壞的海嘯麵前支撐片刻便灰飛煙滅了,連帶著他身體內部的汙染也被全部驅散;而接下來就是法正,他在靛藍色的破壞之光麵前匆匆忙忙地疊加起來十重以上超過六十米的冰塊牆壁,卻隻是稍微地推遲了破壞行進的步伐,隨後也被其所吞沒。
    光之海嘯一路向前碾壓過去,到達了五百米外的廣播塔廢墟,也徑直將其吞噬殆盡,把裏麵所有的建築瓦礫以及不死人統統蒸發。之後留下的,就隻是一大片遼闊的焦灼荒地。
    是我們勝利了。
    頂著侵入靈體的高溫強行使用這樣的必殺技,就連我也無可避免地生出了強烈的疲憊,仿佛靈魂都險些在剛才高功率地運行之下分崩離析。
    然而,事情還沒有結束。
    在黎明消失的地方,出現了一粒體積極其小的,仿佛蘊含著無窮破壞力的光點。那光點一出現就散發出來無止盡的熱量,同時急速膨脹,眨眼間就化為了直徑超過百米的,令人聯想到恒星的巨大火球。
    這股巨大的力量遠遠地淩駕於我的必殺技,也遠遠地超出了我所能夠處理的範疇,足以把迷霧內部的一切生命和非生命都化為飛灰。
    這就是黎明的自爆。
    那“恒星”還在試圖繼續勢頭不減地膨脹,咬血卻是已經伸出右手,對著那“恒星”做了個全力抓握的動作。一道道密度極其高,具有克製火焰屬性,經過咬血處心積慮準備的停滯之力,就像是鐵索一樣對著“恒星”束縛而去,似乎要將其徹底封印。
    然而才一接觸,咬血的封印法術就潰不成軍地瓦解,“恒星”的膨脹隻是被稍微推遲了。說實話,就算是事先做足了準備和針對,咬血能夠做到這個地步就已經足夠不可思議,而即使往最理想最寬鬆的方向去計算,“恒星”徹底掙脫這股企圖壓製自己的力量所需的時間,也不會超過一秒鍾。
    趁著咬血施展封印的時候,我走到了她的身後,右手依然持著塞壬之刃,而左手則是拿出了控製鐵項圈咒縛的鐵環。
    這是何等短暫的一秒鍾,而對於我的意識速度來說,又是何等漫長的一秒鍾。
    很快,咬血就會逃跑。
    我還在遲疑什麽呢?必須趕在咬血再度為禍人間之前盡快將其殺死,還必須抓緊時間把“汙染”打進自己的身體裏。既然“汙染”也是真靈之力,那麽搭配我的意識速度,這麽一點點時間也足夠把我轉化為不死人了,之後我即使化為灰燼也可以保證塞壬不會死。但還是必須盡快,必須抓緊時間……
    就在這時,我猛地發現自己的身體竟變得難以動彈。一道強力的停滯之力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了我身體的深處,而咬血則頭也不回地把自己的左手伸出來,不知何時牢牢地抓住了我拿著鐵環的左手。
    我居然被她控製住了!
    雖然我還可以強行活動,但是暫時隻能慢吞吞地做出孱弱的動作,靈性力量的調動也很遲鈍,無法掙脫咬血。這道停滯之力好像是從封印“恒星”的力量裏抽出來的一小部分,按照我的預計,最多隻需要零點一秒鍾我就可以掙脫這樣的束縛。而以她的能耐,無論她接下來要做什麽,這零點一秒鍾都足夠使用。
    毫無疑問,她早已預見到了我打算在最後關頭殺死她。隻是問題不在這裏,按理說我可以感應到所有的惡意和危險,為什麽就是沒有提前捕捉到這道停滯之力的出現呢?
    這時,咬血的身上散發出了“返程”的空間轉移波動。波動的強度非常高,如果隻是要在迷霧內部進行轉移,完全不需要那麽強大的力量。而這個波動卻沒有把她自己覆蓋進去,反倒是覆蓋到了我身上來。
    我慢了半拍才意識到了咬血打算做什麽。
    她居然想要在這種時機用空間轉移把我送到迷霧的外邊?但是以迷霧對於空間轉移的阻斷力,她最多隻能把自己一個人轉移出去。要是把這唯一的機會讓給我,她就會葬身於爆炸之中。
    而映射體咬血明明說過,她是不可能做出這種決斷的。
    在近乎於停止的時間之中,咬血緩緩地回過頭來,對上了我的眼睛。
    “為什麽要這麽做?”我下意識地問,“你死在這裏的話就什麽都結束了,對你來說,我也不是什麽無可替代的人吧。”
    聞言,咬血先是疑惑,又麵露恍然之色,然後說出了一句話。
    在她說出來之前,我心中迅速地閃過她可能會做出的無數種回答,而惟獨這句話,我是半個字都沒有在腦海裏浮現過。
    這句話像是要把我的心都砸碎了。
    “我從來都沒有思考過這種事情。”她說。
    “什麽……”我不由自主地呆住了,所有的想法都像是被扔進了碎紙機裏不成字句。
    她安靜地凝視了我好一會兒,又轉頭看了一眼遠處正在膨脹的“恒星”,然後說:“……我就要死在這裏了,最後……你最後可以抱抱我嗎?”
    我正要回應她。
    但是,還沒來得及等我給出回應,她便先流露出了膽怯的表情。
    空間轉移被搶先發動了。我的視野忽然變換,迷霧和“恒星”,以及咬血都從我的麵前消失。我被轉移到了一處郊外的山坡上,夜幕下的樹木草叢包圍著孤身一人的我。
    而在遠處,從蜃樓市的方向爆發出了宛如太陽升起般刺眼的光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