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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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少年的幻想終究是一相情願,隻見空中的千影夫人已無招架之力,嘴角不停地有鮮血淌出,染紅胸前白衣,嬌呼連連,聲音透著虛弱,她幾次欲從劍陣的薄弱處突圍逃走,卻均被四道劍芒死死地封住去路。
    她的身法越來越慢,一個疏忽,左肩頭被劍芒所傷,正待運起真氣封住傷口,背後又中了一劍,同時,四道劍芒舞出無數光影,鋪天蓋地向她壓來。
    慌亂之中,身上又多處受傷,法力泄去,身形不穩,重重地向地下摔去。
    她一落地,四柄長劍便一齊斜刺飛下,穿透了她的身體,沒入砂石之中。
    眾弟子齊叫一聲好,舉劍喝彩。
    任自飛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淚水奪眶而出。
    玉煙真人和三位師弟從空中掠下,圍住了千影夫人,各自抽出插在她身上的長劍,然而劍上卻沒有粘血,再看地麵,哪裏還有千影夫人的身體?不過是一片衣角的白紗罷了。
    易錦繡彎腰拾起白紗,惋惜地道:“這娘們兒用幻影術逃走了,給咱們玩了個金蟬脫殼!”
    眾弟子蜂擁過去,不見千影夫人,隻見易錦繡手裏的一片白紗,盡皆扼腕歎息,望空叫罵。
    任自飛卻暗自舒了口氣,偷偷地抹掉了眼淚。
    玉煙真人眉頭緊鎖,語氣沉重地道:“沒想到千影夫人重傷之下運起幻影術來,仍能瞞天過海,可見她的修為著實可怕!”
    紀無聲道:“師兄勿要傷懷,她縱然逃得了性命,但受傷不輕,一年半截難以恢複,不如我們趁機聯合各大正派,合而圍攻死神殿,如今神魁人走茶涼,其他五派未必肯出頭相助,正是將其一舉殲滅的絕佳時機!”
    玉煙真人沉思有間,道:“此計甚妙,待六大派的首領來時,我們舉行完盟主繼任大典,便向死神殿進發!”
    說著,將人群中的任自飛拉過來,摸摸他的頭,嗬嗬笑道:“沒想到你這個小盟主一上任,便要幹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了!”
    任自飛誠惶誠恐,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玉煙真人環顧了一圈眾人,道:“樹德務滋,除惡務本,那女魔頭身受重傷,逃走時又施用了幻影術,真元已耗盡,應該逃不遠,我等這便下山去周邊尋查一番,若遇著,莫多言,一劍了結便是,以絕後患!”
    眾人齊聲道:“是!”
    摩拳擦掌,整裝待發。
    易錦繡道:“玉煙師兄,魔道中人怕不隻來了千影夫人一個,你還是坐鎮在此,若有異變,鳴鍾知會我們,我們須臾便回。”
    玉煙真人沉思片刻,道:“也好,他們的目標是自飛師侄,我雖然老朽不中用,但保護自飛還是綽綽有餘的,你們務要小心,近期魔道中人在附近活動頻繁。”
    眾人答應一聲,紛紛飛到空中,禦風而去。
    轉眼間,地上便隻剩下了玉煙真人和任自飛,還有千影夫人灑在地上的點點血跡。
    玉煙真人道:“自飛,你與我去道清殿靜候佳音。”
    任自飛噢了一聲,跟隨玉煙真人去了道清殿,殿內清風徐來,香煙繚繞,令人心曠神怡,與適才生死相鬥的場景自是兩番天地。
    玉煙真人叫任自飛坐在一張矮案前,自己在他的對麵坐下來,兩名道童端來茶水點心,擺在案上,倒了兩杯茶水。
    玉煙真人問任自飛的身世,任自飛照實說了,隻是他不會渲染辭藻,三言兩語便說完了,玉煙真人歎息一聲,道:“你的生身父母定然不是神仙驛人士,那裏民風淳樸,絕不會做出棄子之事的。”
    又問任自飛殺死神魁時的細節,任自飛也照實說了,玉煙真人道:“果然是他自己想死,這倒奇了,神魁雖未修得正果,卻也有了通天之能,怎地忽然想死呢?”
    兩人又談了一些話,任自飛不會說,聽又聽得一知半解,玉煙真人頗覺無趣,站起來道:“我乏了,回後堂補個覺,有什麽事,你呼我一聲。”
    任自飛道:“是,掌門師叔!”
    玉煙真人便向後堂走去,走了兩步,又折返回來,從袖口摸出一個紫色的小藥瓶,拔掉木塞,傾出一粒黃綠色的丹丸,道:“這是我常服的丹藥,於修行十分有益,你身子骨弱,多吃怕敵不住藥效,反而有害,隻給你一粒吧,改天我再煉製一些適合你吃的丹藥。”
    任自飛大喜過望,急忙起身接過丹藥,揖了一禮,道:“多謝掌門師叔!”
    玉煙真人嗬嗬一笑,背著手回後堂去了。
    任自飛愛不釋手地將那枚丹藥捏在指間,反複端詳,隻見它晶瑩剔透,隨著光線的不同變換著顏色,時而黃橙橙,時而綠油油,流光溢彩,宛若一顆寶石,香氣絲絲入鼻,沁人心脾,那種舒爽之感,令任自飛不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知道爺爺便是常服喜鵲山的仙丹才那麽康健,現在他自己上了喜鵲山,原以為要到了一定的年歲才可服用仙丹,沒想到掌門師叔如此厚愛,他才剛來一日,他便給了他一顆。
    喉結聳動,咽口口水,捏住丹藥便要往嘴裏送,忽地又忍住了。
    任自飛想到,自己年齡尚小,來日方長,不如將這顆仙丹保存起來,待有機會回到神仙驛時,送給爺爺吃吧,隻望他長生不老,好讓自己將來好好盡孝。
    想到此處,便小心翼翼地將丹藥塞入袖口內的口袋之中,心想,得空在山上撿個藥瓶,洗淨了,將丹藥裝入瓶內方為保險。
    孩子心性,想到什麽幹什麽,反正沒人陪他,自己又無所事事,無聊得緊,便跑出了道清殿。
    在山林間彎腰尋覓,一如當初在神仙驛時的情景。
    還未進入任士法的學堂之前,任自飛在砍柴劈柴之餘,常跑到附近的垃圾堆上刨挖,別人家棄之不用的各種稀奇古怪玩意兒,他往往視作珍寶,都藏在柴房的床鋪底下,閑時拿出來把玩。
    一番尋覓之下,終於拾到一個空藥瓶,趕忙跑去夥房,用水洗幹淨了,將那粒丹藥裝入瓶內,藏在袖口裏。
    做完這些,便又無事可做了,在山上四處晃蕩。
    山上的人少了許多,大概都下山尋找千影夫人去了吧。
    任自飛想,不知大哥和三弟有沒有下山,他倆不會飛,應該沒去,轉念一想,他倆都忙著呢,顧不上陪自己。
    不知不覺又到了鵲橋下麵,坐在崖邊,望著對麵的瀑布怔怔地出神。
    大哥說,瀑布後麵有個山洞,是喜鵲門的禁地,隻有掌門師叔可進去,那麽自己當了掌門以後也要進去,不知裏麵有沒有水,自己怕水怎麽辦呀?
    清涯姐姐說,她住在水裏,即使將來他找到她,也見不到她。
    不行,一定要學會不怕水,要學會像魚兒一樣在水裏遊來遊去的本領。
    瀑布下麵必有河流,不如趁現在無事,下去找個淺水處練習練習吧。
    望望崖下的深穀,深不見底,霧靄阻斷了視線,再不耽擱,運起飛行術向穀底飛去。
    一陣俯衝,穿過層層霧靄,下到穀底來,雙腳踏在實地上,抬頭向上望,喜鵲山果然是高可接天,雲遮霧罩,竟望不到頂端。
    穀底又是另一番景象,林木茂密,百花盛開,各種鳥雀在空中飛來飛去,鬆鼠、野兔等小動物不時可見,並不怕人,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盯住任自飛看。
    那道瀑布寬約五六丈,驚心動魄地從天而降,落到穀底的一彎深潭裏,濺起水花一片,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潭水奔流不及,四散流開,最後匯入一條丈餘寬的小河中。
    任自飛看看腳下的小河,水流湍急,不知深淺,鼓鼓勇氣,到底沒敢下去,心想,去下遊看看吧,那裏的水應該沒這般急了。
    便邁開腳步,沿著小河向下遊走去,解下背上的鐵劍,邊走邊用鐵劍試探著河水深淺。
    走不多時,眼角的餘光忽地瞥見崖邊的林木間似有一團白色的東西,揉揉眼睛細看,仿佛躺著一個人。
    任自飛吃了一驚,是誰呢?怎地躺在這裏睡覺?
    略一遲疑,便向那裏走去,走幾步,頓一下,見那人仍一動不動地躺著,身體扭成一個奇怪的姿勢,看不到臉麵。
    及至走到那人身邊,才知那人並不是睡著了,而是受傷昏迷了。
    這時任自飛看到了那人的臉麵,嚇得啊呀一聲,轉身便逃,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要來殺他的千影夫人!
    跑出幾步,正欲運起飛行術飛上山頂,又猶豫了起來,回頭看看,見千影夫人兀自未醒,便仗起膽,又走了過去,隻見她的口鼻耳眼七竅出血,染紅了一張臉,那條紅綾纏在身上。
    任自飛輕呼一聲:“千影夫人!”
    千影夫人沒有應答。
    任自飛蹲下來,摸摸她的鼻息,已無氣息;再摸摸她的胳膊,已是冰涼。
    按理說,這個女人死去,任自飛解除了性命之憂,應該高興才對,可不知為什麽,他突感一陣悲傷自心底噴薄而出,克製不住,眼淚奪眶而出,哽咽了幾下,哭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