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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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時辰後,袁闊首先醒轉,畢竟他修為深厚,調息了一陣便能下地行走。
    他逐個查看了幾個弟子的傷勢,宋於心和馬平川隻是外傷,休養兩日便可恢複。
    楊必賞雖也是外傷,但筋骨俱碎,沒個半月二十天下不了地,且日後可能會留有殘疾,於修行不利。
    胡改邪髒器受損,好在修道之人自愈能力頗強,應無性命之虞。
    朱紅赤和牛守常二人失血過多,所幸被羅若懷及時止住血,應也無礙。
    最嚴重的是羅若懷,他本是受的內傷,又用盡最後一口真氣替朱牛二人止血,已是油盡燈枯,生還之望極其渺茫。
    如果玉煙真人和紀易兩位師兄都在,三人合力給他輸送真氣,或許可救,可是現在,僅憑袁闊一人,且已身受重傷,實是無能為力。
    但袁闊還是不想放棄,吩咐眾人照看傷者,自己回後院調息去了,在玉煙真人他們回來之前,他就是拚上性命不要,也要維持羅若懷不死。
    次日,袁闊略有恢複,便將匯集起來的真氣全部輸送給了羅若懷,然後繼續打坐調息,如此三番,日日如此。
    兩三日後,東部的鱷魚塘差人來報,他們的塘主羅翼率眾去往死神殿後,本部遭遇了魔道中人的突襲,傷亡慘重,對方是怪目山的數位高手。
    接著,哀仁寺的弟子來報,他們也遭到了魔道中人的襲擊,留守寺中的幾位長者盡遭毒手,對方是望仙嶺的齊天六仙。
    隨後,龍愛穀、虎懼山、怒馬川的弟子陸續來報,他們本部也都遭到了魔道中人的突襲,死傷難以計數,尤其是虎懼山,幾近滅門。
    七大正派有六派遭到了魔道重創,唯獨在中北部的蜻玉宮沒人來報。
    袁闊心急如焚,此次浩劫,較之七年前有過之無不及,很有些要將正道一網打盡的勢頭,而玉煙真人他們一去不複返,不知遇上了什麽麻煩。
    宋於心和馬平川的身體已經痊愈,袁闊派他倆喬裝下山,一路西行,打聽一下死神殿之戰的情況,囑咐二人勿要生事,一有消息便回來報告,二人領命而去。
    等了兩日,玉煙真人他們還沒回來,宋馬二人也一去杳如黃鶴,蜻玉宮仍沒差人來報遇襲的情況,不知是魔道中人獨獨放過了這一門,還是已無活口?
    想到此處,袁闊心驚不已,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蜻玉宮的大弟子柒慕兒是他的結發之妻,兩人相愛至深,誓同生死。
    柒慕兒是蜻玉宮宮主鄭挽瀾座下的大弟子,早些年與袁闊相識相愛,兩方掌門為媒,結為伉儷,柒慕兒從此住在了喜鵲山上。
    七年前神魁作惡,單挑了七大正派,因蜻玉宮全是女流,且人丁稀少,所以受到的損傷最大,宮中高手十去八九。
    當此師門存亡之際,柒慕兒義無反顧地回到了蜻玉宮,助師父鄭挽瀾教授弟子,管理宮中事務,匆匆忙忙七年一晃而過,和丈夫袁闊聚少離多,相思日甚。
    此次玉煙真人率眾人剿殺死神殿,柒慕兒留守在宮中,看守門戶。
    袁闊輕聲呢喃道:“慕兒,慕兒……”
    已是滿麵淚水。
    轉念一想,魔道中人向來桀驁自恃,目中無人,或許他們瞧不上蜻玉宮,並未對其下手也未可知。
    可是轉念再一想,當年神魁以獨步天下的修為,尚沒放過蜻玉宮,這幫魔鬼焉有那份憐香惜玉之心?
    橫豎放心不下,恨不得此刻便飛往蜻玉宮一探究竟,可是他若一走,沒人給羅若懷用真氣續命,待上兩日,必死無疑,盡管此種方式未必一定能讓羅若懷起死回生。
    左右為難,憂慮之中,隨手抄起案上的細毫毛筆,在宣紙上寫道:“慕兒吾妻,日久不見,甚念!今魔道屠殘正道,慘絕人寰,除蜻玉宮外,正派無一幸免,唯獨你處無信,是死是活,實教人掛懷……”
    寫至此處,心煩意亂之極,暴躁地扔下筆,暗罵自己,袁闊啊袁闊,枉你苦修了上百年的道,豈能受製於兒女私情?
    慕兒若活著,便活著,若死了,得個信又有何用?徒增煩惱而已,且理正事要緊!
    又想到,此地到死神殿遠隔萬裏,師兄們帶著眾弟子行路,自是走不快,豈能這麽快便回?
    他們或許還未到彼,或許已將死神殿鏟除,正在回程的路上呢。
    唉,遇上這麽大點的事便亂了陣腳,將來何堪大事?
    長舒一口氣,卸掉憂愁,大踏步地走出仁為殿,往後院去了。
    袁闊出去後不久,任自飛走了進來,無意走到案前,看到上麵放著一張宣紙,寫了兩行字,認出是師父的筆跡,讀完才知,原來師父還有一個妻子,隻是不知這蜻玉宮是個什麽所在,看字裏行間的意思,應也是正道的一個門派。
    晚上去給楊必賞送藥時問道:“二師兄,咱們可有師母?”
    楊必賞的傷好了大半,上身已能直起,托著器物也能下地行走了,隻是身上纏滿了繃帶,行動多有不便。
    他躺在床上,喝了一口任自飛喂的湯藥後,道:“咱們的師母是蜻玉宮宮主鄭挽瀾座下的大弟子,名諱柒慕兒,原在喜鵲山居住,七年前回蜻玉宮振興師門去了。”
    歎息一聲,又道:“師父和師母情深意重,現在五派皆差人來報本派情況,唯獨蜻玉宮沒人來報,師父雖不說,但心裏定是擔憂著師母安危,唉,我等無用,竟連如此芝麻小事也不能替師父辦,偌大的喜鵲山,竟連個傳話送信之人都沒。”
    又憤憤地罵道:“魔道不除,生之何趣?”
    因太過激動,繃裂了傷口,疼得哎喲一聲。
    任自飛問:“這蜻玉宮在哪?”
    楊必賞道:“蜻玉宮是一幫誌同道合的女子所創,因崇尚修道,又愛行俠仗義,被世人列為正道七大門派之一,總部隻是一處大宅院,地處平原,在天河郡境內,距此一千多裏,因保境安民勞苦功高,當地人無人不曉。”
    給二師兄喂完藥,任自飛心裏很不是滋味,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想到這彌天大禍,皆因自己而起,若不是自己殺了神魁,千影夫人便不會來喜鵲山報仇;若不是自己救了千影夫人,她就不會派出五行死神反撲過來,傷了師父和七位師兄,而自己什麽用都沒有,不能替師父排憂解難,還要師父保護。
    黑暗中忽然像是亮起了一盞明燈,任自飛腦際靈光一閃,我會飛,何不幫師父送信去?
    清涯姐姐說,她萬裏之遙,隻飛了十餘日,我雖然難及她十之一二,卻是她的親傳弟子,這一千多裏路,五六日也便到了。
    一激動,就更睡不住了,摸黑下床,穿扮停當,負了鐵劍,裝些銀兩,輕輕地開門出去了。
    來到仁為殿,殿門未上鎖,踅摸到案幾跟前,摸到火鐮點上燈燭,師父寫下的字還在,輕輕地拿起,折好,裝在袖口中。
    想了想,去筆筒中抽一支毛筆,在一張空白紙上寫下“師父,我去蜻玉宮送信,勿念”一行字,便走出殿來。
    去夥房打包了十幾個饅頭,找來一個牛皮水袋,灌滿涼水,一並搭在肩上,係好,紮緊。
    出了夥房,抬頭望望天上的星月,長舒一口氣,手捏飛行訣,騰到空中,向北飛去。
    ※※※※※
    幾聲雞啼,天色放亮,打坐調息了一夜,袁闊隻覺得精神飽滿,體內一股源源不斷的真氣肆意流動,舒爽至極。
    下床梳洗了一下,便走出房門,經過任自飛的房間時,見房門半開,任自飛卻不在屋裏,心想,沒想到這個小徒弟倒是勤快得很呢!心下頗為欣慰。
    袁闊教不出好徒弟,一來是因為自己的本事就不怎麽高,二來是因為對弟子要求太鬆,三是因為玉煙掌門給他分配來的徒弟沒有一個資質奇佳的,都是別的殿不願意要的人。
    前年玉煙真人從神仙驛帶回黎原生和普超生,袁闊一看兩人骨骼不凡,是兩塊好料,本想要一個,沒想到玉煙師兄當先搶去了黎原生,易錦繡搶去了普超生。
    及至任自飛上山來,玉煙真人二話沒說就讓袁闊來帶,還說什麽“你的基礎最好”之類的奉承話,其實就是看到任自飛資質奇差,將來難成大器,符合仁為殿一貫的墊底風格。
    當時袁闊心裏是有氣的,任自飛不僅資質奇差,更重要的是,他還要繼任喜鵲山的掌門之位,和正道同盟的盟主之位,給一個又笨又有如此尊貴身份的人當師父,怎麽做都是一件費力不討好的事。
    所以,打任自飛來到仁為殿那一刻起,袁闊就從沒給過他好頭臉。
    沒想到前幾日五行神魁進犯時,這個笨小孩卻表現得無私無畏,有膽有識,毫不懼死,這倒令袁闊不禁對他刮目相看了,那日若非任自飛出手,喜鵲山已遭滅門。
    忽地心頭咯噔了一下,這孩子和千影夫人到底達成了什麽五年之約,以至於五行死神這樣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不敢對他下殺手?
    又想到這孩子資質奇差,卻天生會飛,實是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