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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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繞過衛隊府,找到上山的石徑,任自飛瞬間有種穿越之感,石徑一如從前,山林幽靜,鳥語蟲鳴,仿佛又回到五年前,自己上山砍柴的那些日子。
    想到砍柴,便不由想到了許清涯,她喜歡叫自己“小樵夫”,眼前仿佛浮現出她那張笑吟吟的俏臉,心中一陣鹿撞,臉莫名地燙了起來。
    不禁問道:“顏師叔,你知道這世間可有什麽人住在水裏嗎?”
    顏墨聞言,身體劇烈地一顫,腦海中立時出現了西沙大漠中的那幕慘景。
    五年前,在西沙大漠中截殺正道同仁的魔道中人,其中有兩個女的,一個是千影夫人,另一個是個妖媚的中年美婦。
    當時圍攻蜻玉宮一眾的五人之中,便有那個妖媚的中年美婦。
    顏墨清楚地記得,正是那個女人一劍削掉了一位師姐的半顆頭,又刺傷了師父。
    回宮後,顏墨問過大師姐柒慕兒,大師姐道:“據你所述,那必是吃妖湖的妖姬柳上風!”
    所以對於蜻玉宮來說,魔道是仇人,吃妖湖是仇人中的仇人,柳上風更是首誅之人。
    蜻玉宮的人雖然沒去過吃妖湖,但皆聽說過,吃妖湖是魔道中的一個小門派,人數不多,全是女流,修為卻極高,枊上風是排名在神魁之下為數不多的高手之一,座下四大龍妃在魔道之中也屬一流。
    她們都會避水訣,是以住在水下,無人侵擾。
    顏墨曾發過重誓,就算吸幹吃妖湖的水,也要將那群妖女吃肉淨骨。
    此時聽到任自飛問到這個,一下子血湧上頭,站住腳步,僵在那裏。
    任自飛察覺到顏墨的異常,也停下腳步,問道:“顏師叔,你怎麽了?”
    顏墨回過神來,強自平靜了一下情緒,道:“你為何忽然問起這個。”
    任自飛哦哦兩聲,道:“偶聽師兄們說起過,心生好奇,這時莫名想起來,隨口一問。”
    顏墨心思細密,見任自飛表情不自然,似在遮掩著什麽,不禁起疑,但為了不讓他對自己產生戒心,不便當場表現出來,壓抑住胸中激憤,不動聲色地道:“聽先師講,中土以西有麵大湖,名叫吃妖湖,有一幫妖女住在湖底,她們會避水訣,可以水不濕身。”
    任自飛心中一陣黯然,他雖然隻是個傀儡盟主,諸事不操心,但當今天下七大正派和六大邪派的名稱還是能說出來的,知道魔道中有個門派就叫做吃妖湖,難道清涯姐姐竟是魔道中人?
    仔細回憶,五年前他第一次見到許清涯時,她似乎確曾說過,她是從吃妖湖而來,隻是當時沒多留意。
    再仔細回憶,許清涯當時好像確是聽他說要上喜鵲山,才說了“以後再不相見”的話,而且她對魔道中的事似乎特別清楚,知道神魁的妻子是千影夫人,還知道魔道中人欲對他不利。
    難道,自己和清涯姐姐,真的要勢不兩立嗎?
    不會的,絕不會!
    魔道中人殘忍暴虐,殺人不眨眼,清涯姐姐卻那般善良,她怎麽會是魔道中人呢?
    任自飛臉上陰晴不定,全被顏墨看在眼中,她的疑心更重了,道:“任盟主你怎麽了?”
    任自飛急忙掩飾道:“沒什麽,咱們走吧。”
    說著向山上走去。
    顏墨跟上,道:“任盟主應聽說過吧,吃妖湖乃魔道六大派之一,那群妖女個個陰狠毒辣,在世間惡貫滿盈,傳說她們常以美色誘惑男子,吸其精血,食其骨肉,手段之殘忍,世所僅見,你以後若遇著了,定要小心才是。”
    因為對吃妖湖恨之入骨,她這番話說得難免誇大其辭。
    任自飛聽得心驚肉跳又心亂如麻,隨便支吾了兩聲。
    兩人到了當年任自飛斬殺神魁的那片空地,隻見一座孤墳堆在那裏,上麵雜草叢生,雜草下麵,立著一塊石碑。
    任自飛不禁疑惑,不記得當年六師兄和七師兄給神魁立過碑,這碑卻是誰立的呢?
    而且這墳包也似乎比當年大,比當年高,顯然有人給添過土。
    神仙驛的居民對神魁切齒痛恨,自然不會做這種事的,難道魔道中人來過神仙驛?
    走近了細看,見石碑頗不齊整,邊角參差不齊,明顯有斧鑿劍削的痕跡,不像石匠師傅打磨得那般光滑。
    碑上刻著的字卻是:亡夫神魁徐逆之墓,無德妻千影敬立。
    任自飛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千影夫人來過神仙驛,而看紋頭雜草,她應該好久沒來祭拜了,也難怪,畢竟死神殿距此近兩萬裏,往返一趟不容易。
    目光停留在“徐逆”二字上,心道,這應該便是神魁的真實姓名吧。
    在碑前燒了幾張紙錢,上了三炷香,拜了三拜,道:“神魁前輩,別來無恙,當年我殺了你,今日又來拜你,從今往後,你我恩怨兩清,你若泉下有知,還望你能迷途知返,用你的超凡法力護佑人間無患,以便早日超生,來世做個清白的好人。”
    拿起酒壺,拔掉木塞,道:“那日見你酒不離口,料你是個豪飲之人,實無佳釀,就此一壺村醪敬你,望你莫要嫌棄。你我今日相別,便是永別,我身在正道,立場不同,以後絕不再來看你,望你海涵。”
    說罷,將酒水全部灑在墳頭。
    回頭一看,嚇了一跳,隻見站在他身後的顏墨臉色極為難看,通紅的雙眼瞪大到極限,似要噴出火來,渾身戰栗不止,嘴角抽搐著,銀牙挫得格格響,和她美貌的樣子極不相宜。
    任自飛不安地輕呼一聲:“顏師……”
    “叔”字未及出口,顏墨手一伸,取出綠光劍,一劍劈下,一道暴戾的劍芒直劈石碑。
    任自飛大叫一聲“不可”,抽出鐵劍將劍芒格開,道:“顏師叔,人既已死,你這又是何苦?”
    顏墨凶狠地道:“起開,我要將他挫骨揚灰!”
    又一劍劈下,勁道十足,已是使了全力。
    任自飛舉劍格擋,咣的一聲巨響,身體被震倒在墳頭上。
    顏墨又一劍劈來,任自飛也隻得使出全力,鐵劍射出白光,迎接顏墨的綠光。
    任自飛連滾帶爬,總算站了起來,仗著鐵劍強勢,把顏墨逼退數步,叫道:“顏師叔,掘墓鞭屍,是我正道所不恥之舉,你怎能如此?”
    顏墨怒目圓睜,連聲吼道:“起開!起開!起開……”
    吼一聲,便劈一劍,已是暴怒到了極點。
    任自飛一麵招架,一麵暗思:顏師叔莫不是瘋了?
    是的,顏墨此時確有點神智不清,在任自飛祭拜神魁之時,她望著那座孤墳,那塊石碑,一時怒積於胸,體內的真氣便有些混亂,橫衝直撞,左衝右突,終於克製不住,徹底爆發了出來。
    她開始還有些微茫的意識,眼前的這個少年是正道盟主,不能殺,她的目標是那個土堆,那下麵埋葬著她的血海深仇。
    她全然忘記了正道的規矩,甚至忘記了做人的底線,隻想發泄滿腔積憤,被任自飛阻撓了幾次,積憤越重,真氣越亂,頭腦越不清醒,任自飛是誰,自己又是誰,也全不記得了,腦中隻有兩個字:殺人!
    她的目標已經不是那個土堆了,而是任自飛,她要殺了他,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殺他,反正她要殺人,仿佛這已成了她的本能。
    任自飛之所以要阻止顏墨扒墳,並不是因為墳中人和他有多麽深的交情,而隻是覺得,這不是一個修道中人應該幹的事,她如果實在要扒,他修為沒她高,自是攔不住她,也隻能悉聽尊便,總不能為了一個死人,把活人的命搭上吧。
    他一邊招架著顏墨的攻勢,一邊大聲勸道:“顏師叔,你勸你最好冷靜,現在圖一時之快,日後追悔莫及!”
    然而他很快發現不對勁,顏墨招招狠毒,分明就是欲置他於死地的氣勢,心下大驚,叫道:“顏師叔,你這是為何?”
    顏墨不言語,隻顧奮力揮舞著手中寶劍,無數道綠光便如編織起來的一張大網,將任自飛罩在其中。
    任自飛身處險境,眼中隻見綠光,耳中隻聞劍嘯之聲,一股一股的寒氣洶湧而來,壓得他幾欲窒息,心道,三十六計走為上,還是先逃命吧。
    揮動鐵劍,斬破綠網,騰空而起,向遠處飛去。
    顏墨發出一聲尖利的呼叫,飛身追上,手中劍飛出,直刺任自飛,任自飛閃身避開,身形慢得一慢,便被顏墨趕上了。
    綠光劍刺空,折轉飛來,在顏墨的隔空操縱之下,和任自飛拚鬥起來。
    這一場打得驚心動魄,顏墨的修為本就在任自飛之上,這時拚了全力,與之前兩人的比試自是不同,任自飛要保命,當然也不敢有所保留。
    鬥得多時,任自飛終於瞅準一個空當,抽身逃走,他的飛行術要遠高於顏墨,所以很快落下她一大截。
    但顏墨不放棄,全力驅動身形,奮起直追,眼見追不上,急火攻心,氣息大亂,身體失衡,急速向下墜去。
    任自飛一邊飛,一邊回頭觀察形勢,見顏墨忽然下墜,擔心她摔傷,不及細想,一個箭衝飛過去,在顏墨落地之前,將她接在懷裏,飄身落地後,問道:“顏師叔,你到底怎麽了?”